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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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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戎話中不知帶了什麽魔力, 她聽了突然沒有那般憋悶了,甚至忍不住笑:“難不成你會讀心術?”

他煞有介事點了點頭:“朕還知道, 你現在想吃糖蒸酥酪了。”

一聽糖蒸酥酪,剩下的煩悶之情也沒了, 飲溪主動去拉他的手, 歡歡喜喜往門外走:“好吧,本仙承認你果真會讀心術~”

封戎失笑, 看著她歡快的背影, 低喃一句:“當真好騙。”好似自言自語。

飲溪並未聽清, 喜色溢於言表, 回頭看他:“你適才說了什麽?”

封戎不答反問:“若是他日也有旁人日日給你吃糖蒸酥酪和梅花糕, 你會跟他走嗎?”

她聽了雙眼都笑彎了, 月牙般明亮可愛:“那人比你長得俊俏嗎?”

他看向她雙眼,眸光淡淡:“若是比我生的好便如何?”

飲溪倏地轉過身來, 活像只揮動著翅膀的小鳥撲進他懷中,她晃著腦袋看上去很是得意:“那也不走!難道本仙竟是個如此膚淺之人嗎?”

封戎看著她,半晌沒動作。

忽而摸了摸她毛茸茸的頭頂,擡手便將人圈在懷中, 無法解釋為何開口前胸口說不出陣陣淤堵暴躁, 聽到回答時卻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他笑, 將情緒收斂的很好:“飲溪仙子仙格卓絕,當的上世人立廟日夜供奉。”

立廟受香火?那也不必,連他們太清蚨泠境最大的祖宗帝君都不曾接受凡人供奉,飲溪還是知些面皮薄厚的, 擺手謙虛道:“不妥不妥,本仙作風歷來是深藏功與名,還是低調為好。”

這裏本就是禦膳房偏僻角落,屋子裏堆滿食材,若非固定時段,不會有人來此處。

封戎來時沒有驚動禦膳房的人,離開時也沒讓人發現。

出了門,飲溪終於想起了最要緊的事。

她停下步子,一擡手,指往鉛華宮:“你可能看出些什麽來?”

順著她的手指方向看過去,封戎面上不動聲色:“什麽?”

飲溪預備給他細細的講,自己也看了過去,不看不知道,一看當即便楞在原處。

晨時還在黑色霧氣籠罩下的鉛華宮,此刻就與相鄰的宮殿無異,沒有令她胸悶的戾氣,沒有兇惡的氣息。

屋檐就在太陽下,那檐頂甚至站了一排鳥兒,早晨須得仔細辨認才能看清楚的宮殿牌匾,如今入眼便是。空氣清亮的緊,她閉上眼,眼前只有充斥著烈陽氣息的橙黃色,而早上的一切仿佛只是她做的一個夢!

飲溪不可置信,揉了揉眼,再去看,還是找不出半點異常。

她拽了拽一旁封戎的衣角:“你可知鉛華宮的事?”

封戎望著她的眼眸定了定,漫不經心開口:“前些年出過幾件不甚吉利的事,父皇在世時就上了鎖,怎麽突然對鉛華宮感興趣?”

飲溪認真道:“封戎,那個鉛華宮有問題,我不知該如何與你解釋,但是那個鉛華宮裏面一定有什麽東西。”

與她嚴肅的神情作對比,封戎顯然並未放在心上,揉了揉那顆認真的小腦袋,陡然笑了,配合道:“叫你這般嚴肅,想來是個頂頂了不得的大事。”

“自然是大事!”她皺了皺鼻子:“那裏面的東西在害人,若是不管,往後還會有更多人被害。”

他唔了一聲,十分順從她,問:“那麽就請飲溪仙子說說,此事朕該如何去管?”

如何去管?

飲溪楞住了。是啊,封戎再是有滔天的本事,頂破頭他也是個凡人,凡人如何去管鬼怪之事?

可事情的鬼怪之處恰恰就在於此。為什麽?為什麽真龍天子所在之地會出現這等怪事?

龍脈所在之地,生來便有天道庇佑。而大胤運道昌隆,氣數長遠,起碼以她如今的本事來粗粗掐指一算,絕不會衰敗於百年內。

在一個烈日陽剛之氣充沛的地方,哪怕生了陰氣也會盡數被打散,這也是為何飲溪在皇宮裏住了這麽久,卻沒有見到凡人殘魂的原因。

想不通,幹脆就不去想。

飲溪先把此事拋開,猶豫了一瞬,與他道:“其實……晨時我看到國師進了鉛華宮,就是不知此時還在不在。”

她真的從封戎的神情中探不出什麽,他仿佛什麽都不知道,又仿佛什麽都知道,只是似笑非笑問她:“你想說什麽?”

飲溪擡了擡眼,將心中所想和盤托出:“會不會國師與鉛華宮的事情有關?既是國師,應是修道之人吧?我聽說凡人修道者也有幾分本事,得運道助之者,可與一般地仙爭高低,天宮中也有不少白日飛升的仙。”

說完這話,她忽然覺得封戎眸色變了變,他好像在笑,可是又仿佛沒有笑,神情高深莫測起來,語調卻愈發柔,帶了一種別樣的情緒。

那雙烏眸緊緊盯著她,像要將她看透一般,尾音拖長:“朕的飲溪……竟然這般聰明。”

她長了三百餘歲,就連帝君都不曾誇她一聲聰明,飲溪第一次聽得旁人這樣誇讚,沒有察覺他話中的異樣,心中不自覺就飄飄然起來,連聲音都輕了不少:“那是自然,我可是個頂頂聰明的仙。”

封戎卻難得沒有接話,他只是收回目光淡笑,輕描淡寫下定論:“此事倘若真如你所言,那便十分危險,如今你沒有仙力護身,便不要再參與此事了,朕自會安排。”

她自然是想參與的,她在天界呆的久了,連厲鬼都沒見過一個,可以說沒有遇過任何兇險之事,最兇險的恐怕就是前些日子從紫薇恒掉下來。

如今也被封戎穩穩護著。

興許越是沒有見過,便越想見識一下。大小她是個神仙,位列仙班,遇上除妖降魔之事卻要躲在凡人的身後,豈不丟他們神仙的面子?

不過飲溪在天上應付帝君二百餘年,如今封戎便像人間的帝君,她已應付的得心應手了。

聽他這麽說,十分順從的點頭,心裏卻盤算起了小九九。

等到人被封戎領著回了太清宮,宮內一眾宮人方松下吊了幾個時辰的心。

仔姜很是憂心:“姑娘去哪兒了?怎的不與奴婢說一聲?”

若與你說一聲便出不去了……她暗自嘀咕著,卻被封戎捏了捏手。

“嗯?”

飲溪奉上一個討好的笑:“下次定告訴你。”

封戎日理萬機,每日裏閑出時間實屬不易,將她交給宮人後便回議政廳了,據說議政廳還候著一群大臣,不過臨走時遣人拿來了一盤西域進宮的糖,好言好語竟似哄孩子:

“乖乖在太清殿不要亂跑,朕處理完事情,晌午便陪你玩。”

她古靈精怪鬼點子多,倒是想出個好玩的,聞言乖乖留在太清殿。

只是鉛華宮的事終究還是令她好奇,便抓了仔姜等人來,問她們有關鉛華宮之事。

仔姜等人一聽鉛華宮,反應與那日火爐子旁的嬤嬤一樣,又是害怕又是興奮,只不過翻來覆去的說,也沒什麽有用的,多是些聽著就不靠譜的傳聞,且大半與嬤嬤說的吻合。

“姑娘,鉛華宮是萬萬去不得的!奴婢不知您從哪裏聽來的消息,總歸一定不能進去!”

她是個聰敏的仙、機智的仙,沒弄清楚情況前自然不會輕易進去。

閑過了半個上午,又用了午膳,心滿意足後,封戎果真應約騰出時間陪她玩。

飲溪一咕嚕從床上翻起來,興沖沖道:“我們玩捉迷藏可好?你若真會讀心術,定能猜出我藏在那兒!”

這把戲她在天界時常與靈鷲仙子吟霜仙子等人玩,不過吟霜仙子是個輸不起的,總是偷偷用仙術。

如今她也幹脆沒了仙法,與凡人玩想必樂趣加倍。

封戎噙笑:“你當真要玩這個?”

她已摩拳擦掌:“只怕你到天黑都找不到我呢!”

不是她做仙的吹牛,彼時在仙界為了隱藏氣息不叫吟霜仙子追蹤到,她藏身過麒麟獸的肚子底下,還藏過聖泉中,甚至將自己附身於帝君所做的字畫中。皆是些匪夷所思的地方,是以吟霜仙子沒有一次順利找到她的。

她私以為藏身於字畫中的那一次是她最為得意驕傲的主意,著實妙絕。

彼時那畫就躺在桌子上,畫中有二人,當是一對戀人,因那女子滿面嬌羞,且正依偎在男子懷中,而那幅畫作帝君許是沒有作完,男子的臉上一片空白。

飲溪入了帝君書房,原想變做個毛筆藏在書桌上,視線轉到那畫上又生了主意,掐了個指就附身於畫中女子身上。

仙人的畫作灌註了靈力,畫中便是一處世界。遠處高山流水,耳邊有裊裊琴音。而她果真靠在一個男子的懷中,那人手臂攬在她肩上,身體溫熱,好似真是個活人。

她好奇,擡眼想看看那男子的面容,入目便是一團撥不開的白霧,只見他形容偏消瘦,指骨細長,一襲白衣身姿玉立,氣息幹凈清冽,獨獨看不到了臉。

還想問幾句話,且試試他會不會說話,眼前突然就是一陣頭暈目眩,一股極為霸道的力氣從外部拉扯,飲溪從畫中震了出來,哎呦一聲屁股著地跌坐在地上,好不狼狽。

沒錯,那日她並未被吟霜仙子找到,找到她的卻是帝君。

帝君鮮少冷面,那日卻冷若冰霜,負手立在案前,斥她“頑劣不堪”。

事後她回了大殿,被帝君責罰抄《沖虛真經》三百遍。三百遍,連素來嚴苛的流螢仙子都不忍,上前為她求情,帝君不為所動甩袖而去,語氣冰冷,說要她長記性。

沒法子,飲溪果真抄了,眼眶含淚抄了整整三百遍,抄完後還顧自與帝君賭氣,至少有月餘躲著他,不肯與他說話。

後來她也忘了如何和好的,約莫是帝君不知從哪裏尋了一盤仙果來,那仙果鮮甜可口,她吃過後便消了氣。

不過餘威仍在,後來捉迷藏,飲溪再也不敢躲進畫裏。

如今想起來竟還有些懷念,若是現在還能藏進畫中,只怕他們尋破了天也找不到,想想便有趣!

這等事自然要人多才好玩,飲溪小手一揮,誠然是自信的:“我一人躲,你們全部都來找我,若是一炷香內找得到,便算你們贏。”

人不大,語氣卻不小。

仔姜想笑,可思及皇帝在此,甚至也要加入這場游戲中,頓時又笑不出來了。

封戎氣定神閑:“不必,朕一人即可。”

飲溪篤定他找不到,總不會真有讀心術,是以樂得接受這一場輸贏既定的游戲。

她趁火打劫,豎起三根手指:“若你輸了,今晚我要吃三個糖蒸酥酪。”

他笑著點頭:“好。”

“半柱香後來找我!”飲溪對著三個糖蒸酥酪勢在必得,光是想想都激動的雙眼冒綠光,搓起袖子就蹦跳著出了宮。

庭院中有一株極高的榆樹,瞧著有上百年光景,幾人合抱粗,枝虬茂盛,綠蔭一片。

她老早便盯上了這棵樹,今日終於有用武之地,極為興奮。將礙事的裙角撩起一半,飲溪抱著樹,吭哧吭哧往上爬,一路不停歇直到爬上了最茂盛的地方,穩穩抱住一枝粗壯的樹枝,不動了。

再往下看,眼前都發暈,不遠處的小太監身子越發矮小了,只看得到一個頭頂。想到一會兒封戎等人四處找尋不到她的場景,便忍不住笑,一笑身子跟著發顫,身子發顫帶動著身下的樹也顫起來,葉子噗嚕嚕落下去一片。

飲溪探出頭去看了看,慌忙捂上嘴。

半柱香的功夫很快過去了,罅隙內,眼見著封戎從內殿走了出來,他先是去了隔壁側殿,很快出來,四下打量一番,竟然緩緩走到樹下,停住不動了。

飲溪不由睜大了眼。只有一炷香的功夫,時間緊湊的很呢!太清殿這麽大,他這是不打算找了嗎?

也不知封戎心中究竟在想什麽,可見他氣定神閑,分明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她光顧著看封戎,倒沒有發現抱著的樹枝上爬上了一串長蟲。

只是餘光中瞥到白色的影子緩緩挪動著,不經意順著看過去,霎時便是一個驚嚇!樹幹上爬滿了許多她叫不上名字的白色長蟲,長著長長的觸角,胖胖臃腫的軀體,一縮一縮正排著隊往飲溪的方向來!

於是那一瞬再也控制不住了!驚叫著便往後退,一個不察沒有攀附的東西,掌心一空,身子一翻就這麽從樹上跌下去。

墜落的速度極快,她閉上眼,腦海裏空空一片,下意識大叫封戎的名字。

隨後穩穩落入一個懷抱。

封戎就這麽接住了她,有力的雙臂將她牢牢撐住,極為踏實,並且他看上去並不意外。

他挑眉,眼中滿是戲謔:“怕朕輸?”

小仙飲溪,天不怕地不怕,只怕蟲子。天界的樹上沒有蟲子,她只在某位仙家那裏見過,那位仙家要煉制丹藥,其中有一物便是蟲子。

那蟲子生著長長的觸角,覆眼詭異,見了她便發出刺耳怪叫,直楞楞沖她飛來。

飲溪臉頰通紅,嚇得。一時還沈浸在方才見到蟲子的恐懼中,抱著封戎楞是不撒手:“這次不作數!”

封戎拍拍她的背,將她放下來,欣然應允:“那便再來一次。”

飲溪緩了緩情緒,第二次藏到了狗洞那裏。

她整日裏無所事事,太清宮早已被摸索遍了,知道後殿有一處掩在雜草中的狗洞,不過依舊沒有見到過狗。

那洞不算大,頂多容一個小孩通過,可她若縮起身子蜷在洞口,再加上周圍的雜草掩蓋,也是個不易發現的地方。

這次她信心滿滿,篤信封戎定不會想到。

又是半炷香的時間,封戎出來了,飲溪起先沒有瞧見他的身影,倒是能看到宮人們走來走去。

可不出多久就見他緩步踏入後殿,飲溪再一次低調觀察,見他沒有立馬趕來狗洞,就知他其實並未猜到她在這裏。不免有些竊喜。

正得意著偷笑,腰上有什麽軟軟的東西頂了一下,飲溪僵住不動,下一刻,便聽到一聲極為兇狠的犬吠!

尋覓了這麽久的狗,竟然在這種時候出現!

飲溪嗷了一嗓子,壓根不敢回頭去看,連滾帶爬從雜草裏出來,哭唧唧直奔封戎而去。狗可是會咬人的!若真將她咬了,那她就成了除呂洞賓外第二個被咬的仙了!

她頭上還沾著雜草,裙擺臟臟的,為了躲迷藏,竟然肯躲到狗洞去。

連宮人們都忍不住了,封戎以手握拳,抵在唇邊,因眸中有笑,襯的更為澈亮。他一擡手,也不嫌棄飲溪臟兮兮,松松將她圈在懷內:“怎麽又跑出來了?”

她一扁嘴,想哭又怕丟人,想解釋更更丟人,又羞又惱,鉆在他胸膛就是不肯把臉擡起來:“這次也不算!”

怎的偏生都挑在這個時候與她作對!他們凡間的動物對她都太不友好!

原就是為了逗她玩,見她一次次耍賴,封戎反倒心情頗好,痛快就應了她的要求:“好,這次也不算。”

仔姜憋著笑牽她回宮,仔細為仙子換了衣裳凈了面。

這一回是堵上了仙女尊嚴的一回,飲溪鄭重其事,思慮過一番後決心要藏在室內,再不讓自己這般狼狽。

她終是學聰明了,將滿屋子宮人都攆了出去,繞著殿內四處轉。

繞了一圈,將目光定在了箱籠之中。

那箱籠裏平日裏裝著飲溪的貼身衣物,她若躺平,恰好能進去。

飲溪把箱內的東西分出一部分藏在床榻的被子下面,自己踮著腳躺進了箱子中,然後輕輕闔上蓋子,眼前登時陷入了一片黑暗。

藏身時間過久,半炷香時間很快過去了,如此安靜的情況下,她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與呼吸。

黑暗中有腳步聲傳來,她細細聽著,知曉那是封戎。

聽動靜他似乎周遭都繞了一圈,一時近一時遠,好幾次都掠過了箱籠。

可又過了一會兒,就半點兒聲音也聽不到了。

飲溪覺得奇怪,趴在木板邊聽,什麽都聽不到。

難不成出去了?掐著時間,一炷香只怕快要過去了吧?

她甚至想到了晚上的糖蒸酥酪,已經饞的口舌生津,迫不及待。

頭頂的箱板就在此時忽然擡了起來,一道亮光緊隨其後,她背著光,擡眼看到了封戎。

一時舌頭都打了結,圓眼微瞪:“你怎麽知道!”

封戎卻沒有答。

飲溪沒聽到聲音,擡眸望他,只覺他此時眼神與平時有些不同。

於封戎眼中卻是不同的場景。

這次不必費心思猜她藏身於何處,視線掃過,那箱籠的縫隙處漏出了短短一截白色的裙邊。

封戎暗笑,只怕她太快被找到一時傷心又哭鬧,刻意繞著殿中走了走,想到她此時該有十分得意,便覺有趣。

直到殿中的香快要燃到底,他才不緊不慢踱步到箱子前。

他像開啟一份禮物般,從容不迫,甚至有隱秘的欣喜。

少女果然躺在其中,意料之內的驚訝。

他原是笑著的,可這笑在見到她在箱中的那一刻,不得不緩緩停住了。

數月前他收了一份禮,那時的畫面與現在逐漸在眼前重疊起來。她的容貌分毫沒有沾染凡塵,依舊清麗無暇,姣若秋月艷冠桃李,他從未見過這般將清靈與絕美結合於一處的容貌,相似的白裙,令他控制不住回憶起那一日。

那種得到了摯愛之寶的喜悅。

開箱那一刻見到她的驚艷,那種不顧一切只想據為己有的瘋狂沖動。額前註入了一股清冽的力量,這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令他渾身的血液都躁動起來。

封戎只是看著,呼吸就漸漸加重了。他傾身,低音惑人心:

“朕贏了……有什麽獎賞?”

飲溪不知怎麽不太敢直視他的雙眼,周遭氣氛好像變了,她不自覺往後退了退:“不、不知——”

話未說完,身體忽然被一股大力壓倒,封戎一條腿跨過她身側,整個人覆於她之上,雙手各縛住她的一只手,牢牢按在身體兩側。

他俯下身來,動作急切,可一開口還是那個優雅從容的公子,雙眸盯上她的唇,自說自話般低喃:“罷了,朕親自來拿……”

飲溪驚的要喊出聲,唇瓣就這麽出其不意被堵上了。

他這次吃的又兇又柔,像要把她生吞入腹,可是又不乏憐惜與纏綿柔意。

她迷迷糊糊被他帶著松了口,感受到他的舌尖探入,攪著她的舌尖一道起舞,一會兒又抵到深處,好像真的恨不得將她吃進去。

她越喘越急,腦子也暈暈的,感覺到他不停噴灑在面頰上的熱氣,整個人都燒了起來,連著臉頰與耳朵與脖頸,都染上了嬌嫩的粉紅色。

他這次順著自己心意盡興了,薄唇順著唇瓣下去,在她嫩白的脖頸上又吻了兩下。

心落回了實處,人緊緊抱在懷中,終有一點真實感。

飲溪想說什麽,可臉上燙燙的,更不敢看她,一開口,磕磕絆絆問:“那我的糖蒸酥酪……”

封戎埋在她脖頸處低低的笑:“此刻你就是想吃了朕,朕也允。”

她忙擺手,竭力解釋:“我們仙不吃人!”如何一會兒你吃我,一會兒我吃你的?和和氣氣的就不行嗎!凡人當真可怕!

她身子還有些軟,封戎幹脆將她打橫抱出來。

“可還要玩?”

飲溪一打哆嗦:“不玩了不玩了。”

封戎暗笑,不去拆穿她心中的小九九,著人進來前幫她重新簪了鬢發,理了衣裳。

“之前說好了帶你出宮玩。”

她又來了精神:“何時?去哪裏?”

封戎道:“八月份皇家圍獵,在紫瓊山。”

飲溪歡呼一聲,感覺仙生已經達到了**,感覺仙生已經達到了巔峰~

封戎噙笑,摸了摸她的發頂:“可你要乖,再不能出現今日這樣讓人找不到的情況,令朕擔心。”

“乖乖乖!”她不住的點頭:“下次出門定告訴仔姜!”

對於飲溪的回答皇帝顯然極為滿意,一時分外的好說話:“知你這兩日悶,若是喜歡,明天可以回禦膳房,只是有一點,離鉛華宮遠些,記得我說的話。”

她又是一番小雞啄米樣的點頭。

第二日,飲溪一早便催促著仔姜簪發,自覺地穿上宮裝坐在梳妝臺前等候。

仔姜打趣她,說不曾見過姑娘這般愛勞累的,竟上趕著當值。

飲溪輕哼不語,她有極重要的事情做,那是為仙的使命,她們自然不懂。

一番折騰到了禦膳房,去的正是時候,宮人們正用完了早膳,準備當值。她直沖甲字房而去,寒香幾人正在說笑,見了她,立時收起了笑,不假辭色。

寒香瞥了瞥嘴:“是你呀,病好了嗎?可莫要傳給我們!”

飲溪懶得與她們解釋自己並未生病,總歸說了也不信,她兀自在房中攤開背了一路的包袱,露出裏面幾根樹枝來,端詳過後頗為滿意。

寒香偷瞄一眼,過後面露嫌色:“你怎的連這些東西都撿,當真是個傻子不成?”

這一回飲溪不容她大放厥詞了,正經與她解釋:“這些東西怎麽了?五行而化,吸著日月精華長大,其中自有靈氣,要緊時可救你的命,你萬不能小瞧了它們。”

自來萬物相生相克,天地間自有玄妙之處,乾坤陰陽,六道生物,無窮無盡。就好比這桃枝與柳枝可避邪,槐樹卻養鬼。

唉,誰叫她現在什麽法力都使不出,因是隨帝君出門,身上又沒有帶任何法器,只得用凡人的法子來保護自己。

至於效用如何,端看那鉛華宮裏究竟是什麽東西,若是個厲害的,此刻她便是有仙法也不定能打得過。

想到這一點,飲溪非常淡定。

寒香不知她在說些什麽,什麽五行日月的,只當她又在胡言亂語,想叱罵幾句,又憶起她與太清殿宮人的關系,分外不甘心的閉上嘴。

她這邊安靜了,飲溪卻有話問她。

飲溪望了望寒香身側,又望了望寒香:“甲字房來了新的宮女嗎?”

“哪裏有什麽新宮女?”

“那她是你的朋友?”

寒香見她神色認真,不知為何,忽覺後頸生了涼意,一陣雞皮湧上來,激的她頭皮發麻。語氣也弱了不少:“……你在說……誰?”

飲溪一努嘴,示意在她左邊:“不就在你身旁站著嗎?”

此話一出,房中詭異的靜了。

寒香的嗓音忽然便抖了,整個身子僵住了般:“你說我身旁有人?”

飲溪想當然點了點頭。不就在此處站著嗎?她方才一入屋子就看到了。與她們穿著同樣的宮裝,簪著同樣的發髻,身高也差不齊,只是沒有笑。

惜玉最先忍不住叫出了聲,激動的快要跳起來:“你又撒謊!這屋中怎麽數都只有我們五人,何時多了一個??你莫要嚇人!現在可是白天!”

又來了,又來了。

上一次夥房嬤嬤也是,斷不承認自己看到,這一次又說沒有。

她輕哼一聲偏過頭去,決定不理她們。

可顯然她越是這樣做,越是令她們感到害怕。寒香原先不敢動,片刻後終是忍不住了,立馬抱住了身旁的寒梅,仿佛給自己壯膽一般:“對!你別想嚇到我們,現在可是白日!日頭正好著呢!”

飲溪也不知她們為何重覆現在是白日這件事,不免無奈:“我嚇你們作甚?”

憐香膽子大些,犟犟站著,瞪她:“那你便說出個一二三來!你說的這個人她長什麽樣!叫什麽名字!”

……罷了,每當這種時候就在心中默念一句,她如今三百歲了,三百歲的仙不能與十幾歲的人一般計較。

飲溪頓了頓,問她:“聽到了?她們問你叫什麽名字。”

聽到答案後她又轉向寒香:“她說她□□枝,還問你們明明是同鄉,為何不認她?”

話音落下,就見這四人徹底呆住了,滿臉寫著恐懼。

寒香呆呆的,已然是一句話都說不出,身上一陣陣發冷。憐香撐著,臉霎時白了,不信邪一般,最後問她:“那你問她……我借與她的玉鐲何時歸還?”

飲溪擡眸看向那處空空如也的地方:“你且聽到了?”

片刻後,飲溪原樣將那宮女的話說出來:“她說明明是你借了她的玉鐲,至今未還,她想問問你,何時還?”

聽到這裏,寒香再也受不了了,尖利著嗓子怪叫一聲跑出了屋內,跌跌撞撞逃命一般,極為驚恐,仿佛正在聽什麽可怕的事。

而一開始最為膽大的憐香則一下子癱倒在地,寒梅與惜玉一左一右將她架起,一路不斷碰到桌椅腿腳,即便如此也強拖著跑出了屋內,而那憐香更像是感覺不到痛似的。

飲溪默了默,目送她四人狼狽逃竄,撿起一根桃枝比劃比劃,問那女子:“她們為何如此怕你?你也是管事嬤嬤嗎?”

春枝一笑,笑的極甜,站在那處不動,歪著頭腦看她,目光奇異:“我真喜歡你。”

這一歪,露出了掩在衣裳下的脖頸,飲溪恰好瞧見了,那脖頸處有一圈烏黑的痕跡,她好心提醒:“這裏惹了灰,回去洗洗吧。”

春枝那歪了的腦袋卻再也沒有正回去,她始終保持著這個姿勢,也不回飲溪的話,維持著方才的笑,盯著她一動不動的笑,雙眼瞪圓,不會眨眼似的,就這麽直楞楞盯著她。

飲溪顧自在整理方才挑揀的桃枝與柳枝,本也無意與她攀談,可一直被人這麽看著,到底有些不適。

“你有話要與我說嗎?”並且她著實好奇,這般歪著脖子不累嗎?飲溪也試著歪了歪,歪過後頗覺自己是個傻子,立馬又乖乖豎起來。

春枝終於動了,這一次她擡起了手,指著飲溪,眼神中有一種熾熱的情感:“你真美……”她喃喃著。

飲溪禁不住笑逐顏開,揮著桃枝的手一時激動了起來,啪一下不慎抽到了對面的春枝身上。

還不及她謙遜幾句,那春枝的整張臉遽然扭曲起來,然後,化作一股氣一般……散了?

後知後覺,飲溪對著對面空空如也的墻壁揮了揮,無辜的眨眨眼,相當無辜,分外無辜,及其無辜。

聯想到方才寒香等人的反應,飲溪終於恍然大悟,就這般誤打誤撞,搞得真的啦?

帝君!她見到真的鬼啦!

飲溪興沖沖跑出去,追著寒香等人的方向走,步伐歡快的幾乎要跑起來。就見正院中站了不少人,寒香幾人坐在一處,周遭好些宮女圍著她們轉。

她撥開人群走進去,笑瞇瞇的叫她:“寒香!”

寒香本還在呆楞著發抖,一聽這聲音,見是她,尖叫著便往後退。而她身邊那些不甚眼熟的宮女們也同樣,霍的便退出了一個大大的空地,將飲溪留在其中,看她的目光躲躲閃閃躲躲藏藏。

飲溪頗覺耳邊吵,本還想多問幾句,這下也只好開門見山:“我是想問你,那個□□枝的宮女,是否已經不在人世?”

寒香捂著腦袋沖她吼,鼻涕眼淚糊了滿臉:“早死了早死了!! 你果真能見到鬼!上次那老嬤嬤也是!夥房哪有什麽嬤嬤?用灰色茶碗的嬤嬤只有一個,也已死了好幾年了!”

嘎?這倒是意料之外的事。

原來早就見過了啊,飲溪又恍然了,怪道她四處也尋不到那嬤嬤的蹤跡,原來那就是鬼!

飲溪又興奮起來了,從前靈鷲仙子給她講鬼都是面目可憎的,原來也並非都是如此,起碼她遇到的兩個都與生前無異。

這下可好,自來都是旁人給她說道,等她這次回了天上,也能給別人說道!

得到了滿意的答案,飲溪更是有了力氣,決定按原計劃行事。

她先是回了甲字房,塞一根細細的柳枝在腰帶中,又在袖口內戳了兩根桃枝進去,胸口還藏了昨日問仔姜討要來的艾蒿雄黃朱砂大米等物,還有一對狗牙。唔,她也辨不出是不是真的狗牙,不過瞧著是個牙齒的形狀,堪堪一用。

飲溪惜命的緊!糖蒸酥酪與梅花糕還沒吃夠呢,長夜仙君與封戎也還沒有娶回家,她還沒有修習好仙術,成為一個頂頂了不得的大神仙。斷不能在這種地方出了差錯!

一切收整妥當,便順著最近的一條小徑往鉛華宮走去。

她已暗地裏觀察過了,自從那日將此事告與封戎之後,鉛華宮之上再無黑霧籠罩,瞧著平平無奇。大門依舊落鎖上了封,那把大銅鎖上甚至落滿了灰,封條也完好無比,雖然不知道上一次國師是如何進去的,不過這正好證明那國師有問題。

許是鉛華宮的傳聞太過恐怖,此處常年少人經過,宮人們大多寧願繞路走一截,也不願經過這鉛華宮,經過一次就沾染晦氣一般。

飲溪答應了封戎不來管鉛華宮的事,心中自有心虛,是以盡管此處少人,還是謹慎的很,小偷小摸躡手躡腳貼著小徑走。

她今日還不打算進去,只打算從外面看一看。飲溪不傻,她曉得保護自己安危,因此即便不進去,也準備了許多避邪之物。

第一次獨自一人做這種事,她有種說不出的激動。

先在掌心細細搓滿朱砂,又撒了些雄黃在發頂,混在一起味道當真不好聞。

仙人自帶祥瑞不需避邪,避邪之物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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