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新和東子努力想了會兒，才恍惚記起他們剛過來，借著買花打聽道觀的時候，有個穿道袍的小孩兒打岔來著。

‘我剛剛聽見你們要拜神？’

‘如果不是為著感情，來我家啊，我家大人可以幫你們掐算掐算。’

小孩兒是這麽說的。

在香火鼎盛的傾城觀前，他那口說辭跟蹭流量搶生意似的，也不外乎闕湉汐一口拒絕他：“不用了，就是為了感情。”

“那不是個誆人的小騙子？”小新驚奇道。

“他是真正的道童。”陸沫燃沈聲道：“某種意義來說，我們任務差不多要完成了。”

“！！！”

這回連闕湉汐也猜不透了。

陸沫燃只是見幾人都神情不安，提前先交個底讓大家放心。

時間倒退回前一天中午……

經過千金節那一晚，傾城內許多人都記住了陸沫燃的長相。在他們眼裏，陸沫燃就是‘奪走神明愛人的男人’。

鑒於整座傾城都是江欽的信眾，在城中貿然打探，大概率得不到真實信息。因而，陸沫燃只能出城後再做打算。

無人阻攔，陸沫燃不緊不慢地順應人流出了城。

“信徒！”一道童音響起。

陸沫燃瞇了下眼，神色不動，腳步未停。

“喊的就是你！”

道童忙拔腿擋到陸沫燃身前。“我在城外等一上午了！我師父說，若到後天，你們還沒人出來，他就要氣死了。”

陸沫燃揚眉，“你師父是什麽人？”

“你跟我來就知道了。”道童沒好氣道。

他走了兩步，身後並沒人跟上來。道童轉身，睜大眼崩潰地喊道：“你還不相信我？”

陸沫燃居高臨下地盯著他，冷聲道：“上次是‘你家大人’，這次變成‘師父’。我的處境全城盡知，你說不清楚，還想讓我信你？”

“你！”小童語塞。

他急的原地亂轉，就是憋不出話來。

“不是，不是我不想說，是……唉，”小童抓著腦袋想了想，忽然眼神一亮，小聲道：“咱再走遠點兒，離傾城大門遠一些我就全告訴你，怎麽樣？”

陸沫燃徑直擡步。

他人高腿長，幾步就越過道童走在了前面。

“唉，你等等！”小童一溜兒小跑地跟上他。

十分鐘後。

“可以了！你要去哪兒？”小童喘著氣呼喊：“夠遠了！你不是吧！停下來啊！”

陸沫燃停下腳步。

未確認對方目的之前，他不會把主動權放到對方手中。

即便看起來是一個小孩兒。

這小道童不是要離傾城遠一些麽，他原本也是這個意圖，索性按著本來計劃一路往前。

“你說。”

陸沫燃雖然停了步，可那站姿像是小童一句不對他下秒就會擡腿離開。

小童不敢耽擱，一股腦兒倒出來：“我師尊才是位真正有神格的神仙！你別看那江欽香火旺盛，他根本就沒正式獲得神格！這回的任務在我師尊手裏呢！”稱呼又變成師尊了。

這話讓陸沫燃心中一沈，卻莫名地覺著合情合理。

陸沫燃凝眸，“在城門口時為何不能說？”

“我師尊不讓！”小童愁眉苦臉，“師尊說了，我不能在江欽領地暴露目的！”

“你們要來的時候我就在城裏等你們了！也盡力提醒你們了！我是不是一上來就說你們衣服很不同？我都暗示我知道你們身份了啊！”

小童拍著大腿，抓狂道：“我還能怎麽辦？唉！”

能說出這些與任務相關的內容，陸沫燃已經信他了。

難怪這個任務不對勁，竟然，根本就是假的？

陸沫燃眸色沈下來。

江欽有什麽目的？

“你師尊的道觀在哪兒？”陸沫燃問道。

小童連忙指路：“往回走一段，傾城南邊的青山上。”

青山……在闕湉汐夢境中，這座城叫做‘青城’。

陸沫燃調轉路線，走向遠方隱約可見的山頭。

他放緩了步伐，等小童小跑著跟上。

小道童終於長舒一口氣，為了不失去信任，嘴巴吧嗒吧嗒說個不停。

“這傾城原本叫‘青城’，師尊是這裏的地仙，江欽和千金自盡後，因著死前有執念，沒辦法立即投胎。

他倆的事本來就轟動，江欽魂力比較強，又幫著百姓們做了不少事，就被供成鬼仙了。

時間一長，傾城百姓就都成了江欽的信眾，師尊這裏沒人來了。”

“我師尊呢，本身也就不愛管那麽多事，也就樂見其成。”

“這傾城成了江欽的地盤後，這麽多年，功德也積累的差不多了，約莫是能得到神格了。

所以，關於這次任務，我不能直接從城裏拉你們過來。

不然，萬一江欽有了神格，他記恨我師尊，不就尷尬了？”

“為此，你就用那種暗示方式？”陸沫燃道。

誰能聽的明白？

“不僅是這樣！”道童連連擺手，“我是師尊座下童子，如果我在江欽的地盤拉攏你們被察覺，我有可能以後就進不了傾城了！”

他也沒辦法啊，傾城觀那麽鼎盛的立在跟前，他哪兒有信心一次將人拉出來？

一次不成，若暴露了目的，以後都進不去才叫糟。

“……”

抱著這種念頭，那次能把人帶出來才叫怪了。

“剛剛在城門口說雖然勉強可以，但，我不是為了保險起見嘛！”

小道童絮絮叨叨說了一堆，陸沫燃除了時不時應一聲之外，沒有再問別的。

反正，具體情形馬上就會知道了。

兩人攀登上高聳入雲的青山，終於在最高處見到一座規模宏偉的道觀，門口匾額上刻著‘青山觀’。

青山觀坐落山巔，頂接藍天白雲，俯瞰整座傾城。

曾幾何時，下面這座城池還叫‘青城’，這裏是群眾們的最高信仰。

如今，青山觀香火雕零，因常年無人修整，免不了的有些破舊。

陸沫燃走進神殿，高臺上，立著位負手而立、神采恣意的中年男子神像。

“哈哈哈哈……終於把人請來了！”仙人未至，話音先出。

微光一閃，中年仙人現身神殿。

祂神采比神像多了親和，沒有半分神明架子，熱情地拍了拍陸沫燃：“還行還行，夠聰明，這麽快就覺出不對味兒了。”

陸沫燃直言：“我們任務是什麽？”

中年仙人也不兜圈子，手中徑直現出一張黃紙。

陸沫燃展開紙頁，中年仙人已誦出聲：“查‘準神明江欽’是否失格。”

陸沫燃皺眉，心中有了大概猜測。

“這是何意？”他問道。

“咳，說來話長，你待我細細說來……”中年仙人尷尬笑了一聲。

“多年前，江欽和千金殉情後，魂魄游蕩人間，暫無法轉世。我見此，點撥了幾句。”

他們殉情時服下的毒酒是千金所備，因而她背上了罪業，只能等時候到了轉世輪回。

但江欽不一樣，他本就有意回城暗中幫助親人街坊，我就順帶囑托了，如果他能積攢功德，在時限來臨前成為鬼仙，往仙路上走也是有可能的。”

“江欽呢，對此事極用心，沒過多久就打響了名聲，香火也慢慢起來了。而我呢，其實早想投胎去了……”

“師尊！”小道童聽得這話，驚聲大喊道：“師尊您還沒放棄這個念頭！”

“別急別急，現在看來，八成是不行了。”中年仙人笑著安撫了小道童，回頭跟陸沫燃繼續講：“守著這麽一片地兒，實在太拘著我了。我只想等江欽功德圓滿，獲得神格，得以解脫。只可惜，前兩年我發現了些不對味兒……”

“他借著千金名頭騙人間女子？”陸沫燃淡然說道。

“欸？你怎麽猜到的？”中年仙人震驚地整個表情都有些浮誇。

……完全沒有仙人的樣子。

陸沫燃當然能猜到。

任務都是假的，那麽闕湉汐是千金轉世這事定然也不真。

江欽敢這麽做，定是先前經驗無往不利。

至於祂為什麽這麽做，答案昭然若揭。

“是是是，”中年仙人連連點頭：“畢竟他還沒有神格嘛，雖然他功德夠高，但命數薄還在我手裏……

我前兩年忽然想起來翻了翻……發現有幾位應當福壽雙全的女子命數發生了劇變，明明該是子孫滿堂，卻偏生孤孑一生，甚至有人英年早逝。”

“您去探查，發現了她們和傾城觀有淵源，卻沒有查到任何交往證據嗎？”陸沫燃問。

“對對對！你又知道了！少年啊！我看你骨骼清奇，很適合飛升啊……”中年仙人驚嘆著，見陸沫燃眼神有異，趕忙話音一轉：“不過可惜，你是異界的……好，我接著說！問出她們都曾頻繁去拜神後，我一下子就猜到她們惦記著江欽！但她們死活不說，要活活糟蹋好好的命數，我也沒辦法。

欸你說，江欽不勾搭她們，能讓她們惦記到終身不嫁嗎？”

“您直接去傾城觀問這件事，江欽與您決裂了？”

陸沫燃已深谙這位仙人的行事風格。

事關仙途，江欽怎麽可能承認？

有什麽樣的老就有什麽樣的小。

從這小道童身上就能看出，這位神仙多麽不擅長迂回。

“欸你又猜到了？要不你繼續猜，我來說對不對？……算了算了，江欽勃然大怒，上報仙界告了我一個汙蔑！我這……近幾十年不是松懈了些嘛，仙界認為我心性不平，我又沒有證據，就被判：‘從此不許進江欽信眾所在範圍’了。

但，但眼看祂就要得到神格了，這種品行，你說我能放任他這麽一路飛升嗎？”中年仙人叭叭說了一堆，臉色憋屈無比。

“也就是說，我們的任務，是找到他引誘人間女子的證據？”陸沫燃道。

只要耐心接近她們，慢慢來做，這個任務不算難。

“對對對，就是這麽回事！”中年仙人道：“你們是異界人，仙人不能插手你們行事，你們來辦最為合適了。”

陸沫燃敏銳地抓住一個點：“你要我們查‘江欽是否失格’，萬一沒查出來，你會怎麽樣？”

光是祂沒有證據找上門，就被仙界降了罰，那麽，正式地走程序檢舉仙人，是用功德能辦到的麽？

這個形勢若以仙界的眼光來看，就是……

江欽將傾城管轄的繁華和諧，功德仙界有目共睹。

而這位……偷閑幾十年，眼看人家要繼續飛升，來找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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