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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為誰消得人憔悴(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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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勉強鎮定下來,宣貴妃進殿。

貴妃由柳姿扶著往裏走,忍不住盯了一眼引路的小內侍。

“本宮瞧著你眼生。你叫什麽?鄭肯呢?”

從前的規矩是,只要貴妃來乾清宮,張敏一般都是要親自出來迎接的。可一旦皇上那邊撒不開手,張敏要陪伴皇上的話,就派他徒弟鄭肯迎出來。

那小內侍忙道:“回娘娘,奴儕叫包良。是新近到禦前的。”

貴妃便忍不住皺了皺眉。禦前的人都是精挑細選的,極少有人有機會半截兒到皇上身邊來伺候。如此看來,皇上身邊的事兒,她真的是有太多已經不知道了跫.

進了寢殿,一見皇上那惶恐的模樣,貴妃心下真是又苦又甜。

甜的是,他既然還這般模樣,就說明他心裏還是有她的。論這上下五千年,幾個皇帝會如同這位一般獨獨寵愛於她?況且他們年紀相差那麽多……每每想來,她都勸自己該知足。

可是苦的是……他越是這般惶恐,便越說明他是真的將僖嬪放到心裏去了。只有心裏有了鬼,才會這樣自覺愧對於人啊。

貴妃便淒然一笑,四下打量:“妾身來的不是時候了。這樣晚了,皇上怕是與僖嬪已經都安置了。可是就因為妾身突然來,害得僖嬪要匆忙起身吧?僖嬪妹妹在哪兒呢,別叫她受了涼,皇上叫妹妹出來,咱們三人一起坐著說說話兒就好。”

她一這麽說,皇帝的心下便更是難受,急忙上前一把捉住貴妃的手:“貞兒,我求你,別這麽說了。你明知道你這麽說,就是用刀一刀一刀淩遲著我的心。”

貴妃勉力一笑,擡眸深深凝望皇帝:“妾身以為皇上這些日子有僖嬪妹妹陪著,日子一定過得逍遙快活。可是皇上瞧瞧您啊,這些日子來怎麽反倒憔悴了這麽多?”

皇帝和張敏一聽這話茬兒,對視一眼,心下都跟著一個激靈。

莫非是貴妃終究還是決定找茬兒,這就要奔著僖嬪去了?

卻不料貴妃話鋒一轉:“叫妾身想想,皇上憔悴了一定不是僖嬪妹妹伺候不周,也不會是張敏他們不盡心盡力……那問題就出在臣子那邊。那一群廢物,朝廷養著他們,錦衣玉食的竟然不能為皇上分憂!”

貴妃越說越激動:“不光外臣,妾身看就連內臣也不濟事吧。皇上擡舉這幫奴才,給了他們內臣的身份,除了不能人道之外,品級俸祿哪一點低過外臣去了?皇上這麽擡舉他們,還不是就是要他們制衡外臣、補外臣之不足麽?外臣幹不了的事,難道他們這幫子內臣也都幹不了麽?”

貴妃說著站起身來:“叫妾身想想,究竟是誰叫皇上不開懷的。妾身忖著目下的事,怕是兩件:頭一件就是驚擾了京師多日的周靈安七十二口滅門慘案。皇上交給了紫府,叫那新上任的仇夜雨去查,可是查了這麽多日子,人抓了不少,他究竟要什麽時候才能給皇上一個交待?”

“第二件,怕卻是出在小六身上。還是周靈安的案子,周靈安終歸是他禦馬監轄下的皇商,說沒就沒了,還被滅了門,與他禦馬監難道就沒有半點關聯?更何況,周靈安一死,東海號徹底停擺,間接斷了蓬萊仙藥的來源。”

貴妃略頓了頓,目光從皇帝面上轉過:“雖則他又親自去了東海,聽說東海號也重新立起來了。他又重新帶回了蓬萊仙藥,此時都已經送進太醫院去了……外人看來,他已然將功折罪了。可是妾身卻看得懂皇上的心。”

“皇上直到今日還未曾見他,那些蓬萊仙藥碰也未曾碰過。皇上就是心下對他尚有疑慮,到今日還沒打定主意該如何給他一個定論——不能叫主上安心,不能替主上分憂,那就還是他這個奴才的錯!”

貴妃一口氣說完,仿佛有些累了,便由柳姿扶著又坐回去。

“皇上駕下的內臣,禦馬監僅次於司禮監,排名第二;而紫府則是系出司禮監,一脈同根。可是這兩邊兒卻都叫皇上不省心!如今想來,那就是司夜染和仇夜雨這兩個人不堪大用!”

貴妃的話越說越重,皇帝聽了便凜然一驚:“貞兒!”

貴妃嘆了口氣:“妾身明白皇上在擔心什麽。內臣雖然是皇上家下的奴才,可是奴才也有蹬鼻子上臉的時候。皇上給了他們權柄,他們反倒也會用這權柄反過來窺探聖意。”

貴妃說著一指殿內殿外:“就眼巴前兒這幾個人,便沒準兒誰是靈濟宮的眼線,誰是紫府的耳目!既如此,這兩個人便更用不得!”

皇帝眉頭蹙得更緊,這回沈了聲:“貞兒!”

貴妃也微微驚訝,轉身回來,淒楚笑了一聲:“罷了,罷了。皇上心裏自然有皇上的計較,皇上是不叫妾身置喙呢。那就算了,就留著這兩個罷了。只是,妾身倒要跟皇上另外推薦個人……去補補他們的不足也好。”

皇帝此時面上的驚慌失措都已如風吹沙粒般散了開去,只靜靜擡眸望著貴妃:“你說是誰?”

貴妃別開眼睛,沒去看皇帝的眼睛:“涼芳。”

皇帝怔了片刻,垂下頭去:“涼芳,朕也心存好感。他初見朕時,就在這乾清宮裏。這個地方,就連一品大員來了都誠惶誠恐,萬安那個老笨蛋只知道連聲喊‘萬歲’;可偏是這個涼芳,不卑不亢,答對有據。倒是個難得的可用之人。”

“那就用吧。”貴妃擡眼望皇帝:“妾身不管前朝的事兒,不管外臣的任用,可是這幫子內臣,都是自家的奴才,妾身好歹也替皇上管著六宮呢,用這麽個人該不算錯。”

皇帝垂眸,緩緩點頭:“好。貞兒說怎麽用,朕準奏就是。”

不過短短一個夜晚,涼芳地位陡升。同時入職禦馬監與紫府,成為禦馬監隨堂太監,位次僅低於禦馬監掌印太監、監督太監;在紫府則為襄讚提督之職。

這兩個職位聽著都還不會直接威脅到司夜染的掌印太監之位,以及仇夜雨的提督太監之位,但是——誰不明白,涼芳這麽突然入職兩司,所為何來?.

消息傳來,靈濟宮上下一片怒意。

蘭芽一不小心就成了眾矢之的,尋常走在宮墻夾道裏,隨便撞見個小內侍,都能瞧見他們敢怒不敢言的目光。

她便也只好深深垂了頭,忍了。

她明白,靈濟宮上下都生氣她當初送涼芳進宮之舉。如果涼芳不進宮,便沒有後來的得寵,自然便沒有今日的威脅到大人。

蘭芽便轉了個彎兒,到半月溪去見司夜染。

司夜染聽了微一蹙眉:“你要進宮?”

蘭芽點頭:“這些天,皇上不宣,我也沒辦法進宮去。我已向乾清宮遞牌子求見,皇上卻只推脫不見。我等得都要長毛了。難得今兒涼芳的好事,我總歸尋得了借口進宮去賀一賀。”

蘭芽垂下頭去,擺弄腰上的穗子:“憑我跟他的‘交情’,他也不好意思說不見不是。”

瞧她這模樣兒,司夜染終於展顏一笑:“哼,瞧你的模樣兒,已經是因為這‘交情’在裏裏外外遭了不少冷眼了吧?你活該!”

蘭芽頭便垂得更深:“我知道我活該。”她終於鼓足勇氣,擡起頭來:“……大人,你責怪我吧。”

是她沒認清人,結果給大人賣了這麽大一個隱患。她雖然無心,卻是紮紮實實的錯了。她自覺對不起大人。

司夜染便嘆了口氣:“你終於肯說出來了?”

她悶著很久了,從消息傳來便像個小耗子似的低頭走路,走路都貼著墻根兒走。哪兒還是從前那個神采飛揚的蘭公子啊,倒像是這靈濟宮裏的受氣包。

她心下難受,他都明白。

他盯著她,一字一字緩緩道:“可是你以為,今日縱然沒有涼芳,就沒有別人麽?這樣的事早晚都會到來,不是涼芳,也會是他人。只不過巧合在,涼芳是你送進去的罷了。”

蘭芽抽了抽鼻子,卻緩緩擡起了眼來:“既然這一天遲早會來,那小的倒寧願那個人是小的親手送進去的,而不是毫不知根底的。”

司夜染這才垂下眸去:“嗯,你明白就好。去吧。”.

蘭芽走出,息風則進來。

息風也是聽說了涼芳的消息,便連忙從西苑趕過來。

“大人,如此一來,大人想要得到紫府的計劃,怕又要落空了。”

司夜染卻直直望著他:“風,你怎麽瘦了這麽多?”



【稍後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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