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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烈焰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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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及此處,蘭芽甩了甩頭。

她這是怎麽了,就著月船的事想什麽“為君之道”?月船只是個坑蒙拐騙的道人,就算司夜染也不過只是個太監——他暗中是有謀劃,不過那謀劃也不過是為了報大藤峽之仇罷了,縱然趁著此時手握權柄,殺幾個李度這樣的大藤峽仇家罷了,他又有什麽“為君之道”?

即便……她曾經無限靠近過他在南京的秘密,曾經親手處置過曾誠用命給他攢下的百萬銀子——她卻也不忘了開解自己說:不會的,他不會有那個膽子反叛朝廷,他不過是為報私仇罷了。

可是這一刻,卻有一股恐懼直沖心臆,這樣莫名的直覺攻得她心膽生寒!不,她不要這種直覺,她怕這種直覺……

人群裏,一個頭戴鬥笠的身影驀然從她視野中劃過。蘭芽便陡然一驚,停住思緒,回首望去。

那人也自警覺,見她目光掃來,便按緊帽檐,轉身就走夥!

蘭芽提一口氣,吩咐身畔趙玄:“你等在此繼續呼喝。我去去就來。”

仗著身量小,蘭芽弓腰從人縫兒裏擠出去。她已然使了最大的力,可是擠出人群後還是找不見了那人的影蹤。

擡眼四望,人海茫茫,不知該向何處去尋。

蘭芽一時心悸,連忙按住心口。

隨即轉念,計上心頭。她便故意猛跑兩步,眼睛明明瞧見了前頭路面上有塊絆腳的大石頭,可是就只當沒瞧見,腳步一蹚,便直直朝上撞去!

求仁得仁,她噗通摔了個狗啃泥,腳腕子登時紅腫了起來。她狼狽坐到地下,抱著腳腕子,眼淚便當真淌了下來。

是真的疼,她不是裝的。

疼的不光是腳腕子,還有——心吶。

杭州六月的陽光已然炙人,肩背上卻罩上了一片清涼。蘭芽知道,是有人影覆蓋了過來。她便一扁嘴,哭得更加傷心,低低念叨:“……虎子,我腳腕子都斷了,你卻都不顧而去。”

背後一聲嘆息,一道緇衣身影走上前來,沒擡眼看她,只是垂下帽檐去,只用手攥住了她的腳腕。

正是虎子。

雖說是她用了小小伎倆引他出來的,可是他當真這般現身,蘭芽還是紅了眼眶,鼻子也隨之堵了,哽咽得甕聲甕氣。

“虎子,我就知道是你。你既然來了,卻怎麽連個招呼都不打,就這麽想逃開我麽?”

虎子依舊沒擡頭,只細細捏過她腳腕後,沈聲道:“……你的腳腕,沒斷。”

蘭芽臉上一熱,卻更不依不饒:“怎麽著,我腳腕子沒斷,你就不搭理我了?難不成你再搭理我的條件,就是要我斷了腳腕子?行,那我現在就砸斷了它!”

蘭芽說著,就勢抓起那塊大石頭就要朝自己腳腕子上砸。

虎子狠狠一顫,一手去奪她手中石塊,另一手攤開便先蓋在她腳踝上。分明是倘若來不及阻擋住她,他便也先用自己的手去換了她的腳踝去……

蘭芽的淚便唰地又淌下來。

她卻還在努力地笑:“虎子,你怎麽還是那麽虎啊?你明明都知道,我身上一點功夫都沒有,論蠻力就更不是你的對手,所以你怎麽可能攔不住我,怎麽可能奪不下我手上的石頭?虧你還要做第二手準備,還要用自己的手去換了我的腳腕……你難道不知道對你來說,你這右手該有多重要!”

蘭芽用手背粗魯抹掉眼淚,梨花帶雨一笑:“……笨蛋虎子,我分明是故意摔倒,故意引你出來。你又被我唬了。”

虎子這才緩緩擡頭,深黑目光掠過帽檐,濃重凝來:“是,我就是笨。明明知道自己力氣比你大、功夫比你多,可就是笨到擔心自己做不到。只因為,我一到你面前就變笨,笨得不可救藥,笨到——半點心思都轉不起來。”

他話音微頓,眼中的防備和冷意已然全無蹤影。他黑瞳幽深,目光癡纏,深深望來:“況且……對我來說,你更重要。”

蘭芽便丟了石塊,伸手一把死死抱住虎子,哇地一聲哭出來。

他還是她的虎子,她永遠都不要丟了她的虎子啊!

虎子略有掙紮,可是手指還是不由得張開,緩緩,緩緩,將她小小身軀抱進懷裏,死死箍住。

幸虧這府衙門口還鬧得歡,鞠翳和趙玄一個在臺上一個在臺下一唱一和,引得百姓一陣陣的高呼——便沒有人留意到人群後蘭芽與虎子的這一幕。

不過蘭芽卻也知道此時不宜造次,於是只放縱自己哭了兩聲,便趕緊控制住。攀著虎子的肩膀,自己站起來,踮著腳,指揮虎子攙著她到避人的巷子裏去。

進了巷子,虎子卻就松開了她。

蘭芽瞪他:“方才還好好的。這又是怎了?”

虎子咬唇:“營救月船,怎麽就你一個人來?司夜染呢,你們兩個不是形影不離麽?”

蘭芽心頭一梗,別開頭去。虎子哪裏知道,月船就是司夜染,正身

tang在囹圄。

可是此時不宜因此事與虎子鬥氣,否則反倒叫虎子對月船身份起疑,她便緩了一口氣道:“月船也是你朋友,你今日同來也是應當的。倒不必因為我來了,你就要跑。總歸咱們一起使力救出月船才是。”

蘭芽看他面上略有松動,便湊過去捉住他手臂哄他:“……你瞧,我躲在人群裏,支使人去喊的法子,還是跟你學的。你可還記得從前咱們在我家廢墟前,我被錦衣郎捉住時,你就是用了這個法子救我的?”

想及從前,蘭芽不由得如夢輕笑:“……那時候兒,咱們也在鬧意氣來著。我本以為自己孤身一人,陷入絕境無人來救,卻沒想到你大人不計小人過,不但跟來了,還救下我。”

她擡眸望他,情真意切:“……虎子,我就知道無論咱們兩個怎麽鬧,也不論我在你眼前說過什麽絕情的話,你都不會真的朝心裏去,都不會——當真不管我了,是不是?”

虎子皺眉,不敢正面回答她的話,只偏首望向府衙門口那邊:“月船是為了幫我,才設法傷了那幾個守兵,叫我回去也好交代。卻不想,他自己身陷囹圄。”

蘭芽眼眶便又是一熱,欣慰點頭:“……難得,你辨得清他對你的好意。”

虎子便轉頭望來:“我今日定要救他。若步雲青不顧百姓意願,執意不肯放人,我也要劫了牢獄!”

他眼中略有愧意:“蘭伢子,你我都身為大明臣子之後,可是我今日卻要帶人劫了衙門……此中情由,還望你能諒解。”

蘭芽輕輕垂眸。

虎子的為難,她明白。他們都以“忠臣之後”的身份,作為自己艱難求生的最大動力。只是想著一定要憑自己的力量,替父親洗雪冤屈,以自己的功績博得朝廷的認同,重振自己家門聲譽。而今日卻做出反叛朝廷之事,將來一旦被揭發,也許這一生所有的努力都將前功盡棄。

杭州府再不仁,步雲青再不義,他們也還是朝廷的府衙,皇上委任的杭州知府啊!

蘭芽提一口氣,定定望虎子眼睛:“你……當真肯為了救他,付出這樣代價去?”

虎子輕輕闔上眼簾:“從前在南京,你我親眼看見他屍首被吊在城墻上。我至今依舊清晰記得那一刻的負疚和心痛。所以這一回,我絕不叫此時重演,否則我良心有愧。”

蘭芽便輕輕按住他手腕:“……好,我們就一起去!”

杭州各個衙門前都鬧得歡,即便是懷賢和杭州都衛都無法分神來幫步雲青。步雲青親自在大門外應對民聲,整個杭州府的註意力便都被集中在了大門外。

牢房裏的獄卒也分神去看熱鬧,守備便空。

月船與長樂談笑風生,眼睛卻盯著地下。日光從窗欞漏進來,隨著光影變幻,計算得出時辰。

待得時辰差不多了,他方擡頭四望。目光漫出牢欄,穿越長廊,仿佛飄向周遭的監房。

長眸裏,瀲灩漾起笑意。

長樂便是一警,瞇眼問道:“道長又在做何打算?”

長樂因追隨月船目光遠眺,便有了一絲分神,於是話音還未落盡,便冷不防只覺眼前一花——是日頭轉過窗欞,正迎面照到了他眼睛。就在他片刻失明之際,金光當中卻悄無聲息,宛若毒蛇般伸來一只手,無聲,捏緊了他的脖子。

金光倏然聚散,那人頭頂原本頹敗的蓮花冠宛若烈焰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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