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清歌瞪著孫秀青，半晌，她憐憫地說：“品行不端之人，學不好劍的。”

“那你說什麽是品行端正？拋妻棄子？”上官飛燕眨著眼睛，故作天真，道，“啊，我說的不是你。我知道，你還沒嫁人呢。”這幾天，寧清歌日日游說孫秀青放棄決鬥，臨陣脫逃。孫秀青沒怎樣，上官飛燕卻是徹底地煩了。

寧清歌頓時蒼白了臉色。

孫秀青搖搖頭，道：“品行不端？一個人的劍法，最多和他對道的理解掛上鉤。品行好壞，與技藝高低，從來都是無關的。”她頓了頓，道，“勤奮除外。”

寧清歌聞言，顫抖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啊，孫姐姐，你說‘西門吹雪欠峨眉一條命’，指的是什麽啊？”上官飛燕問道。

“這個啊，”孫秀青故作神秘地說，“你且看著，很快就會有結果的。”

“是嗎？那我就等著看好了。”上官飛燕笑著說。

果然入孫秀青所言，第二天傍晚，寧清歌的尖叫劃破了寂靜。孫秀青和上官飛燕來到她的屋子，看見她正抱著個嬰兒——那是她的孩子。

上官飛燕心中一動，道：“這就是你說的‘結果’？”

“對，就是這個。”孫秀青說。

抱著孩子不撒手的寧清歌疑惑地看著孫秀青，不明白這是怎樣的因果關系。

“難道劫走嬰兒，是西門吹雪做的？”上官飛燕用手指點著自己的下嘴唇，驚訝地說。

寧清歌瞪大了眼睛。她無法面對這個猜測。

“應該不是。”孫秀青說，“他大概知道。”

“也就是說，劫走孩子的人，和西門吹雪是一夥的？西門吹雪知道孩子很安全，於是他什麽都不做？現在，他欠了你一條命，就用孩子還？”上官飛燕說著，憐憫地看著寧清歌。

寧清歌低頭看她的孩子，表情隱藏在陰影之中。

孫秀青不打算再談論這個話題。她看向寧清歌，說：“你想去哪裏？回峨眉？他們不會容不下你的孩子了。或者，萬梅山莊？這回總不會被官家攔在門外了。”

寧清歌沈默。這兩個地方，她都沒臉去。

“如果你還想要你的孩子，就別在外面晃蕩。”上官飛燕不客氣地說。

一個女子，帶著孩子，本就艱難，何況這個孩子的父親還是西門吹雪，剛剛被拉下神壇的劍神。

寧清歌猛地擡頭。她看著孫秀青，似乎想說什麽。是的，如果有誰能讓心懷不軌的人退卻，那個人一定是孫秀青。

孫秀青冷漠地搖頭，說：“我不喜歡小孩子。”

最終，寧清歌選擇回峨眉。如果西門吹雪還是那個未嘗一敗的劍神，她大概會選擇萬梅山莊吧。神，本就有著令信徒忘記一切的魅力。然而，敗了的西門吹雪不再是神了，不再是寧清歌心中那個被無限美化的神。作為一個女人，她的愛不可能無窮無盡，不可能在遭受種種薄待之後，依舊無怨無悔。哪裏都好，只要沒有西門吹雪。

峨眉再次接納了寧清歌，平和的，善意的，包括那個孩子。現在，他們是勝利者了。勝利者本就是寬容的，悲憫的。他們當然能夠居高臨下的，接納本屬於失敗者的事物，比如，一個無辜的嬰兒。

寧清歌察覺到師兄師姐們的高高在上了嗎？誰知道呢。她努力地融入他們的圈子，認真地當討喜的小師妹。

那個孩子，西門吹雪的兒子，在峨眉，一直是普通又特殊的一員。他是一個標志，曾經的恥辱，如今的勝利。寧清歌把他送走了。沒有人知道，這個孩子最終去了哪裏。母子分離，本是十分殘忍的事。這對母子卻都松了一口氣。他不必面對異樣的目光。而她，寧清歌，這個不過二十出頭的女人，終於可以擺脫過往的拖累，走自己的路了。

西門吹雪還是那個西門吹雪。他還是只會殺人的劍法。西門吹雪從來不是個容易動搖的人，無論是妻兒，還是他人的非議，都無法改變他，和他的劍。

自打贏了西門吹雪，孫秀青再沒下過峨眉山。她對前來邀戰的人置之不理，同門之間的活動也從不參與。上官飛燕曾來峨眉探望。之後，她們斷了聯系，好像從前的姐妹情深從不曾存在過。

很快，孫秀青被江湖遺忘，只有峨眉的那幾位，還記得她力挫西門吹雪的驚人戰績。

孫秀青的人生還在繼續，鄧欣涵卻已經在柔軟的床上睜開眼睛。

【啊，這個副本你竟然只給我50分，系統，你的解釋呢？】鄧欣涵質問道。

【把男主當boss刷了，你還有什麽好說的？】系統說。

【你說過的，我只要在真·女主的惡意下，保證原女主的生存就好了。難道我沒完成任務嗎？】鄧欣涵說。

【一路打醬油，你也好意思說自己是女主？】系統說。

【你說過，我不用管劇情的。】鄧欣涵不悅地說。

【“女主”這個名稱，本就包含了劇情。】系統說。

【你這是強詞奪理！】鄧欣涵忿忿地說。

【隨你怎麽說。】系統的聲音隱含著得意。

鄧欣涵並不是十分在意那50分的積分，鑒於，她離負分還有一段距離。

副本結束後的第一個黎明，鄧欣涵退了房間，登上了回家的火車。十多年的古代生活，足以令她從父母的嘮叨中緩過勁來。夾著十餘年的斷層，即使有著外掛般的記憶力，她也找不回游玩的興致了。

這是鄧欣涵第一次獨自離家這麽久——在她父母的記憶裏。他們依舊嘮叨，關心她的旅途。那並不是值得被反覆提及的內容。不再重覆的談話內容，鄧欣涵有了更多的耐心。她有信心堅持到下一次副本開啟的那一天。

很快，鄧欣涵的父母再次開始了人生道路上的教育。遺憾的是，這一回，她沒有理由跑出去了。

萬幸，再次開啟副本的日子，也不遠了。

就在鄧欣涵期盼著，滿心以為自己能夠逃出生天的時候，系統用血淋淋的現實告訴她，她想多了。

【系統更新，暫不開啟副本。親，好好享受這離家前的美好時光吧～】系統愉快地祝福道。

鄧欣涵已經什麽都不想說了。系統擺明了要看她的熱鬧，她還有什麽好說的呢？

這一天，沒有副本帶來消遣，卻有一個約會讓鄧欣涵暫時擺脫父母的“人生教育”。

高考結束，即將踏入大學的熊孩子們開始瘋玩了。他們搭幫結夥，實踐著各種奇葩二缺的主意。這次約鄧欣涵出去的，是一個——翻翻同學錄——成績一般，有點兒小帥的男生。鄧欣涵不記得自己和他有什麽交集。好吧，百裏屠蘇的那十年，她真的忘記了太多事。

父母沒玩沒了的“人生教育”，還是與完全不熟悉的小孩子出去玩，鄧欣涵說不出哪個更糟糕。她猶豫了幾秒鐘，決定出去看看——鑒於同學約定的地點就在她家樓下。

鄧欣涵沒想到，她會看見一個穿著西裝，打著領結的逗比，在大夏天，在太陽底下。這告白的節奏讓她忍不住後退了一步。接下來，那個男生磕磕絆絆的解釋讓鄧欣涵松了口氣。

這個倒黴的孩子玩游戲輸了，無良的小夥伴們讓他向一位女生告白。鄧欣涵被抽中了。是的，他們抽簽決定告白對象。

“你為此穿了西裝？”鄧欣涵驚訝地說。這也太認真了吧。

“是他們準備的。”男生揪了揪衣襟，那確實不是很合身，說，“他們還讓我準備花來著……”

鄧欣涵打量著他，似乎想找出花藏在哪裏。

“我剛剛交了罰款……破壞綠化……”男生尷尬地說。

鄧欣涵遠目。她恰好看見了幾個躲在拐角處的家夥。他們齜牙咧嘴，往這邊瞧著。“那些就是你的小夥伴嗎？”鄧欣涵問道。

男生回頭瞪了一眼。那邊的幾個家夥舉起手臂，做出加油的姿勢。“是，就是他們。”男生說。

“需要我怎麽配合？”鄧欣涵好脾氣地問。曾經乖巧的妹子，如今成了貪玩胡鬧的一個，陪著同學胡鬧一把，沒壓力。

“你只要、只要聽我說完就行了。”男生努力讓自己顯得鎮定，可惜，結結巴巴的話語出賣了他。

“好吧。”鄧欣涵說。其實，她想說，她的配合度很高。不過，這是青蔥水嫩的少年，而非睡過了也可以當做什麽都沒發生的好閨蜜，還是不要逗弄小孩子了。

結結巴巴地說完了明顯是從網上down下來的告白詞，男生飛也似地跑去找他的小夥伴們，那興高采烈的模樣，好像考試總掛科的倒黴蛋，提前得到了試卷答案。

鄧欣涵隨意地看向那個男生的小夥伴們——是誰這麽有創意，弄出這麽坑爹的主意？然後，她皺起眉頭。那邊的那幾位，真的是她的同學嗎？好吧，她的同學，她看著都挺眼生的。這幾位，格外的眼生。她的高中，好歹是市重點，管理嚴格。這幫熊孩子再瘋狂，也不至於在短短的幾天裏，染上黃毛，紋上紋身，再弄出一身流裏流氣的地痞氣質。啊，有一個男生除外。他看著還像是個學生。憑借修真者良好的視力，鄧欣涵發現，那個男生似乎並不是十分的歡樂。

就在鄧欣涵疑惑的時候，那個告白的男生又跑回來了。他一臉局促，問道：“鄧欣涵，要不要一起出去玩？啊……剛剛謝謝你……我請客……”

進化成女漢子之後，僅剩的第六感告訴她，有樂子，啊，不，陰謀。不管是什麽，藝高人膽大的鄧欣涵決定去玩玩。“好啊。”她笑了笑，補充道，“請客就算了。”

男生也笑了，有些慌張，有些勉強。

謎底太早揭開就不好玩了。帶著玩樂的心思，鄧欣涵跟上那個男生，沒使用諸如“攝神取念”一類的手段探知謎底。

很快，男生的小夥伴們圍了上來，以一種蹩腳的隊形，將鄧欣涵包圍在中間。他們真的不像學生，至少不像市重點高中的學生。唯二特殊的兩個，躲躲閃閃的，不敢與鄧欣涵對視。

“所以，我這算是被‘同學’賣了？”鄧欣涵饒有興致地想。

那幾個流裏流氣的男生——或者稱他們為小流氓更合適——似乎很沒耐心。他們用打量貨物的目光打量著鄧欣涵，把她往僻靜的地方領。這幫家夥很有經驗，周圍的行人越來越少，攝像頭也看不見了——真上道。

暗暗打量著周圍老舊的建築，鄧欣涵皺起眉頭。這實在不像能隱藏著高大上的boss的場所啊。難道，這回的娛樂，只是普通的敲詐勒索，或者輪奸嗎？那豈不是說，最終的怪只是這幾個小混混？或許再加上他們的同夥？主角的新手任務都比這精彩好麽。

——餵，對於普通的女孩子來說，這已經是滅頂之災了好麽？

——啊哈哈，不好意思，忘記這是現實世界，不是危機四伏的副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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