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府中眾人才算是放下心來，按那一僧一道所說的數著日子照看著二人。狗兒因不放心七七，特意派了人來接她和黛玉回去。

黛玉也是惦記著這頭寶玉二人的病，又因著賈母這些日子累很了身子有些不舒服， 這次並不想同七七一道過去住了，七七想了想，過些日子她說不準就要進宮參選了，這事沒到跟前她誰都沒說，不想解釋也不想讓一圈人跟著擔心。黛玉想住在賈府也行，反正這些日子應該挺平靜的，不會出什麽事。

本來打算去同賈母辭行的，可見她身體不舒服也沒吵她，只同鴛鴦說了一聲就帶著小紅準備出府，路過王夫人院落的時候瞧見一鬼鬼祟祟的人影，躲躲閃閃的往後院去了，有些奇怪的問小紅，“你瞧見那婆子了沒？誰呀？怎麽跟做賊似的。”

“啊？那個呀，寶二爺的幹娘，往常也不怎麽進府來，難怪姑娘你不認識。那老道婆子就這樣，做什麽都遮遮掩掩，神神秘秘的。”小紅邊說邊摸了摸左手腕上的銀鐲子，不是什麽頂貴重的東西，卻是他送的，她最近幾日一直戴著沒摘下來過，時不時就想摸摸看，惹得她家姑娘總是拿這個取笑她。

想到這兒，小紅立馬放下了手。不好意思的擡眼瞧七七，姑娘應該沒看見吧，若是看見了又要笑話自己了，卻發現七七的註意力一直都放在剛剛那消失的人影身上。壓根沒註意自己，不由的暗暗松了口氣。

“姑娘？姑娘？看什麽呢！”

“啊？沒什麽，你先去瞧瞧車準備好了沒，我想起有點東西忘了拿了，我回去一趟，一會過去找你！”說罷也不等小紅反應疾步而去。

“你忘了拿什麽，我去幫你拿吧，姑娘，你等等我呀！”七七的速度小紅哪裏追的上，她家姑娘總是這個樣子。風一陣雨一陣的。還時常喜歡甩開丫頭們自己不知道跑哪去做什麽了。那裏有點大家閨秀的樣子？若是讓嬤嬤們瞧見又要罵她們不用心看著了。可她們哪裏管得住那小祖宗呀！小紅氣的一跺腳，索性不管她了。

七七轉過彎在小紅瞧不見的地方，四下裏張望了一下。見沒人才一躍而起進了王夫人的院子，追著那馬道婆的方向而去，趙姨娘等姨娘們住的院子七七一次都沒來過，瞧著她是挺得寵的，住的地方一點也不差，只見院內略略有幾點山石，種著芭蕉，那邊有兩只仙鶴在松樹下剔翎。一溜回廊上吊著各色籠子，各色仙禽異鳥。上面小小五間抱廈，一色雕鏤新鮮花樣隔扇。應該是賈政常來她這休息吧！收拾的也利索漂亮的很。

七七繞到院子後頭，透過窗子朦朦朧朧只能看見一張填漆床，床上懸著大紅銷金撒花帳子。正待走近細瞧，就見兩個人影閃了進來坐到床邊上，正是那趙姨娘和馬道婆。

只聽趙姨娘焦急的問道，“你怎麽這個時候進來了？沒人瞧見吧？那法術真的不管用了？就這麽簡單就被那和尚、道士給破了？”

“放心吧！我一路貼著墻根走小路進來的，沒人瞧見，再說就是瞧見了，我只說來找你拿兩個鞋樣子，也不會有人懷疑什麽的。”那馬道婆倒是鎮定，不似趙姨娘這般心焦，不緊不慢的說道，“我來找姨奶奶取後續的銀錢，頭前那的那些讓我吃醉了灑，耍錢的時候全輸光了，還欠了人家好幾十兩，要不也不能這麽急著來找姨奶奶拿尾款，姨奶奶大方，松松手先給我了唄！”

“什麽？這麽急著就要？馬幹娘，我手頭的銀子可是頭兩天全給你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這也沒給我容個空，現在同我要，我哪裏還有呀！”趙姨娘壓低了聲音小說道，“再說了，當初可是說好了，事成之後給你尾款，你瞧瞧現在都成什麽樣了？一點效果都沒有，什麽事都沒辦成，您老還來管我要尾款是不是不太地道了呀！”

“這怎麽叫事情沒辦成呢？你說他們瘋魔了沒有？我跟你說我的東西好用著呢！若不是這次遇到了高人破了我的法，我保準他們兩個都活不過今天。”馬道婆頓了一下接著說道，“這有高人出面，誰也料不到，也不是我的法術不靈，你不能因為這個就怪到我身上不是。這該怎麽樣還是應該怎麽樣的吧！說好的尾款你也不能就這麽賴賬呀！”

“你…”趙姨娘好像有些火了，提高了些音量道，“那當初也說了不急著要尾款的，我都給你打了欠條了，你還怕我賴了你的帳不成，你且回去，容我些日子，等我多存幾個月的月例，一準給你。”

“幾個月？那可不成，那邊還等著我拿銀子回去還帳呢！你幾個月一過，我要背多少利錢呀?沒有銀子也好辦，那二老爺賞給你的首飾什麽的，你挑幾樣給我帶回去應個急，就當是利息好了。”

“利息，你可真敢說，你知道我那些首飾都值多少銀子嗎？你可真是獅子大開口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趙姨娘冷哼一聲，“我實話同你說了吧！首飾不會給，錢也是沒有的，你什麽事都沒辦成，我沒讓你將先頭的定錢給我吐出來就是瞧著以前的情分了，你還到我這裏拿起大來了，你也別當我趙玉嬌是好惹的。”

馬道婆見趙姨娘撕下了臉皮，也沈下了臉重重拍了一下床板，大聲道，“我就知道你這騷蹄子會有這一出，這才提早跑來找你要銀子，沒料到這才沒兩天你就想賴了我的賬。你趙玉嬌不好惹？你就沒出去打聽打聽我的名聲？怎麽，我手裏可是有環哥兒的生辰八字，你不好惹，你兒子也不好惹？惹急了我。我就做做好事，平白送你一場法事，瞧瞧你兒子有沒有那個造化請得動大能來救一救他。”

七七在外頭聽得那個心潮澎湃呀！沒想到呀沒想到！這兩個老妖婆倒先自己掐起來了。真是沒白跟蹤一場，可真是熱鬧。

七七又湊近了一些，想試試看能不能瞧清楚兩人的表情，可又怕動靜太大引得屋裏的人註意，只好按捺下激動的心情，繼續聽有聲小說。

只聽那趙姨娘一點沒被馬道婆嚇到，冷哼一聲說道，“環哥兒的生辰八字？你嚇唬誰呢？我同你說了吧！別管你從哪裏弄來的都是假的。我怎麽可能將我兒子的生辰八字弄得滿府都知？特別是還有那老毒婦恨不得我們娘倆一天都活不下去。我怎麽可能將這麽重要的東西讓她知道?所以報上去的都是假的。要知道我可也是這府裏的家生子，替我接身的婆子不是同我家攀點親，就是受過我的恩惠。這點本事我還是有的。”

馬道婆不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一時間到真讓她給唬住了，猶豫了一會說道，“你有膽子，你就不怕我告訴王夫人是你設計害的寶玉？她若是知道了還能放過你，這次就是二老爺出面怕也保不下你了。”

“你還真別嚇我，我是被人嚇大的。我就不信你真會去找她匯報？到時候她細問起來，那你又是個什麽罪？還能有個好死法？如果你守口如瓶，你就還是這府裏最尊貴少爺的幹娘，這筆帳可是誰都會算的。你這麽精明個人會理不清嗎？”

“我…”馬道婆被趙姨娘說的沒法子，若說私下裏告狀的事她是不敢的，說到哪裏都是她是共犯也有罪，她還想留著這條命繼續享福呢！

“行了，您幫了我的事我也感激的很，你說我們沒有鬥敗了外人，自己在窩裏內鬥個什麽勁。我剛剛的話是沖了些，妹妹在這兒給您陪個不是，這錢也不是不給，可你容我領了月錢再慢慢給不是，那些首飾都是有記錄的，不是我不舍得給你，是怕給了你惹出了麻煩。等我拿了錢給你，你自己再去買 好的不就完了”趙姨娘這裏軟硬兼施，幾個回合就將馬道婆給弄的沒脾氣了。

要說這馬道婆她也是一號人物，平時心毒狠辣，手上也是沾過人命的，可論心眼玩心計真是玩不過趙姨娘，這麽三嚇兩哄的倒也沒了剛來時的氣勢，她本來是打算借著這件事來勒索一下這得寵的姨娘，打算多弄點錢花花的，可怎知並不是這麽回事，人家好像根本就不怕她手裏頭的把柄。

想了想還是覺得有些不甘心，試探的問道，“姨奶奶真是好定力，就不怕我只的將這事情說出去，到時候只將我一人摘出來就好，不管是真是假，傳的人越多可是對你越不利，二太太可是早就想找著機會來除掉你了，你就不怕她借此發難？”

“她？她還不敢！她早就想找個機會除掉我了，這個念頭怕是十幾年前就有了，我現在還不是好好的站在這兒，還有一兒一女傍身？所以說你用不著為我擔心，還是好好先練練你的法術吧！一點小事都做不成，隨隨便便就讓人給破了，我白跟著你提心吊膽了好些日子，結果就這點效果！”趙姨娘嘖嘖了兩聲，見馬道婆要開口反駁，一擡手阻止 道，“你且別說什麽那一僧一道如何如何？他們還能真是天上的神仙不成？左不過就是你法術沒人家高明，被人家看破了罷了。

你若是比他們厲害，他們還能奈你何？”

馬道婆不服氣的扁扁嘴，“姨奶奶話也不能這麽說?人家可是有著廟有著道觀，受著正經供奉的，我這種野路子哪裏能同人家比？這就好比姨奶奶同二太太，人家是正室你只是妾，你就要讓著人家，敬著人家，不敵人家，還不是一樣的道理？”

趙姨娘冷哼一聲，“你也不用擠兌我！我不過是比她差在出身上了，不然還能有她什麽事？就算我一個丫頭出來的，現在過的也不比她差什麽。老爺還不是一顆心都在我這兒？她就算瞧我不順眼，也不過是找個機會罵我一頓，借著什麽由子罰我兒抄經抄書的，別的她還有什麽本事。想弄死我？她也要有這個膽量！”

說罷斜看了一眼馬道婆接著說道，“你也別覺得在這事上拿我了的把柄，想要對我如何如何？你可別忘了這事可是你一手辦的，你也脫不了幹系，到時候事發了，你有沒有本事活著我是不知道的，不過我是一準沒事的。

你也不想想，沒有一點護身符，我憑什麽在這兒後院活的好好的，還生下一兒一女。若說我們太太是個心慈的能容下我。你信？

這些年她磋磨死了多少通房丫頭和姨娘了。就是老爺以前最寵愛的周姨娘。還是正經人家的姑娘聘來的良妾呢！聽說家裏有個哥哥還做著一個六品的小官，可怎麽樣？還不是被她弄得流了三胎，到現在添了一身病不說。怕是以後都沒有做娘的機會了，要說那周姨娘也是個才女，也點心機手段，下場還不是沒好到哪去！

我憑什麽能以一個丫頭出身混到現在？我也明白的告訴你，就憑著我有護身符她不敢動我，所以我同你說實話，你也別跟我玩心眼，我答應了你的自然會給你，就算晚些日子也少不了你的，我沒答應的。你也不用謀算，沒用！

退一萬步講就是她知道了，也只能將這苦水咽到肚子裏，暗底裏罵我幾句，再想法子背裏收拾收拾我想法子陰回來，絕對是不敢將這事大白天下，或是告訴老爺讓他將我趕出去的，你不信可以盡管去試試，瞧瞧是我平安無事，還是你能笑到最後！”

“我哪裏敢說？不過是同姨奶奶說兩句玩笑話，將這事說出去，我那可真是不要我這條老命了。”馬道婆這會可是真有些被趙姨娘給嚇唬住了，見她說的這麽一本正經也不向是玩笑或是哄騙她的，不由的又多信了幾分。她例來都是知道這個趙姨娘不像表面上表現的那麽傻楞楞的，那心計手段心狠的程度可都是一樣不缺的，所以或許別人同她說這事她還能只當做笑話聽聽並不相信。可這趙姨娘這麽一說她是有八分相信的，這一信口氣不由的就軟了一下，忙說了兩句求饒的話，可就讓她這麽徹底服軟她又有些不甘心。

這是多麽好的把柄呀！這要是握到了手裏可就是一條大財路，讓她這麽放棄了，她真是有些舍不得的，想了想還是忍不住試探道，“姨奶奶好本事，二太太那麽個精明謹慎的人，都能讓你拿住了把柄，讓她這麽容著你讓著你，真是高人呀！”

“什麽高人不高人的，不過是運氣好罷了！你也不用試探我，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怕是還不信我是吧！也行，反正我們現在也算是一條船上的人了，我也用不著瞞你什麽，索性就都同你說了吧！這事埋在我心裏這麽久，也沒個人嘮嘮，我還挺憋的慌的。”趙姨娘抖了抖帕子接著說道，“按說也不是什麽大事，這後宅內院手上沾血的人還少嗎？就我們太太別瞧著她吃齋念佛的手上都不知道沾了多少人命了！若是普通的人命官司被我知道了，怕她也不會如何顧忌，巧就巧在這事牽扯到了大房，想來十幾年前的那樁鬧的很大的事你還記得吧？”

“十幾年前和大房有關的事？姨奶奶說的是大房一個姨娘害了先頭那個大太太，還有璉二爺哥哥的事？”馬道婆一直端著賈府這碗飯，所以對賈府中的事還是很清楚的。

“可不，說是什麽姨娘害死的，其實根本就不是那麽回事，這裏頭可有我們二太太的影子呢！我們這位太太也真是有本事的，楞是將手伸的那麽長隔房都將人家家裏給攪得天翻地覆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貪著人家手裏那點管家的權力。

出了人命還賴到了二姑娘的姨娘身上，不知道你清不清楚，她那姨娘同我是好姐妹，我們自小就一道在老太太身邊當差，後來分別被指給了兩位老爺做姨娘，感情自來是好的。

我那姐妹也是個有心眼的，不過是沒料到二太太竟然會跑到她們那裏興風作浪這才著了她的道，讓她得了手，可真是有苦難言解釋也解釋不清了。好在她留了一手，存下了一些證據偷偷放到我這兒，她是知道自己個是活不了的，就盼著我能暗地裏多照顧一下她那可憐的孩子，我想著她大概也是恨著我們太太的，留著這個後手教給我也是為了給我們太太添添堵。”

趙姨娘呵呵笑了兩聲，“我們太太大概也知道有東西在我手裏，這些年她也沒少到我這兒找，可我怎麽會讓她找到？我也明說了怎麽說我們也是一家的，我也不會幫著大房抖出她的醜事，讓兩家人鬧掰了，但凡我好好的活著一天，我就不會將這秘密說出去，可我若是出了什麽意外，我想著自然是會有人為我報仇的，你說，她就算是為著自己那點臉面，也不會將我怎麽樣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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