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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一個都不能少(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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屍首都鎮著冰,蘭芽交給邢亮和葉黑兩位專業人員好好看著,別爛了;她則自己上了天龍寺船。

上船前息風又要強跟著,蘭芽盯了息風一眼,將息風的手腕塞進司夜染掌心去,按緊。“大人,看好了他。”

繼而擡眼望息風:“你若再鬧,我先將你打暈!”

息風楞怔望向司夜染。司夜染清了清嗓子,低低道:“……她是我娘子。你縱委屈,也忍了吧。”

泫.

蘭芽面見百丈禪師。

望著禪師的慈悲眉眼,蘭芽暗暗嘆息。原來這世上的僧侶,並非每一個都壞菩薩心腸。都說佛本無相,面相上的善與惡倒都不要緊,要緊的是心攔。

眼前這位大和尚,雖然生得慈眉善目,擔任使節身份,卻生得一副蛇蠍的心。

原本從來她太過留意菊池一山,倒放松了對這位百丈禪師的警惕。

蘭芽開門見山:“俗人聽說貴國有一個傳統:戰死沙場之人,不管用什麽代價,都得將屍首帶回本國,入土為安。”

百丈禪師一邊點茶,一邊微微一笑:“小施主是從何而知?”

蘭芽手中折扇一轉:“我大明所謂的倭寇,內裏大半倒是我大明子民。於是聽說大明沿海北至遼東,南至福建廣州,所有剿倭的戰場餘燼裏,總會缺少那麽十幾具、或者幾十具的屍首。開始以為是被野狼吃了,或者掉進海裏了,後來覺得不對,應該是被貴國人給拖走了,帶回了倭國去。”

蘭芽瞇眼而望:“入土為安本是好事,可是你們只叫你們自己的同胞入土為安,卻叫我們大明子民曝屍荒野。這般親疏遠近,難稱慈悲心懷。”

百丈禪師倒也不客氣:“小施主說得好:入土為安。你們大明子民不在大明的土地上入土,難道要帶回我倭國去安葬才得安寧麽?”

蘭芽咯咯一笑:“說得好,果然是大和尚。只是俗人也忍不住一問:為何倭國人偏要跑到我大明土地上來送死?船下俗人帶來的幾十具屍首,又作如何解?”

百丈禪師依舊穩定點茶,茶水紋絲未抖:“他們穿著的的確是我倭國的衣冠,可是小施主方才也說了,所謂倭寇裏大半倒是你大明的子民。於是單從衣冠上,如何能確定那些就是我倭國百姓?”

“既然不是我大明子民,倭國也不肯認,那他們便活該成了無主的亡魂!”蘭芽清亮一笑:“既然如此,便也不必尊重亡靈,幹脆一把火燒了吧!”

百丈禪師面上還是很平靜。

蘭芽便笑了:“俗人明白禪師在想什麽。不瞞禪師,俗人也曾一把火燒過半個東海禪寺,俗人明白火葬原本是佛家弟子可以接受的方式……所以禪師聽見俗人說將那些屍首燒了,才面無異色。”

蘭芽面上一抹調皮跳躍,她蹲到茶幾旁來,盯著百丈禪師的眼睛:“可是我方才說的燒,可不是簡單火化了便完事。”她緩緩站起,傲然揚眸:“先挫骨,再揚灰,令其再不入六道輪回!”

“你!”百丈禪師終於再忍不住,拍案而起:“好狠毒!”

“我狠毒?”蘭芽傲然一笑:“倘若不是你們來犯,我何至於要如此狠毒?”

百丈禪師既然再裝不下去,便瞇眼望來:“你今天來,究竟想要怎麽樣?”

“用你們‘為國捐軀’的五十具屍首,來跟禪師你換一個人。五十比一的買賣賠與賺禪師心裏有數。”

百丈禪師緩緩又坐了回去:“換菊池煮雪?呵,呵,請恕老衲不敢從命。她是殺害平戶藩大名繼承人的兇手,松浦大名說得明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蘭芽妙目一轉:“這是松浦大名說的,死要見屍,哦?那簡單。”

百丈禪師便又是一怔:“可是松浦大名也說的更明白,他首先是要活的!”

蘭芽便又是一笑:“人活著好啊,活著才能拼命。松浦知田兩大命根,一是他兒子的性命,二是他平戶藩領土的安危。他兒子已然死了,人死不能覆生;可是他的領地若被侵.占了,他卻只要還有一口氣在,便還有機會重新奪回來。”

百丈禪師緩緩擡眸:“你想說什麽?”

蘭芽咯咯一笑,撩袍打了個旋兒,坐在百丈禪師茶幾對面:“我想跟禪師說說貴國此時國內的亂局。貴國此時稱作‘戰國’,禪師便也該明白,這個稱謂根本是來自我華夏上國。貴國此時的情勢,我國兩千年前就玩兒過了!”

“戰國乃是亂世,亂世卻也英傑輩出,謀略更是層出不窮。因亂世群雄四起,才有我《孫子兵法》。所以若論操控亂世,亂中取勝……貴國在我華夏上國面前,對不住了,真的連徒孫輩兒都算不上。”

百丈禪師面上便又有些顫,卻不能不認。

蘭芽嘆了口氣,沒喝百丈禪師給她親手點的茶,反倒只伸手指頭進去蘸了點水兒,在桌面上權當筆墨,畫了三個點,連出三條線。

“亂世之謀,最基本不過合縱連橫,所謂遠交近攻,或者圍魏救趙,或

tang說暗度陳倉……”蘭芽點著當中一個點:“那夜倭寇圍攻我哦大明南京城時,平戶藩領地也遭到了陌生人的襲擊。禪師不妨想想,松浦大名會以為是誰趁虛而入呢?”

百丈禪師狠狠瞇起眼來。

蘭芽笑:“貴國之亂,亂在諸侯紛起,倒叫貴國將軍大人被架空。眼見從前自己的家臣沖來與自己爭奪權力,試問將軍大人如何肯心甘情願?”

“而禪師您呢,身在天龍寺船上,雖然這艘船實際上是由松浦大名控制,可是您畢竟不是松浦大名的人,您是將軍閣下的老師啊……所以您的心,怎麽會當真向著松浦大名?”

蘭芽說罷將桌面上的水痕抹去:“所以不管願意還是不願意,松浦大名此時定然也以為是將軍閣下派人趁亂偷襲了平戶藩,平戶藩與將軍閣下之間的新仇舊恨,還有的算。”

百丈禪師咬牙:“那晚偷襲平戶藩的,根本就不是將軍大人的人。那晚將軍大人根本就無法預料到那晚會出事!”

蘭芽攤手:“可是俗人我有辦法幫松浦大名相信。”她故意壓低聲音:“不瞞禪師,我那晚還特地囑咐人帶去不少將軍家的旗號、信物,叫他們‘不小心’地散落在平戶藩各處。只需我吩咐下去,那些信物的下落立時就能被找見——禪師覺得如何啊?”

“你!”百丈禪師再度拍案而起。

蘭芽吐了口氣:“禪師,五十比一的買賣你不想做,我再加上這一筆,您老還是決定不想做麽?”

百丈禪師將煮雪帶來時,蘭芽也已經與司夜染聯手完成了完成了他們的“畫作”。

蘭芽事先吩咐葉黑,到杭州府大牢和義莊裏去尋了一具身量纖儂都與煮雪相仿的女屍來。她與司夜染聯手,將那屍首偽裝成了煮雪。

就連煮雪進來一看之下,都驚得“啊”了一聲。

蘭芽嘆口氣:“畢竟還是假的,不敢說一定能瞞過松浦知田去。不過好在此時已是盛夏七月,帶回去的難免腐爛些,諒松浦知田也沒轍。”

蘭芽說著瞟了百丈禪師一眼:“再說百丈禪師是倭國將軍大人的老師,諒松浦大名也不敢說什麽。禪師您說,是不是啊?”

百丈禪師緊咬牙關,再不見一直偽裝的慈眉善目。

蘭芽便解下自己的披風,披在煮雪身上,親自攙扶著煮雪走。快要下船了,她便扭頭:“煮雪,花憐呢?咱們別扔下她呀,你叫她一聲。”

那晚慘狀,只有當事三人知道。煮雪便望住蘭芽,怔怔落下淚來:“公子……花憐她,已經不在了。”

蘭芽一怔:“不在了?她去哪兒了?怎麽,難道說她中途變卦,從船上逃脫了?”

蘭芽信花憐有這個能耐。她原本學過百戲,輕身功夫和柔軟的功夫都很了得,她又機警,說不定就得了機會逃了。

煮雪便落淚搖頭:“……公子,花憐她是為了救我,她——”

蘭芽腳底下一滑,險些坐在甲板上。司夜染連忙上前扶住她,她才死死攥住欄桿,僵直地站穩。

此時不是細說的時候,她得忍耐。

船工搭起跳板,幾人行將下船。煮雪卻走著走著還是停下腳步,回首望去。

她一把攥住蘭芽的手:“公子,我可不可以——再去見一個人?”



【稍後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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