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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總有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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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寧宮。

梳頭太監老高替太後梳妝,一邊講著或是聽來,或是經他加工過的宮外的笑話兒,哄得太後笑得開心。知秋便也在畔跟著湊趣兒,待得老高收拾好了梳頭包兒告退了,知秋才上來將按例將廢後的每日言行說給太後聽。

“蒙太後恩旨,著太醫院醫正挑妥帖的人調理廢後的身子,又親自囑咐尚宮局挑好的進用,廢後這些日子身子已是大好了。十數年未見,卻也十數年未曾老去,現在冷不丁瞧著,倒還像當年剛進宮時候的模樣。倒是更添風韻,比之皇後艷麗百倍,就更不是貴妃此時的年紀所能敵的了。”

知秋性子,太後最是明白,她一向都是先說好的。太後便淡淡問:“可惜呢?”

知秋便嘆了口氣:“可惜奴婢瞧著廢後的性子,倒仿佛是當真對皇上已然死了心。且莫說不肯去向皇上謝恩,就連太後前後這幾次特地安排好了,在禦花園飲宴時‘巧遇’皇上,她竟也都托辭不肯來。縱然來了,也都是說巧不巧地,正好是皇上起駕之後才到的,這分明是算計好了不願見面呢。腑”

太後一嘆:“在這後宮裏,失寵不可怕,可怕的是心裏當真對皇上生了怨,自棄恩寵。那旁人即便再費什麽心,也都是無用了。哀家擡舉她了。”

知秋便問:“廢後既不能用,太後不妨再放眼瞧瞧六宮裏那些年輕的。便如僖嬪,當日也是嶄露了頭角的。縱然曾為貴妃所用,但事後貴妃並未與她分寵,她心下豈能沒有半點怨懟?若此時太後召喚,她未必不肯歸心。取”

太後想了想:“杭州小門小戶家的女兒,又是被賣了才進宮的,在宮裏的確需要尋個依靠。她原本想依靠貴妃,不過卻沒能得到她想要的;如今後宮,她能依靠的夜只有哀家了。”

知秋便一笑:“誰說不是呢。奴婢這便悄悄去請僖嬪過來。”

太後卻擡手攔住:“這後宮能有多大點的天地呢,咱們清寧宮的一舉一動,貴妃那邊也都盯著呢。再悄悄,也瞞不過她的耳目。哀家倒要大張旗鼓的去請,而且不請一個——去叫一臺戲來,然後請內廷主位全都來看戲。”

太後又想了想,微微一笑道:“倒聽說貴妃宮裏來了個會唱戲的名伶,據說色藝雙絕。倒不如就宣她的人來幫哀家唱這一出戲。”

知秋想了想,便笑了:“奴婢明白了。”

太後叫戲,內廷主位皆不敢怠慢,除了貴妃。

貴妃可以不到,太後宣涼芳,涼芳卻不敢抗旨,便來勸貴妃。

貴妃斥道:“何時我昭德宮裏的人,要去趨奉著她!她此番便是故意的,知道本宮不稀罕去,便要從我昭德宮裏宣了你去,以示昭德宮上下不敢全然不聽宣!”

涼芳便道:“娘娘勿慮。奴婢人微言輕,娘娘犯不著因為奴婢而頂撞太後。況且,太後今日此舉怕有用意,娘娘不去,便不知道清寧宮會發生何事。奴婢去了,也恰可替娘娘打探。”

貴妃這才和緩些:“如此,倒要委屈你了。”

涼芳馴順一笑:“替娘娘辦事,奴婢只覺榮幸,沒有委屈。”

涼芳登臺,一個身段,一聲亮嗓,便引來臺下一片叫好。

太後瞧了也跟身邊的知秋道:“媚而不妖,柔婉而不失正氣……這個涼芳果然有些風骨,也怪不得貴妃親自挑到跟前去。知秋啊,你說咱們清寧宮,怎麽這些年反倒遇不見這樣趁手的人了呢?”

知秋便道:“只要太後想用,這天下便都是太後的人。”

太後無聲一笑,叫了一聲:“賞!”

清寧宮的總管太監便親自端了紅漆封裏的盤子登臺去,對涼芳好一番讚美。以涼芳此時的職銜,能得清寧宮總管太監當面的恭維,那是好大的臉面。

涼芳便隨著總管太監下臺,到偏殿去等著當面謝恩。

太後倒也不急,偏首望向坐在最邊上的僖嬪去。

僖嬪原本出身最低,在內廷主位裏最不受待見。且上回她幫了貴妃,眾主位因嫉恨貴妃,便遷怒於她,對她更是冷淡。

太後卻偏親親熱熱叫:“僖嬪,坐到哀家身邊兒來。知秋有罪,怎地叫你家僖嬪娘娘坐在太陽地兒下頭?不知她是杭州來的,水兒攢的似的,最怕暑氣?”

知秋忙福身:“可不,老奴真是年紀大了,辦事竟這樣不周全。僖嬪娘娘恕罪。”

僖嬪如何敢接,連忙起身扶住:“嬤嬤切莫這麽說,折煞本宮。”

一眾嬪妃又羨又怒地瞧著知秋親自搬著座兒,將僖嬪引到太後身邊兒去。太後含笑道:“方才涼芳唱得好,可惜也只有他一個。哀家年紀大了,便喜好熱鬧,倒想再聽聽旁人唱。”

宮裏的小戲班子都是太監充任,若叫大戲便得召教坊司承應,而那總要走相應的程序,累贅得很。

僖嬪眼底一熱,便福身道:“若太後不棄,妾身倒是會唱兩句的。”

太後便笑了:“杭州來的姑娘,果然是

tang鐘靈毓秀。只是你是皇上的嬪妃,又是一宮主位,哀家若叫你開嗓……豈不是唐突了你。”

這後宮裏的嬪妃,再多才多藝的,也不能隨便給人唱曲兒。唱曲兒的都是樂戶,那是賤籍。

僖嬪卻搖頭:“太後言重了。妾身雖在嬪位,可那都是給外臣和天下人瞧的,在太後跟前,卻沒有什麽嬪位,只有太後的孩子罷了。皇上以孝治天下,民間都知彩衣娛親,妾身如何就不能哄太後一笑?太後請放寬心,妾身這便登臺。”

湖漪扶著僖嬪朝戲臺去,低聲道:“娘娘這是怎麽了?今兒唱過了之後,明兒不知又要被那些主位如何嘲笑,說咱們本就是江南唱曲兒的……”

僖嬪自己倒是淡然:“這些若都忍不得,又如何能圈住太後的心?太後今兒本就是特地點我的名,我哪裏還有半步退路?是榮是恥,總要走完這一步,唱完這一曲才能確定。”

步入後臺,僖嬪瞧一眼涼芳的所在,道:“況且,今兒也正是結識涼芳的最好機緣,我又怎會放過。”

偏殿之內涼芳正自等待,卻聽外頭慢板一響,接下來便聽得一線清淩淩的小嗓憑空而現,宛若雲雀揮翅直沖雲霄。

涼芳心下也不由得叫了聲好,忙攀住窗欞朝外瞧去。

卻見臺上女子,雖沒大扮上,只簡單披了副水袖,裊裊婷婷立在臺上,曼妙而歌。

涼芳震動之後,便緊緊地瞇住眼睛,手指漸漸掐緊了窗格子……

那是僖嬪,他雖然沒什麽機會當面見,可也知道她。可是此時眼前所見,耳中所聽,卻仿佛,卻仿佛——時光倒轉,他還是個剛賣給戲班子學戲的孩子,還沒被曾誠買走,還沒有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模樣。

那時戲班裏便也曾有過幾個女孩子。有的說是勾欄裏送來調.教的,有的說是窮人家送來學唱後好賣進大戶人家當小妾的,還有的說只是孩子小不分貴賤所以跟著學來玩玩兒的。

就在那幾個女孩子當中,他便見過一個。身段兒和唱腔,像極了眼前的這個。

涼芳狠狠閉了閉眼睛……絕不會的,絕不會。

眼前人是貴為內廷主位的僖嬪娘娘,而他,而他——都不僅是從前那個不陰不陽的的戲子,更,更已成了徹徹底底的太監!

他苦苦尋找了那麽久的人,怎麽可能就在咫尺,卻隔天涯?

上天不會這樣懲罰他,不會的!

一路狂奔,蒙克與手下已是到了長城關口。

前面出了關口,便回到了他的大草原。他卻勒住馬頭,回眸南望。

這片錦繡山河,他還會回來的!

馬海見他流連,便上來輕聲道:“大汗難道不覺此番北歸,走得太急?”

蒙克一聲清笑:“你當我沒看出來?她先以曾誠的銀子為餌,又事先找好了客棧地下的密道幫我們出城……一切都這般水到渠成,分明是她早設計好的。”

馬海蹙眉:“那大汗還這麽由得她?”

蒙克仰首一笑。此時已然再沒了“慕容”的風雅之姿,而盡現草原大汗的豪邁:“我這一回不過年少縱馬,觀花南朝罷了。一年以來該看的都看到了,便該北歸。有她安排,這一路順遂許多,我又何樂而不為?”

他瞇起碧眼,微微挑起唇角:岳蘭芽,你爹爹的清譽、你哥哥的性命都還在我手中。你我便還有見面的機會!

而且我跟你保證,重逢的來臨,將會很快、很快。



【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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