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經摘下了耳機, 還是感覺那些聲音都離他很遙遠。

解說激動地覆盤最後一波團戰，粉絲們或洩氣或興奮地呼喊，都仿佛跟他不在同一個世界裏。

南瑜站起來跟上隊友的腳步，腦子卻一遍遍重覆著游戲畫面。

他知道自己這樣的狀態很不對。

不是第一次失敗, 也肯定不會是最後一次失敗。

只是輸掉了BO5的第一場, 還有機會的。

可他還是很難過。

南瑜輕輕地在隊伍最後做了個深呼吸，努力把不該有的情緒壓下去, 又在隊服下擺把手心的細汗擦幹凈, 才跟著他們走進休息室。

休息室裏的氣氛比開賽前要沈悶一些，但唐教練也沒過於責怪他們, 只是抓緊時間講了一下上一把存在的失誤點。

南瑜雙手放在膝蓋上搭著, 面上是一副認真傾聽的樣子。

方北卻坐在一旁嘆了口氣，等唐教練講完, 離上場還有那麽幾分鐘的時候，立刻把南瑜拉到一邊，認真地對他說：“你現在把上一把的事情都給我忘掉, 聽見沒？”

南瑜一楞，“怎麽……”

方北雙手握住他的肩膀，語氣帶著幾分急切，“南瑜，你什麽時候能把你這一輸比賽就給自己背鍋的毛病改改啊？那比賽的輸贏是你一人兒能決定的嗎？”

“……”南瑜張了張嘴，下意識地想為自己辯駁，“我沒……”

方北打斷他，“別以為我看不出來, 你心裏怎麽想我看的一清二楚，從火龍那波團打完你就沒怎麽說過話，對吧？”

南瑜有些難堪地低下了頭，右手不自覺的攥住了衣角，還是一言不發。

他們站在墻角，方北雖然壓低了聲音，其他人依然能夠聽見，經理皺眉站起來，“馬上就要比賽了，你跟南瑜說這些……”

唐教練按住經理的肩膀，搖了搖頭。

經理瞪著眼睛跟唐教練對視了一會兒，又不滿地坐下了。

其他人眼觀鼻鼻觀心，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們倆。

“南瑜。”方北絲毫沒被他們幹擾，繼續說道，“英雄聯盟是五個人的游戲，輸一場就數著自己的失誤過不去這個坎兒，你這叫輸不起你知道嗎？”

“我沒有……”南瑜啞聲道，“沒有輸不起。”

他擡起頭直直地跟方北對視，眼眶泛紅，睫毛顫動著，看上去委屈極了。

方北心一軟，把南瑜摟緊懷裏拍了拍，柔聲道，“我不是怪你，但你不能老這樣，才輸了一把而已，你會贏回來的，我相信你。”

南瑜埋在他懷裏點了點頭，慢慢平覆下心情才想起現在還在休息室，隊友教練他們都還在，立馬推開方北往後退了一步，還差點撞上身後的櫃子。

方北快手把他拽回來站穩，無奈道，“別急。”

南瑜紅著一張臉，結結巴巴地小聲抱怨，“有人。”

方北特別喜歡聽他這種帶著撒嬌勁兒的語氣，心神一蕩，哄騙道，“沒人，哪兒有人啊，有也沒事兒，他們什麽都沒看見。”

唐教練心領神會，抱著本子站起來，“馬上要BP了，我去上個廁所。”

夏燐擡頭看著頂燈，邊看邊跟莫冉交流，“哎你說這個燈是不是比我們基地的燈好看啊？”

“是啊是啊。”莫冉附和，“粉色的。”

宋連正在跟姜嘉翊玩幼稚的一二三木頭人，一動不動。

方北滿意地沖南瑜挑眉，“我說沒事兒吧？”

南瑜無奈地點點頭，低聲道，“謝謝哥。”

“跟我客氣什麽。”方北莞爾，把南瑜推著往前走了兩步，“去，把輸掉的都給我贏回來。”

宋連也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走吧，時間到了。”

經理笑著搖了搖頭，“加油！”

比賽隊員和教練陸陸續續出了訓練室，經理回頭怒視方北，“你兇他幹嘛，他才多大啊？”

方北無辜地往沙發上一躺，“我不能老護著他，這些事情我不說其他人也會在賽場上給他教育明白，與其讓他到時候輸的難看，還不如我自己當惡人。”

經理嘆了口氣，“那也不急這麽一會兒，他才十八歲，還是個小孩子，沒看他剛難受的……”

“十八歲，不小了。”方北雙手枕在腦後，看著天花板，“我十八歲那年就沒怎麽贏過比賽。”

經理一時語塞，盯著方北看了一會兒，認真地問道，“那我能問問，是什麽讓你在短短三四年的時間裏變成現在這麽不要臉的麽？”

方北：“……”

拿下了BO5的第一局，東電整隊氣勢如虹，第二局開場沒多久就聯合中野一起四人包下，成功將宋連和姜嘉翊擊殺在塔下，幸好宋連反應及時，勉強在臨死前打出傷害，靠著防禦塔的最後一擊換掉了對方打野的人頭。

但下路雙人組同時陣亡對CO來說是個很沈重的打擊，不僅損失了一波兵線，連防禦塔也被磨掉了大半血線，最終在對線期間被東電平推掉了下路一塔。

即使南瑜在中上路分別Gank成功取得人頭擊殺，卻還是阻止不了東電的ADC換線帶起了推塔節奏。

這一局的勝利天平也順著兩路的防禦塔被推掉而逐漸轉向東電這邊。

在接下來的團戰中，CO靠著完美配合打出一波團滅，卻因為兵線問題牽制，連東電的防禦塔都只推掉了一座。

游戲進入到二十分鐘，大龍刷新，東電派出上單在下路帶線牽制，其餘四人抱團從大龍坑上方的爆炸果實進入大龍坑，躲避了CO視野，在CO發現之前成功rush掉了大龍。

接來下的差距就像滾雪球一樣越拉越大，比賽最終在三十二分鐘結束。

東電二比零領先CO。

如果下一把再輸掉，他們將成為史上第一支常規賽全勝，季後賽一輪游的隊伍。

南瑜拔掉自己的外設插頭，收拾好了之後安靜地離開了賽場。

在後臺走了沒幾步就聽見腳步聲越來越近。

“哥。”南瑜盯著那雙同款隊鞋，小聲道歉，“對不起，我又輸了。”

耳邊傳來一聲嘆息，南瑜眼神一黯，有些沮喪。

是對他失望了吧？

“沒事兒。”方北揉了揉他的腦袋，“下次再贏回來。”

“嗯。”

“行了，你先去休息，別老想太多。”

“好。”

方北又囑咐了兩句，才放心地拿著自己的外設上臺調試去了。

南瑜回頭看了他一眼，轉身往休息室走去。

下次一定要贏。

他想。

可南瑜沒想到這個下次會來的這麽遲。

CO的春季賽，就這麽在今天結束了。

屏幕上CO的基地被推掉的時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直到屬於東電的勝利界面出來，他們都還不敢相信。

CO就這麽輸了？

常規賽十九連勝。

季後賽第一輪0:3輸了？

開什麽玩笑！

休息室卻沒人能笑出來。

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東電隊員笑著去跟自家的隊員握手，只能聽著解說的恭喜東電，還有場下屬於東電粉絲的歡呼。

經理叼著半截快要抽完的煙頭，狠狠地吸了一口，拿遙控器關掉了直播。

唐教練惋惜地嘆了口氣，等到隊員們都走心休息室時卻又拾起了笑容，安慰道，“沒事兒，好歹還有個洲際賽名額呢，不虧。”

夏燐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開始哀嚎，“我要是早點推掉他們上路的塔多好，就差那麽幾秒鐘……”

莫冉也跟著說了幾句自己的失誤。

偌大的房間裏這才沒有了剛才死氣沈沈的氣氛。

南瑜卻一直都沒有參與進他們的話題裏，甚至坐在回酒店的大巴車上睡著了。

他睡的其實並不安穩。

車在行走的時候，他聽到有聲音在說：十九連勝！十九連勝！他們創造了屬於CO的紀錄！

剎車的時候又換了個說法，連聲音裏都透露著厭惡：廢物！十九連勝又怎麽樣！還不是季後賽一輪游的廢物？！

尖利地嗓音聽的南瑜皺起眉頭。

過了會兒又安靜下來，沒人說話，反而變換成了一些片段的畫面。

似乎是比賽的某個場景，又似乎是白茫茫一片什麽都沒有。

直到回到酒店房間，南瑜都還覺得大腦一片空白，連思維都遲緩了幾分。

他把包放下，木然地脫掉外套和鞋子，爬到床上安靜地坐著。

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才過幾分鐘，方北坐在他對面的床沿上，對他招招手，低聲道，“過來，讓我抱抱。”

南瑜楞楞地看了他一會兒，直接踩著地板沖到了他懷裏，力氣大的讓兩個人都同時摔到了床上。

方北無奈地笑了笑，“你也太熱情了。”

然後他就感受到胸口的隊服傳來了濡濕的感覺。

南瑜在哭。

這個認知讓方北沒由來的心疼。

“別哭了，乖啊。”方北親親他的頭頂，想把人從懷裏拉起來，南瑜卻倔強地不肯擡頭。

方北費了點勁兒才抱著南瑜從床上坐起來，跟哄小孩兒一樣拍著南瑜的背，“不就是輸了一場比賽麽，我這麽多年加起來輸的比賽比你多多少，那我不得哭暈過去，嗯？乖，咱們輸的起，不怕啊。”

南瑜抽噎著搖頭，“不、不是輸不起。”

方北一聽他這聲音就心疼，三下五除二把人從懷裏扒起來，用大拇指輕輕拭掉南瑜的眼淚，哄著他，“那是為什麽？我不懂，你說給我聽好不好。”

“不是、輸不起。”南瑜又重覆了一遍，斷斷續續地開口，還間或著幾聲抽噎，“我、我以前也、經常輸……但是現、現在、我不想輸……”

方北又抱緊了一點，循循善誘，“為什麽？”

“我、我不喜歡他們……”南瑜擡手抹了一把眼角，“我喜歡CO……”

作者有話要說： 南瑜抱著膝蓋縮在床頭，委屈唧唧。

北哥：讓我抱抱。

南瑜：不要。

北哥：？？

南瑜：你兇我！

北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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