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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宮女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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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姑娘穿得素淡到了極致,半點沒有宮裝華麗。身上的襦裙看樣子已是洗過了無數回的樣子,早褪盡了顏色。手肘等處更是補丁落了補丁。

頭上更是半點裝點都無。只將一把長發隨性地分開左右兩邊,各自變成一根辮子。從肩頭垂落下來。發辮編得不緊,蓬松卻顯得活潑;辮梢發絲微微卷曲,便每次細微一動,那兩根辮梢便要蝴蝶兒一般飛舞起來一般。

尤其是那一雙眸子,幹凈得仿佛透明。就仿似這骯臟的宮闈,竟沒有一點汙穢染及過她的眼睛。

難以想象,在這嚴苛冷漠的宮墻裏,竟然悄然生長著一株爛漫的野花兒。待得春來,她便以這樣不可遮擋的姿態,盡情地綻放了。

素色清淡,卻明媚妍麗得耀眼糌。

蘭芽便楞了下。後又想及冷宮那沒關上的大門。

那姑娘便有些不自在,急忙起身,沖身邊幾個內侍低聲說了句什麽,便抱著針線活先出門去楮。

蘭芽從窗口覷著她,姑娘正是朝冷宮大門方向走。

“包子”在一旁忙著泡茶,卻搗騰了半晌,將茶葉罐子底朝天了也沒控出幾根茶葉來,便懊惱地叫:“這幫家夥,何時背著我,將茶葉都給喝光了?”

蘭芽便轉回頭來道:“無妨。一杯清水即可。”

窗口處,卻傳來清淩淩的一聲低呼:“大包子,你過來。”

蘭芽聞聲不由得又望向窗口去——呵呵,倒有人與她觀感一致,都想叫他“包子”呢。這個便更具體些,這裏是“大包子”,那他兄弟自然便是“小包子”。倒真是生動有趣。

目光所及,卻見正是那個姑娘。

那姑娘見蘭芽扭頭瞅她,便微微紅了紅臉。低垂頭跟大包子小聲說了幾句什麽。

大包子聽了之後便是一喜,連忙跟著那姑娘去了。身影往冷宮的方向消失了片時,便捧著一個紙包回來。歡歡喜喜給蘭芽倒了茶,捧了上來。

蘭芽一瞧,茶盅裏卻不是茶葉,而是幹花。仔細聞嗅,竟是蘭香。

大包子有些不好意思,便解釋道:“連冷宮裏娘娘的茶葉也斷了許久,想借些都沒得用。幸好冷宮裏自己種花,摘了花曬幹了存著沏茶喝。”

蘭芽便點頭:“這主意,是方才那位姑娘教你的?”

大包子有些臉紅,揉著後腦單頭:“是。吉祥說,咱們冷宮好容易來了位貴客,可不能怠慢。雖然沒有茶葉,好歹也可用花香相迎。”

蘭芽挑了挑眉,“她獨獨給了你這蘭花茶?”

大包子憨憨地笑:“正是。吉祥說,蘭為花中君子,以蘭為茶,便也不算怠慢了長隨。”

蘭芽握著茶盅,“你說,她叫吉祥?”

大包子點頭:“真是個好名字,您說是不是?”

蘭芽點頭微笑:“可不。有她這名字在,廢後終於守得雲開。”

又兜著圈子問了問冷宮裏的事,問過了廢後,又問了問吉祥。包子便將他知道的全都說了。蘭芽知道不方便多做耽擱,以免引人懷疑,這便起身告辭。順口道了句:“替我向那位姑娘道謝。就說這茶很好,我很喜歡。”

大包子便很開心,“那便太巧了!吉祥方才托付我一事,正愁不知該如何與長隨說:吉祥說如果長隨這茶喝得舒心,稍後可否允她與長隨單獨說一句話?”

蘭芽挑眉:“說吧。”

包子便帶蘭芽到了背人的墻角,稍後吉祥便也來了。瞧見蘭芽,吉祥面上紅了紅,咬住唇打定主意便給蘭芽跪倒。

“姑娘請起。這是怎樣的話說?”蘭芽忙伸手去扶。

吉祥卻堅持不肯起來,更是垂淚:“還望公公救我家娘娘一命!”

蘭芽心下一跳,忙道:“姑娘這是說的哪裏話來?”

吉祥一張不施粉黛的面上,梨花帶雨:“奴婢方才早已看見公公腰上的腰牌,當是靈濟宮不假。奴婢便厚顏來求公公,此時景況,只有靈濟宮能救我家娘娘!”

蘭芽擡眼盯了包子一眼。

包子當真機靈,忙道:“長隨,吉祥,你們兩個慢慢說。我去望著些。放心,我什麽都不知道。”

蘭芽心下便暗暗記下了這個包子。來日,這兩兄弟,都合一用。

包子去望風,蘭芽便扶著吉祥的手肘,道:“有話慢慢說來。”

吉祥輕聲抽泣:“宮裏剛剛傳來消息,說太後赦我們娘娘離開冷宮。巧的很,公公正是此時到來。奴婢便自然明白,公公怕也是因著這個事故,方來冷宮一轉的。”

她這般伶俐,蘭芽倒不好不認,便點了點頭。

“太後既赦免廢後,這是天大的好事。你怎地還要這等傷悲,更說什麽救你家娘娘的昏話?”

吉祥垂淚:“公公豈能不知內宮情形?縱太後懿旨,可以這旨意並非皇上所下,於是我家娘娘就算能離了冷宮,卻非但不為皇上所諒解,反倒更會惹怒皇上。”



tang況且內宮此時由貴妃為首,當年我家娘娘被廢便是緣由貴妃而起。於是貴妃又如何能放過我家娘娘?”

“此時情形,倒不若我家娘娘不出冷宮,或許還能拼得一世平安;倘若一旦走出冷宮大門,而重回後宮,那我家娘娘便,便禍事不遠了。”

蘭芽也不由得點了點頭。

在清寧宮廊下,聽完了太後的懿旨,她便也知道廢後的死期到了。

且不說貴妃與廢後的舊怨,單論今日貴妃與太後的當面沖突之下,太後又不合時宜地今日宣布赦免廢後,那貴妃一定會為了殺太後的銳氣,而設法令廢後早早便死去。

太後與貴妃鬥法,廢後是首當其沖的犧牲品。

吉祥哭道:“奴婢正百般無法,待得乍見公公到來,奴婢心下便是狂喜——只覺是上天垂憐,派人下界來搭救我們娘娘。於是奴婢鬥膽以花草茶孝敬,只希望能討得公公半點歡心。”

蘭芽蹙眉:“你的忠心,我也感動。可是太後、皇上與貴妃之間的鬥法,我一個小小長隨,如何能改動半點?”

吉祥忙道:“奴婢不是要公公涉險,奴婢只是求公公設法從中轉圜——這皇宮縱大,卻也有地方是太後與貴妃、甚至是皇上鞭長莫及的,那就是西苑——靈濟宮司大人獨掌的西苑!”

“所以奴婢懇請公公代為轉呈司大人,請務必請司大人援手,允我家娘娘搬到西苑而居!”

蘭芽心下也是暗嘆一聲:這果然是目下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

蘭芽沈吟道:“只是姑娘須知,此事我做不得主。”

吉祥竟不顧自己毀容之虞,重重叩頭:“只要公公肯專呈司大人,奴婢便已心滿意足。求公公成全,求公公救我家娘娘這一難……”

這樣破敗荒涼的冷宮,那樣一位明明貴為皇後,卻不過一月即遭貶黜的苦命女子……卻竟然有小小宮女,赤誠不改,誓死追隨。

蘭芽心下暖熱,便扶起她道:“我不敢承諾你什麽。凡事都需要你耐心等待,聽消息,好麽?”

蘭芽揣著一腔心事回了靈濟宮。

進了聽蘭軒,瞧見雙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蘭芽擺擺手:“我好累。有話稍後再說,讓我先睡一睡。”

這些日子來,她幾乎衣不解帶地親自照顧涼芳。等到他能下地,這便親自護送他進宮。她身子早已累垮了。

再加上今天心上壓上的這一宗事,她便覺得心力俱疲,只想大睡一場。

她明白,自從家遭慘案之後,疲極累極的一場大睡,早已成了她唯一的逃避與紓解方式。

她推上房門,邊走邊解開衣帶。太累了,也懶得去撿,任憑它們一件一件地跌落委頓在地。

直到,走入碧紗櫥時才聽見,床榻處傳來深深一聲抽氣。

蘭芽身上除了貼身小褲與裹束布條之外,已然再無遮掩。她按緊心口,慌亂問:“誰?!”

實則,何必再問?

她聽蘭軒的內臥,便是雙寶也不敢進來。以碧紗櫥為界,雙寶只敢在界限之外與她回話。

敢於公然進了內臥的,根本只有那一個人而已!

怪不得方才雙寶神色有異,是她自己沒放在心上。所以活該落得個自解衣帶,送到人家面前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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