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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養不教,父之過(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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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寶也一頭一臉的汗:“是,公子在生了。只是,還沒生出來!”

蘭芽也不知自己哪兒來的那麽大力氣,兩手忽地死死攥住房梁上垂下來的布條,將整個身子都撐起。身子深處發出疊聲激亢的吼叫,仿若母獸。

這時候已經是她一個人的戰鬥,誰也幫不上她。不管結果如何,她都自己不能放棄抵抗。就算再疼,就算這疼翻山倒海而來,一浪一浪仿佛頑固地想將她湮沒,那她也只有更頑固,只有即便身在巨浪之中也要繼續用力。

就算真的要將自己的身子撕碎,她也得叫孩兒來到這個世間!

“啊——,啊!芑”

吼聲自己從她喉嚨沖出來,在小小的房間裏環繞。

媽蛋的,她知道這個時候她自己就站在鬼門關門口,黑白無常那兩個勾魂鬼就一左一右守在她身旁等著呢。她稍有懈怠,不是她就是孩子,就一定會被它們兩個勾走候。

可是它們卻看錯了人,低估了她!

媽蛋的,她是誰呀,她是連人間的活閻王都不怕的,她是當初跟司夜染還敢對著幹的。她又怎麽會怕兩個小鬼?

無論是她自己還是孩子,她一個都不交給它們!

“加油,夫人,加油啊。已經隱隱能看見孩子的發頂了,夫人再用力啊!”

蘭芽聽得出來,這是金翼的老婆,她自己生過孩子,且會說漢語。

“已經快要出來了嗎?好,我知道了。”蘭芽咬緊牙關,死死拽住房梁上垂下的布條,將所有氣力都向下去,“嗯,嗯——”

她已經將這一輪力氣全都用盡了,可是還是沒能聽見期盼中的嬰兒啼哭!

蘭芽不由得有些洩勁,更怕的是——不是明明已經能看見頭頂了麽,那怎麽還生不出來?那是不是說孩子自己不使勁兒啊,那是不是意味著,孩子真的已經……

這麽想著,此時所有的冷靜便也都找不見了影蹤,她登時淚如雨下。淚水混著汗珠一並流淌下來,雙寶趕緊上前幫她擦汗,顫著聲音哀求:“公子你不能放棄。繼續加油,已經都到出口了,你要是再不使勁……”

再不使勁,是不是孩子就會卡住,喘不上氣來了?

蘭芽“哇”地一聲哭出來:“我使勁了,媽蛋我真的使勁了。可是我為什麽一點都感覺不到他?他是不是,是不是已經不要我了?”

雙寶也陪著掉眼淚,卻說不出話來。

蘭芽又咬牙堅持著使了一輪勁,腦袋才倏然覺得不對勁,一邊用力一邊扭頭咬牙盯著雙寶:“你怎麽跑我耳朵邊兒泱泱來了?你怎麽不給我接生啊!”

雙寶尷尬地紅了臉,怎麽有臉跟公子說,他雖然潛心跟嫂子學過了,可是事到臨頭一見那情形,他自己先暈了。

腿上忽地“啪”地一聲脆響,蘭芽一怔。這時候了,誰還敢打她?

可是她此時的姿勢,雙腿揚起,身上的被子擋住視線,叫她看不清下頭的情形。她本.能地一激靈,動了動腿。便也以為是金翼的老婆,或者是另外請來的穩婆不小心碰到罷了。

可是緊接著,另外那條腿上同樣又是一巴掌,“啪”地脆生生的一響。

蘭芽被打毛了,又礙著視線受遮擋,便踢腿扭腰,挪蹭著想要瞅瞅這是誰呀。

她這麽一動彈,金翼的老婆嚇壞了,低低用李朝的話不知在跟誰嘟噥著什麽。隨即有人也用李朝話回應金翼老婆。蘭芽雖然聽懂他們在咕噥什麽,可是她好歹卻也能聽出來那是個男人的嗓音,根本就不是想象裏的接生婆!

更要命的是,那嗓音分明是個年輕的男人!

哦她的天啊,這是怎麽話說的?女人生孩子這事兒,怎麽能叫年輕的男人進來!

雖說她也打算叫雙寶接生,可是終歸也因為雙寶是閹人,再說是自己人啊,這眼前又是怎麽回事?李朝也不至於叫年輕男子來當接生婆吧!

“金嫂子,你竟帶進了什麽人來?!”蘭芽一邊吼叫著用力,一邊還能沖金翼的老婆呵斥:“叫他出去!”

金翼的老婆嚇壞了,趕緊上前來訥訥地解釋:“是大珠子姑娘囑咐我去找千金科的聖手去,還給了我好些的金子。原本咱們風田沒有太著名的千金聖手,我便跟我們當家的套了車,想要到大城鎮裏去找。可是說來也巧,剛到市集上就見著有人搭棚子在看病,且專看千金科的疑難雜癥。說不是人命關天的,人家還不惜的看。”

蘭芽聽得牙根癢癢:“你是想說,那千金科的聖手竟然是個年輕的男人?”

媽蛋,誰信啊!年輕的男人連女人還沒見過幾個呢,就敢說自己專看千金科的疑難雜癥,還只看人命關天的?她倒是覺著那男人八成是患了想女人想瘋了的那種癔癥,借著這個千金科聖手的名義,出來公然看女人私隱的。

蘭芽便大怒,手攥著布條盡力沖那年輕男人喊:“媽蛋,你趕緊給我滾。不然的話我一定親手摘了你的腦袋!”

tang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她堂堂西廠蘭太監,就因為落到李朝這小山村裏來生孩子,還能撞上這樣坑蒙拐騙的瘋子!

孰料——

“啪”的一聲,又是一記巴掌脆生生地拍下來,而且這次不是拍在腿上,而是直接——拍在她P股上!

蘭芽真是瘋了,看來真的擔心對了,這不就是個登徒子麽,趁機來看女人生孩子,還要動手動腳!

蘭芽死死拽著布條,痛呼大喊:“雙寶,把那個醫棍給我攆出去。交給虎子,先好好招呼他一頓拳腳。等本公子熬過這個關口,到時候再親手調理他!”

雙寶也驚了,趕緊應承。

孰料蘭芽另一邊P股上又被同樣脆生生地拍了一記。

緊接著一個聲音清冷寒冽若雪山清風,森然地罩滿了整個房間:“蘭公子,看來你還很有活力嘛,既然還這麽好鬥,怎麽就不好好使勁兒將孩兒生出來?你要是再將力氣都用在旁的地方,孩兒就要喘不上氣了。”

這一聲說完,蘭芽、雙寶全都楞了。

雙寶登時結巴:“大,大大……”

那人冷冽一聲阻住:“住嘴。”

蘭芽則一聲長氣呼出口中,僵硬的身子隨之微微一軟,眼中的淚已然滑落了下來。

雙寶跪在地上已經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那聲音毫無憐惜,依舊清冷道:“將金家娘子請出去。”

雙寶這才尋思過味兒來,連忙將金翼老婆給請了出去。

蘭芽這才放棄了所有的防備,柔聲細細啜泣:“大人……你怎麽來了?”

扮作李朝人模樣的年輕男子,面容冷肅,頭上都是汗,卻還戴著高高烏紗帽子。

“嗯哼,孩子不聽話,當爹的再不來,他還不知道要折騰到什麽時候。”他說著,又照著蘭芽某處穴位拍了一記:“小畜生,還偷懶睡覺?趕緊出來,別叫你娘擔心了!”

蘭芽重重一怔。

大人說什麽?大人說孩子只是偷懶睡覺,是不是?

大人是說——孩子沒有事,是不是?

天啊……太好了。

她便忍不住哭出聲來。

他來了,她便什麽都不忍著了。什麽擔心,什麽難過,什麽自責,全都要盡情地哭出來,全交給他擔著。

他便又拍了她一下:“別忙著哭,先把你兒子生下來。”

蘭芽又是一份驚喜:“大人你是說……?”

是兒子?是兒子!

他哼了一聲,不再如其他穩婆那麽只等著產婦一人用力,而是伸手幫蘭芽揉著腰腹,關鍵時刻還狠狠拍她一下,以微微疼痛激發她潛能鬥志,讓她能使出更大的力氣來。

終於,他低呼一聲:“頭出來了,再使勁!”

蘭芽又想笑又想嘆息,忍不住去瞧他。看他一臉的森冷,真是像個小閻王。可是她卻也明白,他直到這個是時候還這麽不茍言笑,不是又端架子,他實則是跟她一樣地緊張啊。

她便笑起來:“大人……何必裝千金科的聖手。實在緊張的話,還是叫雙寶來。好歹雙寶是正經學過一段的,大人恐只是紙上談兵。”

他迅速白了她一眼:“誰說我紙上談兵?不妨告訴你,我可是活生生經歷過一回的,否則豈敢親自動手?”

這天下當爹的,多數都只敢在產房外頭麻木驚恐,有誰敢真的親手替老婆孩子接生?這樣的時候,男人都是這個世界上最膽小的生命才是。

可是他不能退縮,他必須要在這個時候陪在她身邊,親手迎接孩兒來這個世上。

從前那些血火之夜,從前那些從他手指間死去的性命,終於在這一刻換成他近乎孤絕的勇氣。



【稍後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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