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機甲……

時汲指尖落在這兩個字上，腦海裏就浮現出了黑夜中靜默如神佛的鳴琴，還有看到時那著魔的感覺。

他搖搖頭不再想。

時汲洗漱完出來，看見陸見燁正在看屏幕，便使壞地拍拍他:“小朋友？”

陸見燁一驚，把屏幕扣在膝蓋上，正對上時汲揚眉:“和你惦記的那個小o在聊天呢？進展如何。”

陸見燁警惕:“當然很好。”

陸見燁:“你不要管。”

“我不管，不管。”時汲悶笑，正色，“來，現在老師帶你去吃早飯。”

流霜星的早晨很冷，天是霧藍色，一輪黃色的巨大天體懸在天際。

這裏曾經有一種特色美食，叫做花姜茶，喝了之後又提神又暖和。食堂裏今早就供應這種茶，很受歡迎，自動飲料機前已經排起了長龍。

他們來得算晚，位置差不多已經坐滿了，而且只能排在隊伍末尾。陸見燁這個太子嬌貴得很，在皇宮時早餐一定要配茶，時汲則是看了看就先去找座位了。

陸見燁一個人排得直犯困，眼看就要排到，身前卻突然有四個人插隊進來了。

四人之一的雀斑臉回頭:“啊喲，我看是誰，原來是皇室的貴公子啊！”

這一嗓子吼得很大，陸見燁眼中的困倦之色消失，聲音冷了下來:“滾開。”

“脾氣這麽大啊！看來皇室把你捧得很高啊。”有個胖子譏笑。

四人明顯是來找茬的，堵在飲料機前呈半包圍狀圍住了陸見燁。

“仗著有這麽一雙眼睛就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卷毛諷刺道。他們早看這人不順眼了，那天陸見燁和凱南對峙的時候他們就在旁邊。看到他們不敢接近的Omega被那麽奚落，當時就憤憤不平，想著要機會堵他個正著。

時汲被父母塞了一個家教職位的事情人盡皆知，他自己和紈絝們喝醉酒時也曾嚷嚷自己教的是一個“沒地位的廢物”，“一點用都派不上”，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一個皇室不知道哪個偏支的人罷了，名字都沒聽過。他們也都家族有高位，不怕惹不起。

首都星也不都是貴族，這四人紈絝惡棍的名聲顯然流傳很廣，一時無人敢上前，有人跑去找教官。

見陸見燁毫無反應，只眼神不耐像在看猴戲似的，卷毛更加火起，譏道：“皇族大少爺怎麽一個人在這呢？你不應該身邊跟著仆人嗎？”

“哦不對——我忘了。”卷毛惡毒地停頓了一下，“你是有仆人的啊！就是那什麽時汲啊，怎麽，你養的狗不先給你開路……”

在“時汲”兩個字說出口的時候，他看到陸見燁冷淡神色忽然一凝，緊接著他連看都沒看清，就臉頰劇痛！

“啊！！”

未說出口的話變為了慘叫，卷毛直接撞倒了一排飲料機，發出巨響！

陸見燁仿佛變了個人一樣，那點懶散淡漠變為了令人心驚的暴戾。他掐著卷毛的脖子把他摁進飲料機裏，眼瞳森然:“道歉，快點。”

血的味道彌漫開來，飲料機壞了，滾燙的茶水淋在卷毛的額頭上。他殺豬般嚎叫起來:“他媽的你們在看什麽啊！老子的眼睛要燙瞎了！！”

其餘三人這才反應過來，陸見燁猛地回過頭。

他的豎瞳太駭人，像蛇類一樣。

“他的血，是A級Alpha的氣味。”陸見燁偏了偏頭，“我真是好奇，你們幾個垃圾，是怎麽敢惹上我的？”

他歪頭的動作有點稚氣，但配合上神情只給人恐怖感。

卷毛喉結裏發出“嗬嗬”聲，臉已經通紅。

——他真的敢殺人！

在意識到這一點的一瞬間，三人有點蒙。不是沒有做過類似的事，只是沒想到會輪到他們頭上。

三人臉色忽紅忽白，咬了咬牙，突然一擁而上！

陸見燁側頭閃過一拳，然後一翻身把胖子背摔在地，腿上也沒落下，膝蓋狠狠頂中了一人的小腹！

連食堂的桌椅都被摔倒了，學生們驚叫退避，場面登時一片混亂！

時汲收到消息是十五分鐘後。

一樓的座位已經全滿了，他到了三樓才找到空位。還沒坐下，就見幾個學生慌慌張張跑過來：

“時、時老師！你的那個學生和別人打起來了！”

被代指為“他的學生”的，只會有一個人。

時汲立刻下樓了。

剛到一樓他就感覺到氣氛的凝重。雖然大多數人已經走了，但還是有一小部分學生呈現圍觀狀聚在一起，滿是低語聲。

十五分鐘，本來在人多的食堂打架也不會被允許打得太長，情況應當已經被控制住了……

時汲正這樣想著往中心靠近，就心下一緊。

他聞到了空氣裏淡淡的雪松味。除此之外，還有濃烈的其他信息素味。

集訓營非訓練需要是禁止釋放信息素的，因為ABO三種性別混合，隨意釋放很容易引起混亂。嚴重違規者甚至可以被遣返。

雪松味太淡了，不可能是陸見燁直接釋放的信息素。

那就只可能是……血。

但是當他擠到最前方，心卻一下子落了一半，甚至有點哭笑不得——

人群圍成一個圈，正中央的就是參與“鬥毆”的幾人。三個人已經趴下來了，一個昏迷，兩個還在哼唧。

十個飲料機倒了九個，大約有三個都稀碎得看不出原貌了，碩果僅存的一個在可憐巴巴地發出警報。

茶水流了一地，陸見燁就盤腿坐在昏死的胖子背上。

他臉上沾著血跡，漂亮而兇戾，雙眼睥睨，頂著眾人驚異的視線看起來相當的鎮定，活像只打贏了架後高傲俯視領地的貓。

……手裏甚至還端著一杯花姜茶在慢慢喝。

一對四，十五分鐘不到就全部撂倒。

如果有尾巴，那他的尾巴現在一定是小幅度地甩著的。

唯獨看到時汲來了，他的動作頓了頓，時汲好像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了一點……慌張，還有……心虛？

“你來了。”陸見燁故作鎮定，“給我善後吧。”

時汲：“。”

已經有人呼叫了醫務室，一群醫生後腳跟著就來了。

陸見燁繼續喝著茶，不一會兒幾個警衛似的人員就把他揪了起來。

但卻有一只手攔住了警衛粗暴的動作。

時汲從容笑了下：“我和他一起去。”

醫務室外。

四個人都在接受傷勢處理，陸見燁下手很重，門後不時有殺豬般的嚎叫。

相比那四人，陸見燁受的傷實在是很輕，只在外邊的長椅上休息就行了。

他左眼下被飲料機劃了一道長口子，血流出來比較嚇人；右手握拳指節也有刮傷。

長廊裏很冷，之前熱血上頭，現在聞著消毒水味兒也冷靜下來了。

“……你就沒什麽要說的？”陸見燁擡頭看著給他消毒的時汲。

沾著酒精的棉簽塗在傷口上，陸見燁瞇了瞇眼：他其實還挺怕疼的。

走廊燈光下，少年人俊秀的面容顯得有些蒼白陰郁。

時汲給他貼了個粉色的創可貼——還帶了一堆草莓波點，於是戾氣頓時就被沖散了。

“做得不錯，知道在攝像頭下打，而且事後沒有跑掉喪失解釋權。”時汲又想了想，“嗯……也沒有釋放信息素，正確的選擇。他們四個釋放了，大概率會被勸返了。”

陸見燁眼神有點怪異，蹙起眉。

時汲說的是原著發生的情況。原著陸見燁也和那四人起過沖突，不過卻是在攝像死角，打完就走了，事後那四人反咬一口，加以渲染聳動，帶頭推動了男主被孤立。

起碼這次陸見燁還知道“保護現場”。

而被遣返的……

“你放心，就算他們想回旋，我也不會讓他們有機會留下的。”這話時汲說得漫不經心，陸見燁卻從他眼裏看到冷意。

這還是他第一次從這個人身上感知到這種情緒。

……自己想說的不是這個。他垂下睫。

陸見燁忽然想起了一件小時候的事。四歲的時候，他聽到陸競在說陸無澈的壞話，因此和陸競打了起來。

是幼童本能地想維護“父親”。

——然後，他就被陸無澈關了一個星期的禁閉。

當然啦，因為在當時還不是皇後的陸競他媽口中，陸競永遠比他乖，惹事生非的永遠是他。

到底是什麽樣的父親會把一個四歲的小孩子關一周禁閉？

他想不出，也懶得想。

這次可以說是當年事件的翻版，他都已經做好了再為自己的認知不清付出一次代價的準備。

卻沒想到對方的反應截然不同。

陸見燁終於道：“在你眼裏我就這麽……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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