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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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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律沒想到小魚能得出這樣的結論, 不由楞住了, 隨即面露欣喜,讚許道:“小魚說得對,就是事半功倍, 要是我們把紅河郡丟了,日後再想收回來, 那就是事倍功半了。”

得到君律的表揚, 君雪燦爛一笑,又試探著問道:“爹爹,你去打朱夏和南越, 能不能帶上我?”

看著兒子充滿期待的亮晶晶的眼神,君律再次一楞, 現在的小朋友心裏都在想些什麽,小魚多大一點,就想著要跟他上戰場了, 到底是哪裏不對, 他平時可沒給兒子灌輸過這種思想。

見君律沈默不語,君雪深感不解, 他等了會兒, 便追問道:“爹爹,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嘛?”

君律撲哧笑了,長手一伸,把原本坐在身旁的兒子撈過來, 放在自己腿上坐著,笑問道:“小魚吶,還記得爹爹以前給你講過的故事嗎?就是中宗皇帝開拓靈州那段。”

君律會講的故事其實挺多,無奈大多數君雪都不感興趣,他就喜歡聽君律講以前的各種戰例。姜源為此還笑話過他們父子,說他們哪是在講睡前故事,分明就是戰例分析嘛。

“我記得,成祖皇帝那次也是跟著去了的。”說到這裏,君雪眼中興奮的色彩更濃重了。

君律看到自己的坑挖得差不多了,就引導著兒子往裏跳:“那你可還記得,成祖皇帝那次被扶餘人擄走,差點就被用來威脅中宗皇帝嗎?”

事實上,那件事發生的時候成祖皇帝只有九歲,被人擄走也不是他的錯,可史官在記錄此事時還是有些猶豫,總覺得破壞了他老人家的光輝形象,可成祖皇帝不在乎,讓人只管如實記錄。

也是因為如此,君律才能把這段往事挖出來作為教育兒子的案例,否則早被歷史的塵埃淹沒了。

“可是、可是……”君雪眨眨眼,意識到自己掉坑裏了,趕緊分辨道:“成祖皇帝自己逃出來了。”

“虧得他老人家逃出來了,不然也就沒有你了。”當時,扶餘人已經被中宗皇帝逼到絕境了,他們擄走成祖皇帝,就是想逼他退兵,要是中宗皇帝不退,他們就要把他掛在城樓上處死了。

君律別的書不愛讀,史書卻是熟讀了的,知道當年中宗皇帝把還是孩子的成祖皇帝帶到前線有他的目的所在,可他的小魚就沒有這樣的必要了,去了也是添亂的,還是安心留在家裏吧。

君雪待在坑裏爬不出來,不高興地嘟了嘟嘴,還用充滿怨念的小眼神,不停偷瞄君律的臉色。

“小魚,沙場無兒戲,不是你跟師傅學了兩招,就能去撒野的地方。你要想上戰場,起碼還要操練五年。”亂世的序幕已經拉開,什麽時候才能落下,君律表示看不出來。

好不容易安撫好了兒子,君律又給他布置了不少功課,然後把君雪留在書房,自己回了房。

“小魚的功課寫完了嗎?”讓君律監督君雪,姜源其實是不放心的,可君律說了,平時都是姜源抽空盯著兒子,他都快成撒手掌櫃了,今日難得有點閑工夫,也該他盡點責任。

君律自信滿滿地點點頭:“朱先生布置的都寫好了,我又給他追加了點。”不愛學是一回事,君雪到底是個聰明孩子,跟上朱先生的進度還是沒有問題的,只是他心思不在這上頭罷了。

“寫得怎麽樣?不會是隨意應付的吧?”姜源每次看君雪的功課都很頭痛,倒不是說君雪不會,就胡編亂造隨便寫,而是他根本不用心,敷衍的心思明顯到不能再明顯。

君律略作思考,用了個聽起來會讓姜源的心情稍微好點的形容詞:“中規中矩,沒什麽錯。”

果然,姜源聞言嘆了口氣,一臉“我就知道會是這樣”的表情,他又問道:“你給他布置什麽了?”君律最怕兒子讀書累著的,以前從沒給他布置過功課,姜源不由有些好奇。

“我讓他分析下易州的當前局勢,還有我們要收回紅河郡的話,怎樣才是最有效的。”君律的語氣太平靜了,平靜地好像他只是讓君雪抄兩篇書,算兩道題。

姜源很是懷疑自己的耳朵,他們是不是罷工了,他好像聽到了某些很了不得的話。半晌,姜源驚訝道:“阿律,小魚還有半年才滿八歲,你對他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

君律渾不在意地笑了笑,一本正經道:“要求越高越好,小家夥解答不出來,才能老老實實待在家裏。你知道他剛才跟我說什麽嗎?他說我要打朱夏和南越的話請帶上他。”

姜源目瞪口呆,卻聽君律又道:“我什麽時候跟他說過我要打朱夏和南越了,這個小家夥,骨子裏就好戰。”易州南部的問題不是打贏了就能解決的,君律腦子裏還沒想好具體的方案呢。

姜源正要開口,乳母抱了魚苗過來,說是小姑娘醒了,吃飽了就開始鬧,估計是想爹爹了。

君律快人一步,趕緊上前把寶貝閨女接了過來。他和姜源這幾年都很忙,君雪小時候跟著乳母,啟蒙後就是跟著朱先生和宋師傅,跟在他們身邊的時間並不算長。

到了魚苗也是一樣,平日裏主要是乳母帶著,不過君律和姜源只要有空,就會把孩子抱過來。

魚苗很熟悉君律的氣息,到了他懷裏就不再哭唧唧了,還揚起兩只小胖手,愉快地在君律臉上拍了拍。

被寶貝閨女打了臉,君律笑得更歡了,他在小胖妞臉上親了好幾口,才戀戀不舍把人遞給了姜源。

“閨女就是好,又貼心又可愛,還不用那麽操心!”想到小小年紀就想著出征打戰的兒子,君律由衷地感嘆道。

姜源拿出帕子,擦了擦魚苗臉上的口水,搖頭道:“誰說閨女不操心的,你想想十幾年後,有個臭小子要拐走她,不操心才怪了。”

小魚苗太甜了,又不怕生,誰逗都樂,姜源每次想到她的未來都愁得慌,恨不得把閨女鎖起來不給人見。

“魚苗,苗苗,你看這邊……”君律拿著個小撥浪鼓,在魚苗面前晃來晃去,逗得她東搖西晃。

可聽到姜源的話,君律莫名感到了心塞,他家小魚苗又軟又甜,豈是隨便哪個臭小子都能拐走的,他得把家裏的門檻築高點。

“想要娶走魚苗,先贏過小魚再說。”君律掐指算了算,等魚苗到了出嫁的年紀,小魚的身手絕不輸於如今的自己,要是有人贏得了他,給自己當女婿也就勉強夠格了。

“你別胡鬧,擔心魚苗將來找你鬧。”姜源說著白了君律一眼。他也是習武之人,自家兒子的天賦如何,再是清楚不過,十幾年後能贏過小魚的人,還得是魚苗的同齡人,搞不好一個都沒有。

魚苗不知道爹爹們在說什麽,朝著君律咯咯直笑,小表情顯得格外甜蜜。

君律簡直要融化在女兒的笑容裏了,同時委屈道:“不是你舍不得魚苗出嫁嗎?我給立個標準,你又嫌太高了,真是不好伺候。”

“舍不得是一回事,可魚苗早晚要嫁的,你讓她嫁不出去,這不是胡鬧是什麽?”姜源把魚苗的臉扳過來,讓她正眼瞧著自己,“好苗苗,我們不跟爹爹胡鬧。”

魚苗笑瞇瞇地看著姜源,擡起兩只小肉手拍了拍,似乎很讚同他的說法。

“瞧見沒有?閨女也說你在胡鬧。”隨著君律東拉西扯,原本的那點愁緒,頓時不翼而飛。

“行了行了,十幾年後的事情還早得很,我們現在想那麽遠做什麽?”君律拍拍姜源的肩膀,順便把手搭了上去,“但願那時已經天下太平,不然我們哪有閑情逸致娶媳婦嫁閨女。”

紅河郡的具體情況有孟淩山派人去打探,君律的主要心思就放在了北邊,他要搞清楚舒翰的動向。

數千裏外的鳳臺關,君律送去的信件還在路途之中,姬寧更早收到的,是來自渝京的急信。

“阿微,皇上有回話嗎?”看著君微拿著信進來,姬寧擡眼問道。

君微搖頭,平靜的眼眸中閃過顯而易見的失望:“小皇帝陷在江南的安樂鄉了,禦書房的折子堆積如山,哪有閑心來管邊關的事。”

當年在諸位皇子中選出十皇子的時候,三家王府的人都是比較滿意的,衛盉年紀不大可塑性強,雖然看不出有多出色,可也沒什麽明顯的陋習,綜合下來還算不錯。

畢竟,三家異姓王都是被迫站隊的,先帝對他們的猜忌和打壓太明顯了,他們急需從龍之功自保。

選中十皇子不僅是因為他獨占聖心,也是因為他個性不算強硬,還有足夠的調丨教空間。試想一下,好不容易熬過了先帝,再來個性格比他更強硬的,三家王府不是自討苦吃嗎。

小皇帝剛登基那幾年,朝堂上的事安太後說了算,他就負責旁聽,偶爾提點問題,彼此相處很愉快。

但是等到小皇帝親政,麻煩開始出現了,而且越來越大。

這倒不是說小皇帝突然就翻臉不認人了,而是他太缺乏身為帝王的自覺性。又或者說,小皇帝只明白帝王可以享受什麽,卻不知道自己的肩上扛著怎樣的責任。

就說南巡的事,就算北疆波瀾不驚,皇帝下江南也不是說去就能去的。

要知道,巡游江南可是個大工程,需要方方面面做好準備,提前一年半載都算急的。

可小皇帝說去就要去,催得還特別急,有大臣上書說此舉對民力的消耗太大,他不聽;武安侯和姬寧說北疆戰事將起,他也不在意;就連安太後出面反對,小皇帝也沒改了主意。

在小皇帝的一意孤行下,南巡匆匆開始了,朝局因此被搞得烏煙瘴氣亂七八糟。

通常皇帝出巡,帶誰出門留誰看家都是很有講究的,還會留下太子或是某位王爺監國,這樣日常政務有人處理,朝廷的正常運作也不會受到影響。

可小皇帝並沒有安排好這些,被他留下監國的先帝十四皇子衛盤根本就是趕鴨子上架。

衛盤今年十三歲,說起來年紀不算小,可八年前薛妃死了,他是被安太後養大的。安太後不會虧待衛盤,可也不會精心培養他,順利把人養大,日後找塊封地扔出去就可以了。

因而從小皇帝離京那日起,朝局就開始亂套了,卻沒人覺得這有什麽不對。

君微走到書案前站定,他把父親的來信放到了書案上。

姬寧拿起信封,沒有馬上拆開,而是嘆氣道:“我不是沒有看走眼過,只有這一次,錯得簡直離譜。”最初說要支持衛盉的人就是他。

“不是你的錯,我們都錯了。”站隊的事何等嚴肅,姬寧只是給出了建議,可三家的長輩一致通過了,這就不是他一個人的責任了。

姬寧苦笑了下,慢慢拆開信,又迅速掃了一遍。

君微見他看完了信,笑著問道:“我父王信裏說什麽了?”

“你沒看過?”姬寧不解地問道,信封上的火泥可不是他弄開的。

君微趕緊搖頭,隨即補充道:“原想偷看來著,可父王說了是給你的信,我先看了似乎不大好,所以……我只是幫你拆了信,但我沒有偷看。”

姬寧閉口不談信的內容,反而道:“阿微,現在離開鳳臺關,時間還來得及。”

君微頓時楞住了,姬寧不可能是臨陣脫逃的人,他怎麽會說這樣的話。片刻,他反應過來,不可思議地揚聲道:“你要趕我走?”他千裏迢迢從渝京趕來,就是為了陪他的。

姬寧直直看著君微,不說話。君微楞了楞,搶過了他手上的信,匆匆幾眼看完了。

“姬寧,你把我當什麽人了?”君微很不高興地低吼道。

姬寧遲疑片刻,緩緩道:“你也看到了,朔州現在的處境比八年前差多了,而我不是……”

“你是姬寧,我要陪你,這有什麽問題嗎?”君微越說越覺得委屈。當年主動招惹他的人是姬寧,他躲都躲不開,好容易他什麽都想通了,他又要趕他走,他憑什麽要聽他的話。

姬寧無言以對,能有什麽問題,當然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不等姬寧開口,君微在他身邊坐下了,還很主動地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把時間浪費在說廢話上有意義麽?”

姬寧楞了許久,突然笑了:“沒有。”他說完偏過頭,在君微的臉頰親了下。

又過數日,君律的急信到了,姬寧和君微看過信,臉色同時變了。

快要入秋了,朔州的早晚漸漸有了涼意,可舒翰就是按兵不動,這太不符合常理了。

假如君律的猜測是真的……

舒翰說服了朱夏和南越兩國,甚至在背後給他們提供了支持,那麽他的目標,就不止是一個朔州了。

歷史上,朔州幾度易主,鐵勒人占據了朔州,隨時可以兵發渝京,而大衍皇朝占據了朔州,出塞攻擊就有了最完美的跳板。

興祖年間,長寧武王奪回朔州,此後朔州再未易主。不僅如此,朔州的防線還在一步步加強,鳳臺關前面的天庸三關就是很好的證明。

就算缺乏來自朝廷的有力支持,姬寧對短期內守住鳳臺關,還是有一定信心的。

可要是舒翰的目標是渝京,他不是只有鳳臺關一個選擇,繞東線攻燕州也是可以的。

想到這裏,姬寧冷汗淋漓,這樣的可能太大了。

但是……

他無能為力。

在君律收到姬寧的回信和孟淩山的匯報之前,在更南方的瓊州,有個人更清楚地看到了這一切。

“爹,我們能做什麽嗎?”聽完衛盛的話,衛央沈默了許久,最後輕聲問道。

“你應該問你能做什麽,而不是問我們。”衛盛平靜地糾正了衛央的問題。

衛央眨眨眼,困惑道:“這有什麽區別嗎?”衛家的江山搖搖欲墜,而他們,都是衛家的人。

“當然有了。”衛盛擡手揉了揉兒子的腦袋,“你想要做什麽都可以,而我……什麽也不想做了。”

“哪怕是有人篡奪了衛家的江山嗎?”衛央很清楚地記得,前世的渝京被人攻破了,皇宮也被人放火燒了。

衛盛楞了楞,隨即放聲大笑:“兒子,作為皇位爭奪的失敗者,你覺得我有資格說這個話嗎?”

衛央皺起眉頭,和衛盛比起來,前世的他好像更失敗。先帝放逐了衛盛,可他父皇……

直接要了他的命。

不對,先帝也沒好到哪裏去,他大行前,還不是下了那樣一道旨意。

是衛家先驅逐他們的,那麽衛家日後的命運,又與他們還有什麽關系嗎。

“是不是在島上待夠了,想要出去玩玩?”瓊州是個島,很大的一個島,可衛央在這裏待了八年,也是有點煩了。

衛央毫不猶豫地點了頭,活了兩輩子,他就待過兩個地方,一個是渝京,一個是瓊州,他想去別的地方看看。

“想去就去呀,又沒人攔著你,不過你要先跟你的雲弟弟道別嗎?”衛盛很好心地提醒道。

作者有話要說:

給魚苗求個名字,作者菌卡了幾天了,偏旁未定,跟雨字頭有關系的最好,但不能是三點水,因為長輩用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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