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九齡跟向東纏鬥在一起的時候，因為速度太快，就像是高手過招，看得人眼花繚亂，我光是想著上去幫忙，但是硬是不知道應該怎麽辦，就眼睜睜看著章九齡漸漸落於下風，剛準備上手，就聽見章九齡對我大吼了一聲：“出去！”

我沒聽，我知道章九齡是怕我受傷，但是他畢竟是我的師父，我不能看著他不管，但是我知道，我的師傅是不會死的。

當然在此之前，我是這麽感覺的，章九齡怎麽會死呢？在我眼裏，他就是一個神一樣的人物，他怎麽會死呢？

還沒等我想完，一股巨大的力量就將我沖出了門外，沖到了走廊裏面，因為慣性，我在樓梯上面一路翻滾，等到我滾到樓梯下面的時候，就看到一股熱浪從裏面爆發出來，我知道這是真氣，章九齡采用了自我毀滅的方式，因為發現向東已經太過強大，就算是我跟章九齡在一起，也沒辦法制服向東。

所以章九齡采用自爆的方式。

硝煙一陣一陣的散開，我走進去的時候，就看到地上是兩具焦黑的屍體，那把扇子已經散架子了，孤零零地掉落在一旁，一角被燒黑。

我甚至沒有辦法分清楚兩具屍體，哪個是章九齡，哪個是向東。

“師父？”我輕輕叫了一聲，但是沒有人回應我，只有無邊無際的黑暗，絕望感瞬間見我吞沒。原本我就是一個孤兒沒有父母，是章九齡讓我變成了一個道士，雖然曾經的他是那樣的不靠譜，但是，是他一直在照顧我，我讓他幫我，他無怨無悔，我讓他幫我照顧淩月，他也照顧得很好。

我還一直管他叫便宜師父，但是我從來都沒有告訴過他，她是在這個世界上，對我來說，最最最重要的人，像是我的相依為命長大的父親那樣讓我依賴和信任。

但是仿佛一瞬間，一切都沒有了，我的父親沒有了，我又重新變成了孤兒，我跪在兩具屍體的旁邊，半天說不出話來。

後來我拿走了那把扇子。

回到家裏的時候，淩月已經漸漸好轉，阿花甚至給她煮了粥，我看著淩月那個樣子，一瞬間不知道說什麽好，都怪我，這件事怪不得淩月，我們所有人的犧牲，都是因為我一無所知的愛情，如此可笑，竟然要我師父來付出代價。

淩月看到我回來，輕輕放下碗，語氣裏面卻全都是揶揄：“呦，看著這麽狼狽的樣子，可是沒有抓到？”

我看了淩月一眼，不想說話，倒是阿花仿佛看出了什麽，問我說：“關陽，是不是師父除了什麽事情？剛才他接到你的信號，急急忙忙就出去了，他人呢？怎麽沒有回來？”

說道章九齡，我就又不爭氣地紅了眼圈，然後重重地甩上門，進了書房，接著微弱的光線，開始黏那把已經七零八落的扇子，可是很多已經破了，就算是黏也沒辦法按照原樣粘好，這就是章九齡最後留給我的東西。

就在我絕望地一遍一遍，想要講這個扇子覆原，但是那雙手卻偏偏不聽話的時候，我感覺到了深深的絕望。

手一直在抖，正在這個時候，門開了，我擡頭看過去，進來的是阿花，淩月站在門口看著我，看樣子的深情已經什麽都知道了。

我沒有說話，阿花走到我面前，說道：“師父已經離開了，你這樣頹廢也不是辦法，還是趕緊看看淩月身體裏面的靈力吧。”

我擡頭看了一眼淩月，說道：“還有什麽好看的，既然人家都不相信我，那就隨意好了。”

“話不是這麽說的。”阿花很溫柔，我想，要是淩月也能像阿花這樣就好了，偏偏這個我最愛的人，到頭來卻是最不相信我的一個，真的得讓我寒心。阿花勸我說：“現在想想，這一路走過來，都是為了這一件事而前進，所以如果現在半途而廢的話，當初師父為了給淩月吊命用的那些靈力就白用了，你的傾家蕩產，也是白費了，就連師父這一次，都算是……”阿花嘆了口氣，“別的不做，你至少也該以一個徒弟的身份，風風光光地送師父走啊，怎麽可以把師父的身體放在那裏，難道，就這樣曝屍荒野？”

我的心一疼，是啊，光顧著傷心，都忘了師父還在那裏躺著。

這是我第一次披麻戴孝，將師父的骨灰端端正正放在靈堂上，阿花走過來，遞給我一個東西，我接過來一看，竟然是那把扇子，已經完好無損地放在了匣子裏面，一點也看不出來破綻。

阿花說道：“這個東西太精細了，確實黏不好，我已經努力了，但是僅僅是能夠把它恢覆原樣，用是不能再用了，但是可以擺著看，這是師父留給你的，權當是個紀念吧。”

我收好，這個時候想，就看到淩月走了進來。

說實話，看到淩月，我本來是應該高興的，但是現在卻高興不起來，因為不知道要如何面對，我依然愛她，只是再也不知道能說什麽。

信任其實是一個很脆弱的東西，我曾經可以為了她不計後果，但是她的不信任，也打破了我對她的信任。

淩月說道：“關陽，對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錯怪你了。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去找向東。”

我搖搖頭：“不會的，這件事跟你沒關系，向東這個人不會老實的，座位一個道士，只要他在人間惹是生非，這件事我就不會坐視不管的。”

這一番話，好像是在跟淩月劃清界限，淩月的眼睛懂了動物，沒有以前的那樣囂張跋扈，她沒有再用一種盛氣淩人的眼光看著我，盡管那是我們最初的相處模式，淩月說道：“無論如何，關陽，謝謝你，非常感謝，我為我過去的不信任你，向你道歉。”

“沒關系。”我說。

過了沒多久，我就驚奇地發現，就算是向東不在了，但是淩月的靈力還是在不斷減少，唯一的解釋就是向東還活著，就算是沒有用人的形式，哪怕只是魂魄的形式，向東也一直在我們身邊，沒有放棄過。

這樣子的向東其實更不好對付，因為這樣的話，我們就看不到他，他在暗處，我們在明處。

我不知道該怎麽解決，如果這個時候張九齡還在的話……對啊，如果師父還能回來，可是他確實是能夠回來的，再過兩天就是師父的頭七，那時候靈魂就會離開地府，我只要在輔佐招魂術的話，就可以讓師父的靈魂現身，告訴我應該怎麽做。

師父啊師父，真是對不起，徒兒沒用，您就是死了都沒能得到安靜。

兩天之後，我在屋子中央擺了八卦陣，點了香，買了很多很多貢品，都是師父活著的時候特別愛吃的東西，都說道士是有忌口的，但是師父似乎從來都不將就，他吃肉，尤其特別喜歡吃肉，也愛喝酒，人生在世，吃喝二字。

師傅告訴我，高興就好，如果吃肉高興，那就吃肉，如果做道士高興，那就做道士，如果既要吃肉也要做道士才能高興，那就做一個俗家道士。

師父就是這樣一個道士，很多人說他其實沒有遵守清規戒律，師父哈哈一笑，表示毫不在意。

現在想起來那個無所畏懼的笑容，依然讓我有些淚目，眼前的燭火花了，只剩下一片橙黃色的光芒。

我開始念念有詞，緊緊閉著眼睛。這是我第一次招魂的時候閉眼睛，說不好是為什麽，因為招魂是有一定幾率失敗的，而我壓根不敢報任何期望，我怕失敗，我怕我會非常失望，怕那一瞬間哭出來。

屋子裏面還有淩月跟阿花兩個女孩子呢，我堂堂七尺男兒，可不能在她們眼前落淚啊。

正在我閉緊了眼睛念念有詞的時候，就聽到屋子裏面傳來一陣小小的驚呼，一陣風過後，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調侃和戲謔：“怎麽，踩這麽多天就想我了？”

我幾乎是用力張開眼睛，就看到章九齡似笑非笑站在我面前，還是那個面容，一模一樣，我看著他笑呵呵的臉，第一個反應就是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

很疼，沒有醒過來，看來是真的：“師父！”我激動的無以覆加，立刻抱過去想要擁抱，但是當我沖過去的時候，我的手就穿過了章九齡的身子，跑到了他的身後。

我回過頭，呆呆地看著章九齡：“師父……”

章九齡哈哈大笑：“你說說你，我都已經是鬼了，你要怎麽抱到我，你這孩子是不是傻哈哈哈哈哈白教你那麽多了。”雖然是玩笑話，但是我還是不可避免地紅了眼眶。

我說：“師父，我還是有一件事問你。”

章九齡了然地點點頭：“我都知道，沒有事你也不可能來找我。”

我說道：“師父，淩月身體裏面的靈力並沒有得到恢覆，而且還在一定一定減少，像是還有人在繼續侵蝕她的靈力，要不了多久就會死掉，所以我懷疑，向東其實還沒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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