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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攪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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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錢就好。”殷皇後淡淡的說著,放下手裏的明黃色繪彩茶盞。

“娘娘說的是。”周嬤嬤欠身應道,“高家這次能平安度過此劫,全都仰仗娘娘庇佑。”這話說的倒是有道理,若不是殷皇後去皇上面前求情,安國公這家人恐怕要被滅族了。

不過借此換來的,也是安國公府傾家孝敬,殷皇後因此發了一筆大財,田產鋪子,古董珍玩等差不多上千萬兩的財富都歸在了殷皇後的心腹周嬤嬤的兒子周筱赟的名下,成了殷皇後不為人知的私產。同時換來的還有跟安國公交好的幾家前朝遺老對殷皇後寬宏大度厚德仁慈的讚揚以及……抱大腿。

而景怡宮裏的那位,在聽見外邊諸般謠傳之後,冷笑著對楊昭容說道:“雖然沒有達到目的,但也給了她致命的一擊,而且我們卻也全身而退,如此說來也算是小勝一回了。”

楊昭容輕笑道:“妹妹說的是,安國公府素來就抱緊了翊坤宮的大腿,如今她們的爵位保不住了,高氏一門元氣大傷,就算是她得了寫錢財,以後宮外的事情也沒那麽隨心所欲了。”

“有這個結果,我們應該很滿足了。接下來咱們該打起精神來防著那女人的報覆,在我把孩兒生下來之前,就不要跟她正面沖突了。”楊心怡微笑著撫著自己的小腹。

“行,現在當務之急就是把孩子平安的生下來。”楊昭容說著,把不再燙嘴的保胎藥送到楊心怡面前。

楊心怡笑了笑,“對了,我聽說宮外的消息說李鈺在買宅子?而且還要買兩處?”

“據說是給上官大人和韓將軍準備結婚的宅子。”楊昭容漫不經心的說道。

“上官默還要娶高嘉蘭?”楊心怡詫異的笑著。

楊昭容不屑的說道:“不知道,按理說高家出了這檔子事兒,上官默有一百個理由毀了這樁親事,畢竟只是初步議定,還沒放大定。可上官默那邊沒動靜,高家的人自然要厚著臉皮貼上去,死抓住這跟浮木不放手。”

“高家不覆以往,上官默若是願意娶高嘉蘭就讓他去娶吧。”楊心怡納悶的問道,“倒是韓岳韓大將軍要娶哪家閨秀?這事兒怎麽一點消息都沒透出來?”

“這個的確是沒什麽消息,不過大將軍結婚這麽大的事情,又不是什麽絕大的機密,相信不久咱們就知道是哪家的千金了。”楊昭容看著楊心怡把安胎藥喝完,伸手接過空碗放在旁邊的托盤上,親手端著托盤送了出去。

楊心怡看著空曠的宮殿裏連一個侍女都沒有,又輕輕地嘆了口氣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在各種流言蜚語之中,大家過了一個心塞的春節。李鈺除了給上官默和韓岳選宅子之外,還要準備訂婚所需要的各種物品。當然,她也不懂這裏面的關鍵,真正操心的還是杜嬤嬤。不過看著杜嬤嬤把東西一樣一樣的打理清楚又對著單子一遍一遍的檢查,李鈺單在一旁站著看就覺得很高興。

“眼看著要出正月的門兒了,再有兩個月西南王該進京跟陛下求親了?”杜嬤嬤把禮單收好,回頭笑看著李鈺。

完全不知道羞澀為何物的大公主嫣然一笑:“嬤嬤倒是提醒了我,這會兒功夫準備兩份東西還是少了,嬤嬤該直接準備三份兒。”

“哎呦我的公主!您可真給老奴面子。您定親用的東西哪裏輪得到老奴準備?那得是禮部擬了單子遞交陛下跟皇後娘娘,由陛下和皇後娘娘做主的大事兒。”杜嬤嬤笑道。

“我寧可讓您操心呢。”李鈺扁了扁嘴巴。

“婚姻大事,一輩子只有一次。公主可不許耍小脾氣。”杜嬤嬤笑著打量著李鈺的衣著和容貌,又忍不住伸手摸摸她耳邊的發辮,感慨的嘆了口氣,“真是快啊!一轉眼就是大姑娘了,眼看著要出嫁了!”

“呀,聽您這話兒的意思是舍不得咯?”

“這是哪裏的話!公主嫁得心上人,將來舉案齊眉白頭偕老,是老奴這輩子最大的心願。”杜嬤嬤笑道,“也沒什麽舍不得的,反正將來公主出嫁,奴才也是要跟到公主府去繼續服侍公主。”

正說笑間,門口有人回道:“回公主,東陵老仇來了,在二門上等候公主傳喚。”

“怎麽到今天才來?”李鈺不滿的皺了皺眉頭,不滿的哼了一聲,又道:“叫他去前面花廳等著。”

“是。”回話的人應了一聲,又轉身匆匆的去了。

……

一刻鐘後,李鈺換過衣裳冷著臉至前院小偏廳,根本不敢進花廳等直接在院子裏站著恭候的仇老怪見著李鈺,趕緊的上前去納頭就拜:“小的給公主請安,給公主拜晚年,祝公主殿下新年吉祥,萬事如意。”

李鈺頓了頓腳步,冷笑道:“你老東西若是能早來幾日,本公主就更吉祥如意了。”

“公主恕罪,並非小的不想早早的來給公主拜年,實在是想要給公主更多一點的驚喜。”仇老怪笑道。

“什麽驚喜?進去說。”李鈺說著,轉身進了小花廳。

因為過年的緣故,小花廳裏擺了兩個梅花盆景,此時那絳紋石花盆裏栽培的二尺高的梅花開的正盛,屋內若有若無的梅香甚是恬淡,李鈺走過去,擡手摘了一朵梅花,指尖輕撚把花揉成花泥,讓那恬淡的梅香染在指尖,經久不散。

“公主,因為有皇家銀行這塊跳板,咱們在東陵乃至江寧的產業在去年後半年的利潤翻了一倍。”仇老怪說著,從懷裏拿出一個紫紅色的小本子並一個牛皮紙袋一並奉上,“另外小的還按照公主的意思跟幾家外商達成了一致協議,今年一年的生意他們都將甩開恒德錢莊和金匯錢莊,全部使用銀行的匯票在皇家銀行轉賬交易,協議已經簽署完畢,請公主殿下過目。”

李鈺轉身坐在榻上,接過仇老怪遞過來的東西,打開,把裏面的幾頁紙拿出來慢慢地看。仇老怪站在一旁看著李鈺臉上漸漸浮現的笑容也跟著笑了起來。

“不錯。”李鈺看完之後,讚賞的看了仇老怪一眼,“這兩年你這老家夥倒是長進了不少。該你的好處自然不會少,另外再拿出百分之一的股兒來分給下面辦事的弟兄們,至於怎麽分配你看著辦,我就不管了。”

“小的替兄弟們謝公主的恩典。”仇老怪笑的見牙不見眼,千萬別小瞧了這百分之一,公主嘴裏的這百分之一足以抵得上東陵一般的富戶四五十戶的全部身家。一想到手下那幫兔崽子們歡呼的場面,仇老怪就特別有成就感。

“還有,我叫人約了金匯和恒德兩個錢莊在京城的大掌櫃的吃飯,你去作陪。”李鈺端起茶來,輕輕地吹了吹著。

“啊?”仇老怪被這話給嚇了一跳,“這事兒還用的找小的去陪?”

“就你去,別人還真是不怎麽合適。”李鈺輕笑道。

仇老怪花了好一會兒認真看過李鈺的臉色覺得公主殿下不是在跟他開玩笑沒有耍他玩兒的意思之後,特別誠懇的朝著李鈺拱手:“……老大,您打得是什麽主意得跟小的透漏一下,不然回頭小的這嘴上沒個把門兒的萬一說了不該說的,不得壞了您的大事兒?”

“二月份,皇家銀行要對外發行一部分股份,價高者得。”李鈺輕飄飄的說道。

“!”仇老怪卻好像是被巨石砸到了腦袋,一時間懵的七葷八素眼前直冒金星。

過了好大一會兒的功夫,仇老怪才找回了自己的呼吸,他顫顫巍巍的上前一步,躬身看著李鈺的臉色,小心翼翼的問:“公主殿下,您剛才是說……皇家銀行的股份要對外賣?”

“是啊。”李鈺輕笑道,“你可別告訴我你不動心。”

“……”仇老怪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確定自己真的沒聽錯之後便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公主,小的萬分心動啊!小的……小的請公主看在小的跟兄弟們這麽多年為公主辦差的份兒上,準許小的們……”

“不就是想參股嗎?準了。”李鈺把喝剩下的半盞茶放回去,伸手指著仇老怪的鼻子,笑罵道:“瞧你這副沒出息的熊樣兒!我把醜話可說在前頭,我這回的盤子可是大,三百萬兩銀子只能拿到百分之一的股兒,你若是沒有這個閑錢就給我滾回去東陵去,錢少的主兒本公主可瞧不上。”

“有!有!”仇老怪連連點頭,“小的就是砸鍋賣鐵也得湊夠了這三百萬。”

短暫的沈默之後,仇老怪慢慢地回過味兒來,小聲問:“老大,咱皇家銀行的盤子已經坐到了三個億了嗎?”

“說清楚點,是三億兩白銀。”李鈺給了仇老怪一個白眼,“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說的是大周寶鈔——三億文大錢呢。”

“三億兩白銀啊!”仇老怪一雙老狐貍眼瞇成了一條縫兒,又細細的咂麽了一番,方討好的笑問,“老大,您該不會是想詐那些家夥吧?”

李鈺笑的甜甜蜜蜜,只是看著仇老怪不說話。半晌,仇老怪擡手打了自己一個嘴巴子,嘿嘿一笑,“是小的僭越了!小的這就閉嘴。”

“行了,你一路趕來也挺辛苦的,先下去休息吧。我定的酒席在明晚,你還有一天的功夫休息。”李鈺說著,也不等仇老怪告退就自己起身走了。

鳳儀樓於一般的酒樓不同,這裏是一個集歌藝和美食為一體的綜合娛樂場所,李鈺由花滿樓帶著初次到這個地方的時候還著實為這裏的繁華熱鬧而感慨了一番,這裏絕對比傳說中的夜總會差,甚至更熱鬧。

整個鳳儀樓分一棟主樓和兩棟副樓,主樓大廳裏有個大舞臺,平日裏每天都有歌舞表演,曲目都會在白天的時候張貼出來擺在門口以吸引賓客,到了晚上,這裏就是銷金窟。

而兩邊的副樓也各有用處,左手的副樓是棋道樓,裏面布置的十分雅致,但一切的精巧雅致也不過是為了一個‘賭’字,是的,賭棋。是為高雅之人的豪賭,一局棋在這裏最低也是五十兩銀子,高者或幾百上千兩不等。

右手邊的那棟樓則是單純的美食樓,裏面以綠植盆景四時花卉裝飾,最為幽靜雅致,單純只為美食,據說一個清淡的小素炒就賣二兩銀子,用老百姓的話說最是坑死人不償命的地方。

這鳳儀樓之前是陳孝耘的產業,這個大奸臣弄這麽個地方不僅僅是為了賺銀子奢華靡費,更是為了吊情報兼帶變相綁架朝野有用的人上他的賊船。試想一個不肯合作的人給弄到這種地方來,美食美人視聽盛宴外加一場豪賭下來,就不怕抓不住他的把柄,只要有把柄在手,害怕那人不乖乖聽話麽?

後來陳黨被清除的時候,這鳳儀樓曾經被查封,之後戶部為了湊銀子便把這一處給賣了,買主是一個來自紮根帝都的商人,之前給大雲朝的後宮做過珍寶采買,手裏有點錢,跟前朝的大臣們也有點關系,所以就給買了下來。

當時李鈺正忙著別的事情完全沒顧上這事兒,後來聽花滿樓說起的時候還連連跺腳,嘆息這麽好的一處所在竟然被別人先下了手。

鳳儀樓生意紅火,不管是看歌舞還是賭棋亦或單純的享受美食,都得提前預定。

李鈺這晚宴請金匯恒德兩大錢莊的大掌櫃是花滿樓幫忙安排的,花爺當時想著大公主是個愛熱鬧的人,所以便把位置定在了主樓三層實現最好空間最大當然也是最貴的雅間裏。

鳳儀樓的老板外號喬千裕京城人都稱之為‘喬爺’,這位喬爺能把生意做得這麽好,那絕對不是吃一把米長大的,這人在京城也算是耳聰目明,自然知道花爺是大公主跟前的人,定金都沒收,直接大手一揮:大公主來吃飯看歌舞,小的請了!

花滿樓一疊大周寶鈔塞過去都不好使,喬爺死活不要,最後差點翻臉,說花爺您這是瞧不起小的生怕小的將來有什麽事兒求到您跟前去?您放心咱這是合法的買賣絕不作奸犯科保證以後不會讓您老為難,雲雲。

盛情難卻之下,花滿樓對李鈺實話實說,李鈺也只是笑瞇瞇的點了點頭沒吱聲。

華燈初上,李鈺的大馬車在鳳儀樓主樓門口停下,一身淺碧色男女皆宜的深衣外罩煙灰色貂絨大氅的大公主從馬車裏下來,在銀鳳衛的簇擁下進鳳儀樓的大門。

喬老板本來是要帶著店裏的夥計們出來迎接的,被花滿樓提前通知:務必免了,大公主微服出行,為了安全,不要搞那些排場,飯菜茶點全部用心就行了。

為了安全起見,花滿樓都沒有提前訂菜品,這是他多年的江湖經驗——出其不意才能安全,提前準備好了的東西不知要過多少人的手,很容易被人做手腳。

年前大皇子在安國公府險些被毒死的案子還沒了結,喬老板這晚上自然不敢大意。從上到下一一叮囑,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大家互相監督每一道工序,咱們和比不上安國公府有後臺罩著,若是出了事兒誰他媽的都別想活,鬧不好還得誅九族!

李鈺帶著花滿樓和仇老怪以及四名銀鳳衛進了鳳儀樓踩著紅木樓梯一路上了三樓雅間落座,喬千裕才慌慌張張的進來行跪拜大禮:“公主殿下大駕光臨,小的未曾遠迎,請公主殿下降罪。”

“起來吧,不怪你,是本宮不想張揚。”李鈺微微笑道,“聽說今晚本宮的飯錢都免了?說不得本宮還要謝謝你呢。”

“瞧公主說的,雖然小店裏客來客往少不了公卿貴胄,但大公主還是頭一次來,公主能看得上小的這裏是小的一家老小主仆三百四十八人的榮幸,小的們高興地幾天幾夜都睡不著覺呢!”

“你這嘴巴可真會說話!”李鈺笑道,“罷了,今兒晚上的菜色若是好,回頭少不了你的好處。你下去吧,本宮的客人若是到了就直接請上來。”

“回公主殿下,金匯錢莊的金大掌櫃和恒德錢莊的趙大掌櫃的都已經來了,未經公主允許他們不敢進來。”喬千裕賠著笑臉說道。

“本公主請客麽,客人怎麽還不敢進來?”李鈺笑著看了一眼花滿樓,“快請吧。”

花滿樓應聲出去,果然帶著金大和趙德進來,喬千裕說去盯著菜品便躬身退了出去。

金大和趙德上前給李鈺跪拜行禮,李鈺客氣的擡手叫起,笑道:“金掌櫃的跟本宮不算陌生,趙大掌櫃的雖然未曾謀面卻也神交已久,大家都不要客氣了,請入座。”

兩個大掌櫃的謝恩後分左右落座,仇老怪和花滿樓二人下首相陪。花滿樓為二人介紹:“這位仇爺是東陵人氏,生意主要在東陵碼頭上,當初陛下龍潛之時,常有往來。今日來京辦事兒,公主念舊情便把仇爺一並邀了來。”

金大和趙德一聽這話立刻明白這位乃是大公主的嫡系,忙拱手笑道:“久仰仇爺大名。”

仇老怪嘿嘿一笑,抱拳還禮:“二位大掌櫃的客氣,以後還請二位多多關照。”

這邊寒暄著擁著茶水,沒多會兒的功夫喬千裕親自帶著人端著十六樣冷盤進來,一邊親自報菜名一邊看著清秀小丫鬟上菜,之後拱手笑道:“公主殿下,幾位爺請慢用。”

蓮霧就被西月專門教導過,菜擺放整齊,李鈺擡手說了一句‘請’之後,蓮霧拿了李鈺專用的餐具上前替公主布菜。

眾人等李鈺動過筷子之後方拿起筷子來各自夾了一點面前的菜肴,又各自端著架子保持著最恭謹的禮儀開始吃東西。

金大和趙德還好,花滿樓也勉強適應,席間最不舒服的便是仇老怪了,這廝活過半百就沒這麽拘束過,一時間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麽安放,跟上了枷鎖一樣別扭。

李鈺烏木鑲銀的筷子放下,舉起酒杯笑道:“大家都別拘束,老仇,今兒教你過來陪客就是因為你是深知我的性子的,怎麽也拘束起來?大家都放開,來,先幹一杯。”

仇老怪笑道:“小的這是被二位大掌櫃的給帶的拘束了。來,咱們先陪公主幹一杯!話說,這裏不是帝都城的銷金窟麽?怎地也沒甚樂子瞧?”

花滿樓笑著轉頭看外邊:“自然是有的,別著急,馬上就來了。”

這邊眾人一杯酒下肚,便有一聲清潤醇厚的琴聲打破了外邊的喧嚷聲,破空而來。

“來了。”金大微笑著撚著胡須。

李鈺淡然一笑,緩緩地往後靠在椅背上,專註的聽琴。

在座的所有人包括花滿樓都以為李鈺請這兩位掌控著兩大錢莊的財神爺來是談新的一年如何合作的事情,但事實上李鈺真的只是請這兩個人來吃一頓飯而已。

席間她跟幾個人頻頻舉杯,生意上的事兒一個字兒都沒提。當然,一桌子人都看她的臉色說話辦事兒,她不提,別人自然也都不提。然後大家就是品酒,品菜,品琴曲歌舞。

起初還有些拘謹,幾杯酒下肚之後,金大和趙德看李鈺斜靠在太師椅上瞇著眼睛聽曲子,手指還在太師椅扶手上跟著節拍一下一下的敲著,那樣子很是隨意,兩個人也借著酒勁兒漸漸地放開。

仇老怪是個調節氣氛的高手,什麽天南海北黑白兩道,沒有他不能扯的,這廝喝了酒又有李鈺的話墊在肚子裏,在席間拉著金大和趙德一通吹侃,把這兩個人給扯得雲裏霧裏,借著酒勁兒,趙德都要跟他拜把子做兄弟了。

一切都很安逸和樂,如果沒有後面那一出戲的話。

那是一出新排的戲曲,先是一個青衣出場,然後出來的是穿著明黃色繡鳳戲服的花旦。戲臺上描畫的園林背景,月上中天的時候,華麗逼真,青衣圓潤的唱腔配上管弦悠揚鑼鼓鏗鏘,很是熱鬧。

李鈺一開始還以為是演繹版的貴妃醉酒,因為她一向不喜歡戲曲所以也沒怎麽在意,只是專註於碗裏那道佛跳墻。直到仇老怪把手裏的酒杯往桌子上一拍低低的罵了一聲臟話,李鈺才擡眼看過去,蹙眉問:“怎麽了?”

“……”仇老怪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但兩眼依然帶著怒氣,沈聲道:“花爺,這些戲子們在這帝都城裏就是這麽放肆的?你腰裏的碧水劍都他娘的是擺設?!”

花滿樓也陰沈了臉起身,朝著李鈺跪下去:“屬下辦事不利,請公主降罪。”

李鈺再看看金大和趙德二人都變了臉色,便知道戲臺上的那出戲肯定有問題,於是一言不發扭頭往戲臺那邊看過去。

李鈺雖然不喜歡戲曲,但卻不代表看不懂,在這個環境裏活了這麽多年,就算是再不喜歡也能聽出個一二三來。

戲臺上那個穿明黃鳳袍的居然不是妃子也不是皇後而是一位公主,那個身穿朝服腰纏玉帶的小生居然是翰林院學士,另外還有一個紅臉將軍,還有穿蟒袍的小王爺,這好幾個男人陪著一個公主正在*!

細聽那傳蟒袍小生的唱詞:淺酒人前共,軟玉燈邊擁,回眸入抱總含情。痛痛痛,輕把郎推,漸聞聲顫,微驚紅湧。試與更番縱,全沒些兒縫,這回風味忒顛犯……

一陣管弦之後,又換了那玉帶翰林的唱詞:紗櫥月上,並香肩相勾入房,顧不得鬢亂釵橫,紅綾被翻波滾浪。花嬌難禁蝶蜂狂,和葉連枝付與郎……甘霖雨降,覷鮫綃腥紅染妝,滴溜溜粉汗如珠,楚陽臺夢魂飛上……

李鈺還想要往下聽時,旁邊的仇老怪卻低聲咒罵了一句臟話,拾起桌上的那只紫砂壺朝著戲臺扔了過去。“咣”的一聲響,紫砂壺破碎,裏面的熱茶濺了那黃袍公主一身,絲竹管弦之聲戛然而止,原本喧嘩的大廳裏也登時安靜下來。

一直從外邊服侍著剛剛被廚房的人叫走沒多會兒的喬千裕聽說前面出事兒了有人砸場子,立刻飛奔而來,鳳儀樓生意做得這麽大為了彈壓故意搗亂的之人自然也養了一些青壯看護。仇老怪一只茶壺砸下去之後,便有不知情的看護湧上樓來,卻被守在外邊的銀鳳衛把槍指住——一個也不許動。

“敢問極為貴差,這是怎地了?”喬千裕一路跑來只聽見夥計說三樓大雅間裏的一位客官朝著戲臺上摔了熱茶壺,至於各種緣由還沒來得及細問。

“少廢話!我家主子沒有吩咐,誰也不許進去。”銀鳳衛冷聲說道。

喬千裕忙從袖子裏抽出幾張百文寶鈔往銀鳳衛的手裏塞,並軟語求道:“這位貴差,小的是這鳳儀樓的老板,不知是哪裏招呼不周,讓裏面的爺發這麽大的脾氣,煩請您通報一聲,讓小的進去解釋則個。”

“拿開你的臟手!”銀鳳衛一把拍開喬千裕的手。

“寶鳳兒,讓喬老板進來,主子有話說。”花滿樓從雅間裏出來,溫和的說道。

喬千裕忙朝著花滿樓拱手道謝,便急匆匆的進了雅間。

“小的該死,請公主殿下恕罪。”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情,對方是自己惹不起的公主,進門先求饒總是沒錯的。

“喬老板,你這裏的戲曲真是精彩啊。”李鈺淡淡的笑道,“真是對不住,剛才我的朋友看戲看入了迷,一時激動沒收住,把你的茶壺給摔了。需要多少銀子你開個價兒,回頭叫他賠給你。”

“不用不用!摔了就摔了,只要公主高興就好。”

“高興你大爺!”仇老怪的火氣怎麽也壓不住,直接擡腳就照著喬千裕的胸口踹過去,“你他娘的還在這裏裝傻?老子把你的腦袋揪下來當球踢,你信不信?!”

“老仇!”李鈺冷聲喝道,“不許動粗。”

隨著李鈺的這一生呵斥,仇老怪蹭到喬千裕衣襟的腳又收了回來。

“公主殿下,幾位爺,是不是臺下那出戲唱的不好?”喬千裕心裏琢磨著戲臺被砸,肯定是戲曲出了紕漏。

李鈺淡然笑道:“沒有,剛才那出戲唱得很好,我很喜歡。吩咐下去,從新再唱一遍,喬老板就在這兒跟咱們一起聽。”

仇老怪還要發火,肩上被花滿樓拍了一下,老實的閉嘴。金大和趙德兩兩個人現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趕緊的撤,只是公主殿下不發話他們倆還真不敢在這當口撤。

雖然在座的每個人都不想再看一遍剛才那段戲了,但公主又吩咐,誰也不敢有異議。於是銀鳳衛傳下話去給舞臺上的戲子們:剛才那出戲重新唱一遍。

戲臺上管弦聲起,花旦小生們退回幕布之後然後青衣丫鬟率先出場,引出翰林院學士之後是公主,然後是將軍,最後是蟒袍王爺,然後舞臺上赫然上演一擡鳳禦三美的精彩戲份。

剛唱完一段之後,喬千裕的汗就淋淋漓漓的從額頭上流了下來,然後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公主饒命……”

“喬老板,你的戲班子很有才啊。”李鈺冷笑道。

“公主……今晚這花旦本不是我鳳儀樓的當家花旦……我這兒的當家花旦前幾天不得已喝了幾杯酒,嗓子有些壞了,小的怕她唱得不好壞了公主的興致,所以才從外邊的戲班子裏請了幾個名角進來……哪裏知道……哪裏知道他們竟然……”喬千裕真是一心想死,這種情況下死了才是一了百了,但為了一家老小他還是硬著頭皮喊一句:“公主饒命啊!”

“你起來。”李鈺淡淡的說道,“我還犯不著為了這種事情殺你。”

“謝公主殿下恩典!”喬千裕重重的磕了一個頭,依然跪在地上不敢起來。

李鈺又問:“你說這個戲班子不是你這裏的原班人馬,那這樣,你告訴我他們是哪個戲班子的,反正我這幾天都閑著沒事兒,把這個班子叫到我府中,細細的給我唱幾天。”

“他們是羅家班子的人,是年前才進京的。聽說是從西邊來的,原本不怎麽出名,這過了個年的功夫,在京城名聲大噪。小的也是圖個新鮮才想著請他們來唱……”

“行了,花爺,把事兒辦利索點。”李鈺說著,放下手裏的茶盞站了起來,對金大和趙德微笑道:“今兒有點掃興,明兒請二位我家裏聽戲。我先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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