玄女在自己的屋子裏躲了兩個月，本以為已經風平浪靜，時過境遷，不想女媧找上門來。

本以為這位女神是來自己麻煩，玄女戰戰兢兢地站在女媧面前，時不時偷瞄伏羲一眼，希望上司能夠救她於水火。

“上回你說受不得月亮上的酷寒，”女媧笑著說，完全沒有生氣的跡象，“我特地向望舒討來了月寒精魄。你煉化了它，就不會害怕月亮上的寒冷了。”說著，她取出一塊巴掌大小，泛著幽光的透明晶石。

玄女猶豫著。理論上，這應是十分難得的好東西，可是，按照這些上古大神不靠譜的特性，總覺得拿了這東西，會發生很不好的事情……

“拿著吧，這是月輝精華凝練，如果不是我去討，望舒都舍不得拿出來呢！”女媧獻寶似的催促道，“快拿著！下回我們一起去找望舒玩兒！有了這個，太陽上你也去得。到時候一起去瞧羲和！”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哪有玄女拒絕的餘地？玄女行禮道：“多謝女媧大神。”她接過月寒精魄。下一刻，她凍僵了。

女媧送出了禮物，就跑去騷擾伏羲了，完全沒看見身後那只凍僵的小鳥兒。直到伏羲打發了女媧，才來拯救可憐的屬下……

終於覆活的玄女不自覺的吸著鼻子，向伏羲道謝。她真的懷疑女媧是特意來坑她的。

似是看出了玄女心中所想，伏羲瞥了她一眼，說：“女媧是好意，只是，沒想到你太弱了，竟連區區月寒精魄都碰不得。”

玄女：“……”

“這月寒精魄，我已將其大半威能封印，你且拿去吧。”伏羲將月寒精魄交給玄女，道，“盡快煉化，若是女媧再來，你卻毫無進展……”

接過月寒精魄的時候，玄女的手不自覺的一抖，隨即，她發現，這月寒精魄雖然仍是寒涼刺骨，卻不會將她凍僵了。她再次向伏羲道謝。

待伏羲離開，玄女細細打量這月寒精魄。此時的月寒精魄剔透依舊，表面有綠芒流轉，想來是伏羲的封印。這封印能遮擋月寒精魄的寒氣，待煉化完全，便會自動消除。

接下來的十年，玄女都在和月寒精魄死磕。期間，凍僵、冰封不計其數。十年裏，那幾位神明來了若幹次，有時是來騷擾伏羲，有時是找她出去玩。得天獨厚的上古神明沒有閉關的愛好，基本的常識卻不少。他們知道，人家閉關，是不能打擾的。漸漸的，不再有神明來折騰她了。十年之後，他們都找到了新的玩意，早忘了這個小仙。

玄女將煉化了的月寒精魄鍛造成發簪的模樣，別在頭發上。這樣，有助於保持頭腦清醒，再也不用為打瞌睡費神了。

隨身帶著至寒之物，沒本事將寒氣完全收斂，玄女行走間帶著一股子寒意。她走出屋子，腳下的地面結了一層霜。

伏羲還坐在院子裏。擺在他面前的不再是木頭，而是……那似乎是一架還未完成的琴。那琴還未裝上琴弦，木質的部分也顯得粗笨。伏羲抱著已經做好的部分，這兒敲敲，那兒敲敲，耳朵貼著琴面，細細的聽著。

聽見動靜，伏羲擡起頭，唇邊漾著清淺的笑容。

“玄女見過伏羲大神。”玄女拱手行禮道。

“你來得正好。”伏羲指著懷中的“琴”，道，“我做了一物，不甚滿意，你有何見解？”

所以，這其實是成品？沒有弦的琴，您是打算把它當木魚敲嗎？還是說，這根本不是琴，而是不知名的神奇存在？

玄女打量著疑似琴的木頭，斟酌著說：“大神所為，是為何物？”

“不知。”伏羲平淡地說。

“不知？”玄女疑惑地重覆。

“偶得一絲靈光罷了。”伏羲道。

所以，這就是想做就做的典型嗎？玄女目光微微漂移。她嘆道：“大神想做成什麽呢？”

“大約是奏鳴之物吧。”伏羲微微蹙眉，思索了半晌，答道。

“樂器？”玄女確認道。

“何為‘樂’？”伏羲問道。

原來上古大神也有連樂器是什麽都不知道的時候啊。玄女想了想，答道：“樂者，天地之和也（1）。”當初做百裏屠蘇的時候，紫胤真人不止要求弟子精於劍術，文化課也不能落下。因為當初還想走文藝風，忽悠老板，他興致勃勃地背了不少東西。後來有幸開了“不會忘”的外掛，那時候死記硬背的東西，零零散散的，還記得不少。

“天地之和？甚善！”伏羲笑道，“依你之見，這樂器該當如何？”

玄女想了想，道：“玄女知道一物，名曰‘琴’，與大神雕琢之物相似。木上架弦，奏之成調。”

“琴？異界已有此物嗎？”伏羲思索道，“……弦……”

見伏羲已經陷入沈思，玄女默默退走。

宅，玄女說不上喜歡或是討厭，開心了，她可以跑出去一個禮拜不著家，倦怠了，十天半個月悶在屋子裏也是常事。被迫宅居十年之後，她不想再宅下去了。她迫切地想要離開這裏，出去溜溜。哪怕在外面遇到那幾位……呃，這個太可怕了，還是誰也不要遇到了。

這上古洪荒的水太深，還有一堆熊孩子到處游蕩，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從某個犄角旮旯冒出來，玄女只在伏羲的院落附近活動。這一片是蔥蔥郁郁的森林，能有什麽好玩的？好吧，應該說，這連人類都沒有誕生的鬼地方，能有什麽適合現代人的娛樂嗎？玄女能做的，也不過是練練法術罷了。還別說，她這一練，還真發現了了不得的問題。

玄女最先接觸的法術是火系法術，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她最擅長的，也是火系法術。後來，金系和水系後來居上，實用性相當高的火系依舊沒被扔下。而現在，玄女發現，她使不出火系法術了。

其實這不難理解。火系法術幾乎都是借助火焰的力量。產生火焰的方式是燃燒。燃燒的要素是可燃物、氧氣，以及溫度達到燃點。自打煉化了月寒精魄，玄女走路，地上都結霜，想玩火？不要太安全哦～——得了吧，這玄幻的世界，怎麽能用科學的理論來解釋？

火系法術的“可燃物”是靈力。月寒精魄對火系靈力的壓制效果不能再好！在能將月寒精魄的寒氣完全收斂之前，玄女是別想禦火了。

火，是人類文明不可或缺的一環。日子已經夠無聊了，沒有火怎麽成？

——餵！你生個火，就能推動人類文明的進程嗎？你一只小鳥兒對火執著個什麽勁兒啊？燒家雀嗎？

——不止可以燒烤，還可以取暖啊！不知道身上已經一點兒熱乎氣兒都沒有了嗎？

萬幸，月寒精魄只對火系靈力有著明顯的壓制，發散的寒氣還不足以熄滅燒得正旺的火焰。

那麽，怎麽點火呢？

玄女手裏有燧石，但是，誰會隨身揣著幾捆幹柴呢？什麽？現找？在蔥郁的森林裏找幹柴？開什麽玩笑！

砍了樹枝拿去晾曬，還是……

看著挺拔的樹幹，玄女有了主意——被雷電劈中的大樹，不是幹的也能著火呢！

——哎呀，太巧了！玄女的屬性正好是主金次水呢！

事實證明，不管是天然的，還是人造的，雷電都能“生火”，只是，這個過程太駭人，牽連太廣。自然界的雷電過後，好歹還有暴雨壓制隨之而來的森林大火，人造的雷電之後可沒有雨水。這幾天，玄女就忙著救火了。

綜上，雷電生火，控制力是關鍵。

這一日，玄女在林間的空地練習她的“雷電生火”。這裏本是沒有空地，因為某人的原因，這裏發生了火災，草木被燒光了，就有了這麽一塊空地。如今，玄女已經能夠控制著雷電，不波及周圍的物件兒。這真是可喜可賀。

空地上自然是沒有樹木的。玄女削了大小不等的幾個木頭樁子，排成排，杵在地上。她用雷電“點燃”這些木頭樁子，而不波及旁邊的。

“你在做什麽？”忽然身後有聲音傳來。玄女一驚，轉過身，瞧見一個壯碩的男人站在五步遠的地方，疑惑地看著她……身後的木頭樁子。這男人穿著草葉編制的衣裳，手握藤杖，風塵仆仆的模樣，似乎走了很遠的路。

“我在生火。”玄女答道。

“生火？火可不是這麽生的。”那人搖搖頭，隨即很熱心地說，“來，我教你。”

什麽狀況？玄女疑惑地看著那人動作。

只見那人取過一截木頭——那是玄女放在一邊的備用木樁——手一抹，帶著濕氣的木頭變得幹燥。那人一邊做，一邊解說道：“這木頭濕，生不了火的。拿去在太陽下曬曬就好了。”然後，他又不知從哪裏掏出幾個小物件兒，興致勃勃地表演了“鉆木取火”。最後，他站直身子，憨厚而慈祥地說：“看清楚沒？這麽生火，比你那個安全多了。”然後，他笑著，搖頭晃腦地走了。

玄女：“……”他誰啊？他到底想做什麽啊？洪荒版護林員嗎？

——今天遇上奇怪的人。外面不安全，要早早回家。

——這是小學生寫日記麽？

回到伏羲的院子，玄女發現，這位大神難得地沒有擺弄他的“琴”。他與另一人相對而坐。這可真是奇了怪了。要知道，伏羲並不是一位好客的神明。即使是女媧，也沒得到伏羲如此的禮遇。再一看，這位客人，不就是那個“護林員”嗎？這“護林員”竟能得到伏羲如此禮遇，他到底是何方神聖？不知為何，玄女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玄女回來了？來，這是神農大神。”今日的伏羲格外的熱情，他指著玄女道，“這是玄女，我隨手點化的玄鳥，收在身邊，做個侍女。”

原來這貨是神農，看著是位祥和的長者，可是，為什麽總覺得他是個比女媧還大的坑呢？

“神農大神。”玄女斂袖行禮，道。

“原來你就是玄女！”“護林員”，不，神農笑道，“起來起來，跟著伏羲，也不用像他一樣窮講究。”

說得好！可是和屬性不明的上古大神相處，還是用禮儀拉開距離吧——莫非伏羲事事追求完美，最初只是為了和這幫囧貨保持距離？

“禮不可廢。”玄女再次屈膝，道。

“何為‘禮’？”神農問道。

好吧，如今的上古大神，在後世之人眼中，根本就是無知的文盲。玄女想了想，道：“禮者，天地之序也。（2）”

“天地之序？有趣有趣！”神農笑道，隨即，他又頓住，細細思索半晌，道，“這‘禮’，我要好生想想……伏羲，我先行告辭了。”他看了玄女一眼，道，“你這小鳥兒還有幾分機靈，可別和伏羲學傻了！”言罷，他急匆匆地離去。

玄女：“……”發生了什麽？怎麽走了？

伏羲站起來，走到玄女身前，破天荒地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讚道：“做得好！”

玄女：“……”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1）（2）選自。樂者，天地之和也；禮者，天地之序也。意為樂所表現的是天地間的和諧；禮所表現的是天地間的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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