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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痛失明月,我為明月(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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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蘭亭含淚剪斷孩子的臍帶,便又捉住雪姬的手,祈禱雪姬一切無恙。

是個女孩兒。哭聲幼細,卻膛音穩重,生息不絕。

蘭芽急忙奔過去,不顧那孩子還一身的鮮血,一把將孩子裹在了懷裏。敞開衣襟,用自己的體溫將孩子暖住。

民間都說“七活八不活”,孩子總要到了七個月才有活下來的希望。可是這個孩子的月齡還不到七個月。蘭芽裹著那幼小的生命,茫然詢問穩婆,再問過郎中,只想知道這孩子能不能活下來。

穩婆搖頭。以她們的見識,見過不足七月生下來的孩子,但是沒見過不足七個月還能健康活下來的孩子糞。

郎中也想搖頭,蘭芽裹著孩子,伸手一把卡住那郎中的脖子:“我要你拋開從前的見識,我要你好好給我看看眼前的實際情形!”

那郎中被嚇著,哆哆嗦嗦急忙又給那幼小的孩子把脈。細細地看了半晌,方抹了抹頭上的汗:“貴人也瞧出來了,這孩子雖然小,哭聲也細,可是這孩子——卻是十分頑強。小人不敢將話說死,不過小人卻覺得這條命一定是這孩子自己還能掙得回來,關鍵還在這孩子自己,您說是不是?虧”

蘭芽便登時雙淚滑落,抱著孩子跪倒在地,仰望蒼天:

“祈求上蒼,將我岳蘭芽一半的命數給了這孩子。爹,娘,看看這個孩子,這是你們的孫女兒,是我們岳家的一條根啊……請您二老一定要保佑這個孩子,保佑她這一生平安順遂。”

那邊岳蘭亭也驚喜地叫起來:“雪姬!雪姬你醒了,你醒了!”

雪姬長長一聲嘆息,睜開眼虛弱地望向岳蘭亭:“……冉竹姐姐她怎麽都不肯帶我走。我只有回來。”

蘭芽聞聲奔過來,含著淚也含著笑,將衣襟展開,將懷裏那個哭累了竟然睡熟了的小人兒,展示給雪姬看……

三個大人全都雙淚長流,目光無聲纏繞,三人緊緊地抱在了一起。

聽說雖然經歷了一場生死,可是母女竟然都能平安,巴圖蒙克和滿都海也都派人送來了重禮。巴圖蒙克是男子,不方便直接過來探望,滿都海便帶著兩個孩子來了。

雪姬強撐著想要起身:“雪姬只是草原上的女奴,如何敢勞徹辰和兩位小王子前來探望。”

滿都海趕緊上前按住雪姬,拍著她的手笑:“瞧你,總說自己是女奴,可是無論是大汗還是我,都從來沒將你看成女奴過。月將軍替咱們大汗立下那麽多汗馬功勞,大汗和我心裏都有數,那功勞裏啊有一半都是屬於你的。”

滿都海擡眼望岳蘭亭:“月將軍剛到草原的時候百般不適,身子也垮了,如果不是你的照應,咱們如今哪裏會擁有戰功赫赫的月將軍呢?”

“再說你已經為月將軍誕下女公子,月將軍如何還忍心繼續將你當成女奴呢?”

雪姬不敢看向岳蘭亭那邊,只是臉頰已是紅了:“徹辰千萬不要這樣說。孩子是孩子,我是我。”

蘭芽看都沒看岳蘭亭,直接抱著孩子過來:“嫂子,月月餓了。”

孩子來得急,還來不及細細取一個名字。還是蘭芽做主,就暫時叫“月月”了。岳家的月……也希望雙月並蒂,再無仳離。

滿都海聞言大笑,瞟著岳蘭亭道:“蘭妹妹叫得好!不管月將軍還怎樣抹不開,總歸咱們是都將雪姬當成岳夫人了。”

草原人沒有那麽多的避諱,於是雪姬給月月餵奶,圖魯和烏魯斯那兩個小家夥也湊近去看。月月太小了,身上細細的都是褶皺,碧眼的圖魯便皺了眉頭:“是生出來個小猴子麽?人為什麽會生出猴子來呢?”

倒是黑眼睛的烏魯斯目光湧起層層溫柔:“不是的,她是個小姑娘。圖魯你瞧她的睫毛,好長啊。還有她吃奶的樣子,可真軟。我看著她,我的心都跟酥酪一樣,要融化了。”

滿都海大笑,一左一右抱回一對雙生子,對雪姬說:“瞧,這還是我這個當額吉的第一回聽見我的烏魯斯說出這樣溫柔的話。他們都喜歡月月,將來長大了,一定是很好的玩伴。”

雪姬不著痕跡地擡眼望了一眼蘭芽,又望了一眼岳蘭亭。

他們怎麽可能會在草原呆那麽多年?月月又怎麽可能跟圖魯和烏魯斯成為玩伴?

那不過都是滿都海,或者說是巴圖蒙克的一廂情願罷了。

幸賴月月的出生,蘭芽便可正大光明地整日膩在岳蘭亭帳中。雪姬身子虧,照顧月月的工作便自動被蘭芽攬了過來。到後來月月甚至非要窩在蘭芽身上,聞著蘭芽的氣味兒,才肯乖乖入睡。

雪姬看著既欣慰又心酸:“也註定你們兩個有緣。”

蘭芽便擡頭一笑:“嫂子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月月的。等月月過了滿月,我給月月當幹娘吧?”

“你又胡說。”岳蘭亭從輿圖上擡起眼來:“哪裏有自家姑姑當自家侄女的幹娘的?”

蘭芽做了個鬼臉,便垂下頭去,

tang沒再說話。

她這一生,也許要永遠以閹人蘭公子的身份活下去,那她也許就沒有機會生養。她也想能有個孩子管她奶聲奶氣地叫一聲“娘”啊。

傍晚,提前吃過“晚飯”的月月睡著了。雪姬也摟著她,一塊沈入夢鄉。

帳外一輪斜陽彤紅地懸掛在天邊,一縷餘光穿過帳門篩落進來。

帳中只剩下岳家兄妹倆。

有雙寶和三陽那兩個孩子撒出去望風,於是蘭芽能放心說話。

她望一眼墻上掛著的羊皮輿圖,輕聲問:“自從月月出世,哥看那輿圖的時候就更多了。小妹瞧瞧觀察過哥,看見哥的視線不在東西,而在南方。哥直到現在還不肯跟小妹說一句掏心窩子的話麽?”

岳蘭亭瞇眼望來。

蘭芽垂下頭去:“哥時在謀劃如何能帶嫂子、月月和小妹南歸大明吧?”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岳蘭亭神色一變。

蘭芽攥緊指尖:“哥不知道小妹在說什麽,可是當時在南京月桂樓,卻將月桂樓最要緊的賬本悄然塞進小妹的袖口?那賬本上詳細記載了曾誠私下勘合過誰的鹽引,內裏記錄了不少當朝重臣,尤其是藩王的引數。這都是極要緊的證據,彼時若落在大汗手裏,那便會就此湮滅,死無對證。”

岳蘭亭別開頭去。

彼時蘭芽以解釋“木中有鬼”為要挾,故意非要岳蘭亭抱她一下。就在那擁抱之間,岳蘭亭卻悄然將賬本塞進她的袖口。便是那一刻叫她知道,眼前這絕情的男子依舊還是從前的哥,無論他對她有多冷淡,他卻也永遠都是她的兄長——是那個集合了爹的守護、娘的慈愛的那個兄長!

蘭芽便忍不住撲簌簌落下淚來:“哥來草原是幹什麽來了?是當真相信爹是巴圖蒙克的臣子,於是也心甘情願來效忠於巴圖蒙克的麽?還是哥也早好奇爹究竟在草原做過什麽,或者是哥也早就覺得嫂嫂曾有何處不對勁,於是哥才要親身到草原來尋找答案?”

夫妻之間,尤其是共同經歷過生死的夫妻之間,心是彼此相通的。冉竹是建文一脈的人,冉竹是“掩月”,那麽以哥的敏銳,絕不可能從未發覺過嫂嫂的異常。

蘭芽此時想來,哥後來在南京守備太監府邸自號“月將軍”,都未必是因為姓岳,而是因為嫂嫂那顆“月”……

銀盔銀甲立於明月之下,那不是耍帥,那也許是一場——永無止境的紀念。

痛失明月,我為明月。

蘭芽抽抽鼻子:“哥能不能跟小妹說說,這近一年來在草原究竟找到過什麽?”

岳蘭亭依舊緊抿嘴唇。

蘭芽淒然一笑:“哥,現在你已經有了月月,雪姐姐身子還需虧著。這時候想要憑借你一個人的力量帶著我們南歸,那勢必登天!現在只有你我兄妹暫時拋開前嫌,只有咱們兄妹聯手,才有勝算。”

“哥,你怪我怨我,我都認;可是眼下已經不是再鬧這些意氣的時候。”

蘭芽湊過來,跪倒在兄長膝前:“從前那一晚,咱們兄妹沒機會攜手逃生,這在小妹心裏是一個永遠解不開的結。小妹永遠不能原諒自己竟然沒辦法救出侄兒和侄女……也許上天有眼,又給了咱們兄妹這樣一次機會。哥,這一次就讓咱們兄妹攜手逃出去,讓小妹有機會用自己的性命護衛一次自己的侄女兒,好不好?”



【稍後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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