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心吊膽送走了兒子, 姜源卻沒法安心養胎, 他既要擔心君雪在路上的安危, 又要安撫沒了哥哥不習慣每天哭鬧不止的魚苗，此外易州的事務比起過去是有增無減, 根本容不得他分心。

衛央沒走那會兒, 每天努力教魚苗說話，就想聽她叫聲哥哥, 誰知小姑娘特別傲氣, 楞是不開尊口，搞得衛央走的時候還很遺憾, 因為等到下回見面，說不定小蝦都會叫哥哥了。

不想君雪和衛央走了沒兩天，魚苗突然開竅了, 不僅“哥哥哥哥”叫個不停，沒人應還會到處找人，找不到就開始哭，哭得滿臉是淚好不可憐, 乳母根本哄不住，只能去向姜源求助。

姜源抱著哭唧唧的女兒也很無奈，魚苗太小了，跟她解釋哥哥有事暫時離開根本說不通, 她就是反覆不停地問“哥哥呢”，邊問邊四處張望，還想掙脫姜源的懷抱自己去找。

魚苗走路還不穩當, 有人牽著能跌跌撞撞走上幾步，可要是松了手，她立馬就原地坐下了。

“苗苗乖，別找了，哥哥不在呢，他找爹爹去了。”姜源的肚子已經凸起來了，彎著腰牽著小短腿魚苗可難受，他想把女兒抱起來，小姑娘又不肯，扁扁小嘴就要哭，姜源只得作罷。

君律離開西川的時候魚苗才幾個月大，對他毫無印象，她知道的爹爹就是姜源。

“爹爹抱。”魚苗在屋裏轉了一圈，什麽人也沒找著，委屈兮兮地朝著姜源伸出手。

可能是漸漸習慣了君雪不在這個事實，魚苗今天總算沒有哭了，姜源因此長出口氣：“乖寶貝，哥哥不在家我們不找他了，跟弟弟玩好不好？”

“弟弟？”魚苗壓根兒不知道弟弟是什麽，下意識地重覆著姜源的話。

姜源握起女兒肉乎乎的小手，輕輕放在了自己肚子上，柔聲道：“我們苗苗也是姐姐了。”

魚苗好奇地擡手亂摸，裏頭的小家夥感覺到了她的動作，擡腿就是一個熱情的飛踹。

“弟弟？”魚苗猛然瞪大了圓溜溜的眼睛，原來弟弟還會動的，好好玩……

從那天起，魚苗愛上了和弟弟玩捉迷藏，她的手放到哪裏，弟弟就會踢到哪裏，好神奇。

姜源對女兒的新愛好哭笑不得，好在魚苗的興趣從找哥哥轉移開了，也是幸事一樁。

日子不急不緩地往前走著，姜源終於等到了君律的飛鴿傳書，說是君雪和衛央已經到了渝京。

至此，姜源懸在半空的心總算放回了原處。渝京的局勢並不比易州安穩，可君雪和君律在一起，姜源還是很放心的，他覺得自己應該可以安安心心待產了。

姜源不是矯情的人，不會強求生孩子非得有君律作陪，別說現在這個已經是第三胎了，就是當初的小魚，君律還不是不在，客觀情況所限，這也不是君律想的，他不會太過計較。

可讓姜源意想不到的是，君律人不在就算了，他還拼命給自己制造存在感，簡直讓人崩潰。

七月十五，封後的旨意以八百裏加急的速度傳到了西川，姜源頓時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君律這就登基了？！

他這就是皇後了？！

小魚就是太子了？！

君律要不要這麽雷厲風行？天下還是四分五裂好幾塊呢，他就先把名分給定下了，也不怕成為眾矢之的。

看了君律同時派人送來的信，姜源明白了，是小皇帝先說要禪位的，若是君律不答應下來，才是會起更大的幹戈。

可是……

突然就變成皇後了，姜源感覺很不習慣，他很需要有人給他一點真實感。

偏偏姜源身在西川，除了孟淩山對他的保護變得嚴密，周圍人對他和魚苗的稱呼也做了改變，姜源的生活和過去毫無二致。

小皇帝禪位了，君律改了國號改了年號，可這並不意外著天下就變得太平了，中州大陸不被他們統治的州郡比被他們統治的還要多，等待皇帝夫夫的，是比從前更多的挑戰。

君律急著禦駕親征，不把燕雲兩州握在手裏，他的江山坐不穩。

冊後和立儲是必須要做的事，君律趕著做了，給魚苗封公主就沒那麽重要了，君律就給暫緩了。

魚苗沒有正式封號，乳母等人只好喚她大公主，小姑娘起初不習慣，根本不會應，過了幾天才慢慢好了。

緊接著君律禦駕親征和君雪監國的消息就傳到西川了，姜源聞訊又是一陣發懵。

小魚不到九歲，也不是從小培養的儲君，這就讓他監國了，不是趕鴨子上架是什麽。姜源當然知道，君雪就是掛個名，君律不在渝京，大事小情估計就是君瀾說了算。

即便如此，想到監國太子這個頭銜，姜源還是感覺不可思議，他的小魚要快點長大了。

君雪出發之前給弟弟取了小名叫小蝦，姜源當時很嫌棄，還把君雪給趕走了，過後卻又自己叫了起來。小魚的弟弟嘛，不叫小蝦叫什麽，一聽就是一家子。

姜源全然沒有考慮過，尊貴的皇太子和未來的二皇子叫小魚小蝦，讓那些吃魚蝦的人該怎麽辦。

小蝦是個自帶幸運值的孩子，他出生那天，他爹和他表叔兩面夾擊，強行拿下了燕州；到他滿月的時候，雲州也順利打下了，君律順利完成了禦駕親征的目標。

戰事之所以進行地如此順利，君律能打和他在北地的威懾力強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名分了，他已經登基了，皇位還是衛家的皇帝親自讓出來的，說起來也是名正言順。

會有不服君律的人說他是威脅和強迫了小皇帝，還打著替衛家討回公道的旗號和他對抗，可也有人膽子小，天下大亂他就渾水摸魚，有人成事了他就抱緊抱大腿，一點也不耽誤事。

再說衛盤好端端在渝京待著，讓他溜掉的薛珧在江南起事，又被長寧王給鎮壓了，想要出來“勤王”的人也得掂量下，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

燕雲兩州和鐵勒人的草原接壤，近些年深受其害，君律兩次贏過鐵勒單於，還都是大勝，使得他在北地的名望非常高，不過兩個多月的時間，就把燕雲兩州徹底收覆了。

手握雍州、燕州和雲州，易州是自己的大本營，江南又有長寧王鎮著，君律的江山初見雛形。

盡管戰果喜人，新上任的年輕皇帝過的卻是孤家寡人的日子，他家皇後遠在易州，暫時還過不來。

原本，君律也有派人去接姜源，可惜這回還是沒有接來。因為君律打包過去的太醫說了，小皇子年幼，不宜深秋時節上路，要是路上受了顛簸生了病，可不是鬧著玩的。

姜源很想分辨，他們帶著小魚來西川時，他也就兩三個月，跟現在的小蝦差不多大，還不是生龍活虎就過來了，一路精神得很。

可他想了想，又把話咽了下去，還是那會兒年輕不懂事，凡事自信得很，虧得小魚身體好能折騰，一路順順利利過來了，沒出什麽意外。

如今再讓姜源帶著孩子冒險，他是不願意的，不就是和君律分開的時間要延長了嗎，他就不信回去的時候後宮還能有別人。

事實上，還真有不長眼的給君律上過折子，說後宮空虛不好看，既然皇後殿下不在，不如先納兩個嬪妃君侍在身邊伺候，沒得叫皇帝獨守空枕的道理。

不用說，折子肯定是被君律打回去了。那些人哪是關心他有沒有人可以睡，分明是想往宮裏塞人才是真的。可他一向論功行賞，有功的朝上就賞過了，和後宮能有什麽關系。

不僅如此，君律還把前朝的成祖皇帝搬出來了，他老人家就只有一個皇後，妨礙他成盛世明君了嗎。再說了，太子已經立了，二皇子也生了，他的後宮用不著人多話。

新朝開國的第一個新年，國宴擺得非常熱鬧，家宴就顯得比較冷清了，只有皇帝父子和昭陽王夫婦小聚了聚。

從宮裏出來，謝王妃問君瀾，君律是不是想效仿成祖皇帝了，獨尊中宮虛置六宮。

君瀾笑著說，是又何妨，這對姜源是好事，對君律更是好事。

謝王妃挑了挑眉，神色略顯不解，君律不立後宮對姜源自然是好事了，可對他自己，為什麽算是更好。

“永安王和長寧王可還在江南呢。”君瀾意味深長地說道。

在大衍皇朝，三家異姓王的利益是相同的，絕對的同氣連枝同仇敵愾。可君律取代了衛氏皇室，一切就變得有點不同了，昭陽王府從異姓王變成宗室了。

“怎麽被你說得阿律在利用阿源似的？”謝王妃微微蹙起眉頭。

“雖然沒有外人，可王妃也要記得改口哦。”君瀾淡然一笑，從容道：“怎麽能算利用，是陛下本來就打算這麽做。只是他的做法，恰好是永安王最滿意的，兩全其美多好的事。”

謝王妃聞言釋然，專情是君家的傳統，他們家的規矩是四十無子方可納妾。這樣的規矩對皇家不適宜，以後肯定得改，帝王家的子嗣等不起，可在謝王妃看來，君律完全是可以墨守成規的。

送別昭陽王夫婦，君雪留在宣室殿不肯走。皇宮實在太大了，就住著他和爹爹兩個人，簡直是空曠到可怕。之前君律出征去了，君雪死活不讓衛央走，非讓他在宮裏陪著自己住。

衛央不是很情願，他說想回朱崖郡了，但看君雪真的是很怕，又心軟地留下來陪他了。

直到君律凱旋，君雪才依依不舍地送了衛央離京。君雪從小不覺得自己膽小，君律和姜源還嫌他膽子大愛淘氣，可是一個人在皇宮住這種事，君雪真的是不敢，有再多的侍衛和宮女也不濟事。

君律回了宮，君雪按說就該搬到東宮了，那才是他的正經住處。但是君雪不肯走，一直賴在長和宮不肯搬，好在君律也不趕他。

其實，君雪更想住在承乾宮，反正爹還沒來，他又不會打攪他們什麽。只是君律沒有讓他如願，說他已經是太子了，明年也要元服了，不能什麽事都依賴他們。

“爹爹，今晚我跟你住好不好？”平日裏父子倆各宮而居就算了，今天是過年，君雪不想回去。

“好，我們一起守歲。”不知千裏之外的西川，姜源和兩個小的在做什麽，是已經睡了，還是也在守歲。

答案很簡單，魚苗在玩弟弟，還把已經睡著的小蝦給玩醒了。小嬰兒瞌睡大，小蝦醒了就開始哭，也不管過年哭吉不吉利這種事，他小人家心情不好，就是要哭了才舒服。

“苗苗，別玩了，過來爹這裏。”姜源發現再玩下去，小蝦的乳母也要哭了。

“不，弟弟玩。”魚苗搖搖頭，繼續拿小胖手去戳小蝦的小臉蛋，玩得不亦樂乎。

見此情形，姜源只能搖頭，小蝦還在肚子裏魚苗就很喜歡，生出來更不得了，每天都是“弟弟弟弟”，一會兒也離不得。

日後到了渝京，看到小兒子這麽受到女兒的青睞，姜源直覺君律和君雪都會吃醋的。

建安二年春，天氣漸漸回暖，已經半歲多的小蝦也長得更結實了，姜源終於帶著兩個孩子上路了。

不巧的是，君律帶兵去青州了，再度擔負起監國重任的太子殿下親自出城迎接。

父子重逢按說應該是充滿了喜悅的氣氛，可君雪一聲“母後”，讓姜源直到進宮還沒緩過神來。

到了收拾地煥然一新的未央宮，君雪揮退了眾人，前來負荊請罪：“不是我的錯啦，爹。是爹爹說過，沒人的時候我怎麽叫你們都可以，但在人前，必須是父皇母後，叫錯了要挨罰的。”

姜源並不是真的在生兒子的氣，他就是驟然聽到這個稱謂，有點被嚇到了。如今聽了君雪的解釋，也就沒什麽了。

魚苗和小蝦年紀小，都跟著姜源住在未央宮，可把君雪給羨慕壞了，他也想搬過來。不過君律不在宮裏，他還得在長和宮住著，也就只能想想而已。

等君律從青州回來，君雪倒是可以搬家了，但不是搬去未央宮，而是正式去了東宮。

因為君律說了，之前只是下了旨，可冊後和立儲的大典還沒辦，現在姜源到了，也該補上了。一旦儀式全了，君雪還在長和宮住著就不像話了，正巧東宮他也翻修好了，搬過去正是時候。

君雪這才明白，從前君律讓他在長和宮住，不是怕他害怕，純粹是東宮在翻修，還不能住人。

君雪嘆了口氣，暗道長子沒人權，又看了眼一手一個被君律摟著的魚苗和小蝦，自覺主動搬走了。

同年七月初七，君律正式舉行封後大典和立儲大典，並封長女君雯為太平公主，次子君霆為燕王。

大衍皇朝的三家異姓王到了大毓皇朝變成了兩家，君律思索良久，在聖旨上寫下了世襲罔替四個字。

同樣世襲罔替的還有昭陽王，他們家也是宗室唯一的鐵帽子王。

下旨封王的同時，君律還下了道賜婚的旨意，讓跨越兩朝的昭陽王和長寧王再度成了親家。

作者有話要說：

就到這裏了，其餘的事都在番外裏~

暫定的番外有皇帝夫夫的，阿寧和阿微的，君君爹爹的，衛央君雲君雪的，還有團團重生的，差不多就是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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