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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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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似錦是被說話聲吵醒的。

她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小姑娘立在床前,正伸著胳膊把帳子往帳鉤上掛,口中還說著話,聲音清脆,語速挺快:“......姑娘,您可別睡了,孫媽媽在外面都有些不耐煩了,她老人家可是老爺的奶娘,極得老爺信任,就連夫人等閑都不敢得罪她老人家......”

周似錦盯著眼前的俏麗小姑娘——這不是春劍麽?

看著稚氣猶存的春劍,周似錦大腦瞬間一片空白:這是在做夢吧?

這一定是夢!

周似錦小心翼翼用手支撐著坐了起來,擡眼細細打量春劍。

春劍渾然不覺,掛好了帳子,見周似錦已經坐起來了,便忙又扭頭叫道:“素心,姑娘醒了,快把熱水、香胰子和手巾都送進來吧!”

“來了!”一個溫柔的小姑娘聲音傳了過來。

周似錦凝神看去。

鵝蛋臉,形容溫柔,長胳膊長腿的,正是她的貼身丫鬟素心。

素心把銅盆放好,笑盈盈道:“姑娘,快起來洗漱吧,不然水就要涼了!”

周似錦“嗯”了一聲,試著說話:“春劍,把我衣服拿過來。”

記憶中,這時她應該是在距離京城不遠的驛站裏,很快她就要見到生父和嫡母了。

梳妝的時候,周似錦找出了自己的首飾匣,讓春劍挑選合適的首飾——她一向得許鳳鳴的寵愛,許鳳鳴自己不愛插戴首飾,出挑些的首飾都給了她。

前世這個時候,她根本不敢讓人知道她帶著這麽多首飾,重生一次,知道春劍和素心對她的忠誠,倒是不用防備了。

春劍看著首飾匣裏的金珠首飾,眼睛一下子瞪圓了:“姑娘的首飾好漂亮!”

周似錦默不作聲端坐在杌子上,看著妝鏡中年輕了十歲的自己,如在夢寐,不知是夢是真。

素心見狀,忙悄悄拉了春劍一下。

春劍也不敢多說了,忙和素心一起挑選首飾衣服。

馬車駛出了驛站,進了京城北城門,穿街串巷,最後駛入了梧桐裏的周府側門,在內院門外停了下來。

周似錦扶著素心下了馬車,隨著接引的婆子進了內院,一路走到了正房惠暢堂臺階下,擡頭看著上方題寫著“惠風和暢”四字的黑漆匾額,這才有了真實感——她是真的重生了!

她真的重新活了一次!

周似錦驀地想到了許鳳鳴,既然她重活了一次,回到了十四歲,那許鳳鳴應該也活著吧?

算算時間的話,如今應是臘月初,她記得許鳳鳴是來年三月進京,三月三那日在金水河溺水而亡的。

也就是說,如今許鳳鳴還活著......

想到這裏,周似錦一顆心怦怦直跳,似有一股春風在她胸臆間鼓蕩著,令她險些落下淚來:真好,許鳳鳴也活著呢!

素心的手腕被周似錦捏的生疼,忙輕輕道:“姑娘,這便是咱們夫人居住的惠暢堂......”

這時一個細長眼長挑身材的丫鬟掀開錦簾走了出來,眼睛帶著打量掃過周似錦,然後笑著看向被派去澤州接人的孫媽媽:“孫媽媽,這便是大姑娘麽?夫人剛才還問起呢!”

孫媽媽一聽,便知已經承認了周似錦的周家女兒身份,當即笑著道:“對呀,正是大姑娘,煩請通稟一聲。”

水芝又笑著看了周似錦一眼,微微屈了屈膝:“見過大姑娘。”

周似錦看著前世的熟人,心中感慨萬千,面上卻只是笑著微微頷首。

水芝進屋通稟去了。

不過片刻,她便又掀開了錦簾:“大姑娘請進來吧!”

周似錦解了鬥篷,遞給了春劍,進了屋子。

屋子裏暖融融的,擺設簡單清雅。

一個姿容清麗身材苗條的少婦端坐在紫檀木雕花羅漢床上,一雙清淩淩的眼睛正看著周似錦。

周似錦低下頭去:“給母親請安。”

說罷,她在面前擺著的蒲團上跪了下來,老老實實開始磕頭。

作為嫡母,周夫人沒什麽可指摘的。

周似錦其實是周胤的私生女,可周夫人實在是太愛周胤,因此雖然不怎麽理會周似錦,卻也聽任周胤把她這私生女接回來上了族譜,又給她安排了與威遠侯庶子孫浴泉的婚事,就連周胤私下裏給她私房錢做嫁妝也裝作不知......

對這樣的嫡母,周似錦實在沒什麽可抱怨的。

周夫人背脊挺直坐在那裏,輕輕撫摸著懷裏雪白的獅子貓,打量著眼前這個禮儀周全貌似恭順的少女。

聽說是在安國公府做婢女,不過看起來一點都不像,頭上挽著一窩絲杭州纘,插戴著一支金鑲紅寶石玫瑰釵,耳上則是一對淚滴形紅寶石鑲金墜子,上著白藕絲小襖,下穿紅羅裙子,氣度從容,舉止端莊,瞧著不像是婢女,倒像是大戶人家的姑娘。

周似錦起身後眼神溫順看著周夫人。

前世她就發現了,看著高傲冷漠的周夫人,其實滿心都是丈夫周胤,因此只要周似錦不煩人不作死,周夫人總會看在周胤的面子上容忍她的。

周夫人見周似錦小圓臉白皙細嫩,猶帶著嬰兒肥,與周胤一模一樣的杏眼亮晶晶看著自己,眼神稚氣而溫順,看起來像乖乖的小貓咪,瞧著和丈夫周胤莫名的相似,心裏那層防備有些松動,當下道:“瞧著不錯——你識字麽?”

周似錦知道周夫人出身高門,出嫁前便是有名的才女,素來喜歡女子讀書識字,忙恭謹道:“啟稟母親,女兒識字。”

“識字呀,”周夫人微微頷首,“都讀過什麽書?”

周似錦前世就不敢在聰明的嫡母面前作妖,當即老老實實道:“啟稟母親,《詩經》和《通鑒》女兒都讀過了。”

前世在安國公府,許鳳鳴開蒙,她作為貼身婢女,也跟著許鳳鳴讀書,雖然和許鳳鳴比差得遠,卻超過了一般閨閣女子。

後來國公府為許鳳鳴延請名師講學,她也陪著聽了幾年課,胡亂倒是讀了不少書。

周似錦記得周夫人前世便喜歡讀《詩經》和《通鑒》,因此特意這樣說。

得知周似錦讀過《詩經》和《通鑒》,周夫人略一思索,問了周似錦幾個與《詩經》和《通鑒》相關的問題。

周似錦一邊想,一邊答,倒是都答得不錯。

周夫人聽她答得不錯,的確是熟讀《詩經》和《通鑒》,心中的不滿略微減少了些,淡淡吩咐另一個丫鬟芙蕖:“你去見戴先生,為二姑娘和三姑娘半日假。”

又看向周似錦:“你先坐下吧,待你二妹三妹來了,姐妹彼此廝見。”

周似錦答了聲“是”,由水芝引著在西邊的紫檀雙鳳紋圈椅上坐了下來。

重回十一年前,所有的人和事都與前世一模一樣,此時生父周胤在吏部議事,不在府裏;嫡出的兄弟周韶在嵩山書院讀書,不在京城;唯有周夫人嫡出的兩個女兒周倩兮和周盼兮,如今正在內院東邊的桃夭閣隨著女先生戴春琳讀書。

而最厭惡她的周老夫人如今由二房陪著住在鄂州周氏老宅。

周夫人一向不愛說話,周似錦不願多說,丫鬟們不敢出聲,屋子裏一下子靜了下來。

周夫人端起素瓷茶盞品了一陣子,見周似錦不說話,乖巧地坐在那裏,似是溫順乖巧得很,便道:“我聽你父親說,當年他給你起的名字是......似錦?”

周似錦忙恭謹道:“是,母親。”

她還在娘胎裏時,周胤就把名字起好了——周似錦。

她生母蘭氏即使嫁給了徐智,也依舊讓她用這個名字,因此周似錦以前都是叫徐似錦,即使在許鳳鳴身邊侍候,許鳳鳴也沒讓她改名字,還是叫她似錦。

周夫人想起夫君與周似錦生母蘭氏的那些事,心情有些覆雜,一時沒有說話。

周似錦知道嫡母最厭惡人多話,便也不肯多言,安安靜靜坐在那裏。

屋子裏又靜了下來。

好在周夫人和周似錦都是不怕尷尬的人,皆安之若素坐在那裏,平靜地等著周倩兮和周盼兮兩姐妹過來。

約莫過了一盞茶工夫,外面響起了清脆的少女聲音:“母親!”

周似錦聽出了是三妹周盼兮的聲音,忙起身向外看去。

錦簾掀起,兩個少女走了進來,個子稍高一些的那個約莫十二三歲,清麗高挑,頗似周夫人,正是二姑娘周倩兮;個子稍矮一些則是十一二歲模樣,杏眼桃腮,十分俏麗,正是三姑娘周盼兮。

周夫人看向兩個女兒時,面上雖然依舊沒有表情,眼神卻柔和了許多,溫聲道:“這是你們的大姐,來見見吧!”

周倩兮態度從容,平靜地向周似錦屈膝褔了福,叫了聲“姐姐”。

周似錦忙回了禮。

周盼兮好奇地打量著周似錦,卻也聽話地屈膝行禮,脆生生叫了聲“姐姐”。

周似錦微微一笑,叫了聲“妹妹”回了禮。

前世她和周倩兮周盼兮並沒有過多親近,姐妹間一直不冷不熱。

後來她嫁給了破落侯府的庶子,而周倩兮嫁給了當朝首輔嫡次子,周盼兮成了衛國公夫人,姐妹之間身份地位雲泥之別,交際圈也不同,自然更沒什麽來往了。

姐妹彼此廝見過,周似錦看快到午時了,想起前世周夫人一向是和兩個女兒一起用午飯的,忙起身告辭。

周夫人便吩咐周胤的奶娘孫媽媽去安頓周似錦住下,又叮囑周似錦:“午飯便在你自己房裏用罷,用罷飯正好可以歇午覺,倒也便宜。”

又道:“我素來不講究晨昏定省那一套,你平時不用過來請安,叫你再過來。”

她和周胤夫妻恩愛伉儷情深,眼中實在容不下沙子,不打算讓周似錦常在她眼前晃。

周似錦恭謹地答了聲“是”,這才退了下去。

前世一直到她出嫁,周夫人什麽都沒教她,那時她還心中怨懟不滿,可是重生一世,她倒是能理解周夫人了——對丈夫的私生女,周夫人已經算是不錯了。

春劍素心與周倩兮周盼兮的貼身大丫鬟一起候在正房外廊下,見周似錦出來,忙上前招呼。

半個時辰後,周似錦終於在內院西邊的蘭庭安頓了下來。

躺到了柔軟潔凈的床上,待素心放下了錦帳,周似錦這才悄悄籲了一口氣,閉上眼睛開始盤算。

到目前為止,一切與前世一樣。

前世許鳳鳴是三月進京的,那她就等著許鳳鳴進京好了。

前世三月初一和三月初二,接連兩天她去見許鳳鳴都吃了閉門羹,便沒有再去,想著早晚有見面機會,誰知,三月三那日許鳳鳴就在城外金水河溺水而亡......

想到這裏,周似錦心臟悶悶的,一陣扯著疼。

她深吸一口氣,握緊拳頭給自己訂下一個小目標:周似錦,這一世,你可要記住,無論許鳳鳴如何冷淡,你都要死纏爛打,緊緊貼著她,讓她無路可逃插翅難飛,別想靠近金水河一步!

想到許鳳鳴被自己纏到生無可戀的樣子,周似錦不由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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