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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乖,帶你回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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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芽和虎子不知道的是,南王在接見他們兩個的時候,西王也正在接見松浦知田派來的使者。使者正是第二家老:淺野。

多年結盟,松浦知田一脈對四海龍王的性子早就了若指掌。西王性子直,淺野便也不繞圈子。

“不瞞王駕,本人今來是奉了名主之命,與貴幫協同一力,兵發大明的!”

西王雖相對魯直,卻最知軍事,便笑:“松浦大名這是怎麽了,突然想幹這以卵擊石的事?平戶藩只是倭國一隅,兵力和財力都極有限;就算再加上本幫,也根本就不是大明朝廷的對手。咱們平素不過是襲擾海濱,借以搶海出船罷了,也沒想過要跟大明朝廷硬碰硬啊。”

淺野冷笑:“可是東海幫卻始終存著這份兒心,難道不是麽?糌”

西王瞇起眼來。

今兒松浦知田下了狠心,發了嚴令,叫淺野只許成功,若失敗了就不必回去見他。淺野便也橫下一條心來:“當著明人,便別說暗話。貴幫乃是大明建文舊部,數十年三代人躲避東海之上,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反.攻大明,東山再起?楮”

“我平戶藩主人給了你們容身之地,數十年來幾代家主都與你們盟友相待,何嘗沒有過默契,只待時機成熟,便要兵合一處,共圖江山霸業,啊?怎地到了今日,貴幫反倒生了退縮之意?”

西王也不傻,只回以淡淡一笑:“本王倒是好奇,一向做事審慎的松浦大名怎地會突然做出這個決定……聽聞今天平戶藩一片大亂,仿佛是晴枝少爺在大明出了事。”

淺野便也坦言相告:“正是如此!大明設計,害了少爺的性命,阻了我使團北上,叫我們如此空去一回,更喪失了名主的繼承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能忍,就打得過麽?”

淺野這般揪著東海幫是建文舊部的身份來說事兒,西王便很有些不喜歡。原本他與南王便是一樣的心思,不想再承認建文舊主,不想再去為了那越來越沒有希望的所謂大業而送命。

“你平戶藩一共有多少人馬糧草,就敢跟大明朝廷去對壘?更何況別忘了倭國國內此時正是戰國紛爭的時代,平戶藩若發兵大明,倭國內其他的名主頃刻便會拍馬而來,滅了平戶藩!”

淺野冷笑:“西王說的有理,可是西王卻也太過輕視了我平戶藩!眼前的情勢,名主自然了然於心,所以發兵便自會有最合適的戰術。”

西王聳肩:“說來聽聽。”

淺野捉過一張大明海線圖來,“這多年來,咱們化整為零,不斷沿著大明海防,從北到南一路刺探。何處防衛嚴謹、兵馬精銳,何處守兵怠惰,疏於操練,咱們全都了然於心。”

淺野手指在海線北方:“此處靠近大明京畿,守衛森嚴;此處駐防的軍隊又多年與北元作戰,正是兵強馬壯。再加上地勢多為平原,適合大明軍隊整體作戰;且此處有大明藩屬國李朝,可從旁側翼,夾擊我方,故我方不容易討得便宜去。”

淺野說得這般通透,倒叫西王刮目相看,便不覺用了心:“那你們的意思是?”

淺野將手挪到了江南。由東海一線,向西而去,橫貫江南大地。

“咱們,從此處動手!”

淺野眼中精光連閃:“首先,大明優勢在於兵多將廣,而我方人員有限,且行船到大明,無法帶去大量戰馬,只能徒步為戰。這便占了劣勢,須得從武器方面找補——我方便決定起用火器!”

“大明驕傲,不屑購買和使用西洋火器;而我們不同,這麽多年我雙方合作,從廣州市舶司等處購得大量火器,在倭國內部交戰中大得優勢,已是經驗老道,於是此番動用便是!”

淺野手指從大明南方劃過:“而大明江南這片土地,山地丘陵比之北方更多,便更適合咱們的火器作戰。火器自可以一當百,咱們就能彌合了劣勢。”

淺野緩緩擡頭,目光深沈:“更何況,大明江南這片土地,本就是建文的大本營。朱棣的真正王國是在北方,江南至今依舊有世家豪門傾向於你們。到時候只需登高一呼,便是從者雲集!”

西王瞇起眼睛:“如此說來,咱們倒果真有幾分勝算?”

淺野森然而笑:“何止幾分勝算?只要我們雙方通力合作,便至少有望拿下大明的半壁江山!雖然只得半壁,卻比你這海島,比我們平戶藩,大了不知有多少倍!”

南王府裏風雲暗湧,偏只有最無力自保的蘭芽,嬌俏一聲叱呵:“一幫蠢才!”

幫眾面面相覷,互相暗暗提醒:這回別拔刀!

蘭芽目光盈盈,點指眾人:“你們想不明白,那便對了!這便是皇上與庶民的區別所在——你們當自己都能明白一國之君的心思?”

眾人被說得一怔,南王幽幽道:“你難道是說,你那樣做,也是為了你們皇上?”

蘭芽便輕嘆一口氣:“自然。”

南王咬牙:“細說!”

蘭芽也不

tang客氣,自己搬了個杌子,坐在臺階兒邊上,一邊側對著南王,一邊側對著幫眾們:“且聽本欽差先給你們講個故事。”

這是什麽節骨眼兒,她還有心情說故事?

幫眾們便又都有點要急,南王一聲斷喝:“聽她講!”

蘭芽便端正坐好,悄然嘆了口氣。腦海裏不由得又浮現出某年月日,曾有個人扮作說書先生,坐在一眾聽客面前,不計形象,口沫橫飛……

說故事,原來興許真的是化解矛盾的最好辦法:聽得懂的,可聽明白故事裏的道理;不想聽懂的,你便跟他打個哈哈兒,只說不過是故事,都是瞎編的,表也能化解了過去。

南王見她走神,便沈聲一喝:“還不講?!”

蘭芽便回神,朝他抱歉地拱了拱手:“別急,現攢話本兒呢。”

說罷就用她那金牌,朝桌子上一拍,權充驚堂木了——不過這也可能是人類有史以來最為貴重的驚堂木,黃金易得,欽差難求。

“各位老少爺們兒們,今兒我就給大家講一講——我小時候的故事。”

下頭有的已被玩兒傻了的幫眾,一時氣憤不過便喊起來:“呸!誰稀罕聽你小時候的故事?”

蘭芽回了個鬼臉:“這位爺們兒,你還別不當回事。本欽差可是欽差,身份經歷原本都是絕密,此刻肯跟各位講出來,還真是我擡舉你們呢!”

南王蹙眉:“聽她講!”

蘭芽盤起腿來,面上卻漸漸斂了笑謔,一片靜靜的、淡淡的憂傷。

“其實我小時候……脾氣挺壞的。就跟眼前一樣兒,我也挺能跟我爹頂撞的。雖然他年紀大,懂得比我多,又是我爹,我原本應該聽他的;可是我就是這個脾氣,他若說得不對了,或者我覺著他不講理了,我就也不管我跟他的身份,便跟他頂,跟他辯,跟他吵……”

“若是說急了,吵狠了,或者他也來了脾氣,端出當爹的架子來訓斥我……我就幹脆跑出家門去,不理他了。”

“開始剛離開家的時候,我滿肚子都是對他的怨恨,我跟自己發誓,從此再也不回去了。不用再依靠他過活,也不用再看他的臉色。我覺著我有腦袋,有手,我能自己過活,我不會叫自己餓死。我甚至還能有一天出人頭地,比他站得更高,看得更遠……”

說到這裏,蘭芽使勁過了勾唇,眼裏卻止不住含滿了淚。

她抱歉地朝眾人笑笑,使勁抹一把眼睛。

先時幫眾沒拿她的故事當回事,可是都是人父、人子,自家也多多少少都有過這樣的經歷,便不由得產生共鳴,再喧嘩,而是靜靜地聽下去。

“先時的光景還好過,不甚餓,也不太冷,晚上大不了找個山洞、神廟的一窩,也能熬過去。可是漸漸的,身上偷帶出來的錢用光了,肚子裏的‘存貨’也都消化完了,晚上一個人在山洞裏,開始覺得冷,覺得害怕。”

蘭芽抱緊膝蓋,攏起小小肩膀,仿佛就在她故事裏的模樣。

她努力地笑,去咬疼了唇:“然後就會開始——想家,想那個恨過罵過的那個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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