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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課前時4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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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偶堆之下露出半張日本娃娃的臉,依稀間雖然是匆匆一瞥但似乎就是剛剛被她甩出去的那個娃娃。

這時候景晨的手上也開始被一叢叢黑色棕色的頭發纏住,兩個人越是想起身,那些頭發也纏得越緊,人偶堆之下伸出一只又一只小小的手,塑料的,木頭的,抓住他們不斷的往下拖,直到兩個人完全被埋進了廢棄的人偶堆之中。

☆、第12課時

安靜得如同將要窒息的黑暗之中,桑寧只聽得到景晨的呼吸和微微加快的心跳。她緊緊貼著景晨的胸口,整個人完全是被景晨抱在懷裏的。

被拖下來的時候情況緊急誰也沒有顧得上介意,但此時被埋在人偶堆裏動彈不得,時間越久越覺得這樣的貼近讓人覺得別扭。可是想要稍稍拉開距離,身上纏著的人偶頭發卻被拉得更緊。

景晨躺在下面給桑寧當肉墊,卻因為頭發的收緊而越發尷尬——桑寧個子小小的,胸前卻很有肉。兩個人這麽貼近讓人生怕會有什麽失禮的舉動。

可是偏偏那些人偶只是困住他們不讓他們離去,也不再有什麽其他動作。

外面打火機的光似乎已經熄滅了,四周真正陷入了一片漆黑,讓人在規律的心跳聲裏模糊的時間的感覺,每一分鐘都變得格外悠長。

景晨環抱在桑寧肩上和腰上的手從最初的僵硬慢慢放松,感覺著女孩子的柔軟和體溫。

他也不是沒交過女朋友,但是從很早他就明白自己最終會娶的多半是家裏安排相親的對象,不能強求自己的女朋友將來也跟著他一起回到這個處世偏僻的人形會館裏一輩子守著這裏的人偶。

所以那些年他大概並沒有對感情太上心,這是第一次有如此想要保護一個女孩子的感覺。

可是他們偏偏在這樣的情形下相識,他怎樣才能保護她?

失去了時間感的他們不知道過了多久,人偶堆疊的縫隙裏重新出現了光亮,但這光亮絲毫也不會讓人覺得開心。

壓在他們身上的人偶被撥開到一旁,景偃大師的臉出現在上方。

看起來他並不意外他們會逃,也並不意外他們逃不掉,不過對於兩個人如此頑強還是聊表讚許的。

“——希望你們兩個這次有吸取點教訓,別再做這種大家都費勁的事情。”

景晨看著這位讓自己覺得陌生的父親,即使被捆得不能動彈還是毫不怯懦,隱隱把桑寧抱緊了些說:“父親,你放了桑寧!你只是想要一個健康的身體,我也已經在這裏了,沒有必要再為難她!你放她走,她出去以後會當做什麽也不知道,這裏的事她什麽也不會說的!”

桑寧努力擡起頭看他一眼,“什麽啊,你要我眼看著你的身體都被人強占了,還當做什麽都沒有看到?”

景晨用力捏了她一下,“怎麽說你就怎麽做,現在不是瞎講義氣的時候!”

他現在一心只想讓桑寧離開,至於他自己,從被抓來就知道自己沒辦法離開了。他不像桑寧,出去之後可以遠遠的離開永遠不再靠近這裏,他始終是會館的人,父親不會讓知道了一切的他有機會對母親或者任何人說出這裏的事。

然而景偃大師看著他們有些好笑的說:“這才認識多久,你們就開始玩這種情深意重的戲碼?不過不用費勁了,你們兩個一個也不能走——景晨你好歹是我兒子,如果不到最後一步沒有其他辦法我也不想動你,可是誰讓你運氣不好偏偏一起掉了下來。現在你什麽都知道了,我們這父子只怕也是做不下去了。而且外面鬧了不小的動靜,就算我想先關著你情況也已經不允許,要怪只能怪這小姑娘的老師太難處理,如果放了她出去我就更沒有機會了。只能趁現在還沒被人找到這裏先換了身體再說,如果還有時間我會再把你這個小丫頭剖開來看看的!”

桑寧是面向下被捆著的,她艱難地扭著頭瞪向景偃大師,“你不放我走華老師也會找到我的!到時候你的麻煩才真的大了!”

景偃大師冷笑說:“沒錯,他會找到你,不過找到的只是抽光魂魄之後的人偶碎片,而剖碎你的人或許是‘景偃大師’,但可惜的是那時的我已經是景晨了。”

這裏到處都是人偶,桑寧又被人偶的頭發纏裹著,景偃大師絲毫也沒有發覺桑寧跟之前有什麽不同。

他從兜裏掏出一個被布纏裹著的鈴鐺,解開來搖響,通道裏那幾個等身人形竟然搖搖晃晃地開始往裏面爬過來,抓起被捆在一起的桑寧和景晨往外拖去。

景偃大師不無得意的說:“這是我用這裏人偶身上殘碎的靈體拼做出來的附身人形,怎麽樣,很不可思議吧?不得不說附身真的是一門高深的學問,只要我能完全掌握,世上就再沒有什麽辦不到的事!”

“才不是!”桑寧雖然懂的不多,可也現學現賣著一點從華先生那裏聽來的話,“——這種玩弄生命的手段不是輕易可以去碰的,遲早會有代價的!”

景偃大師不會怕,走到他這一步已經沒有什麽能讓他聽進去了。

他把兩個人帶回地下工作間分開綁起來,一邊做著準備一邊說:“——其實附身之法自古就有,道家有還陽藏密佛教有奪舍,人的*只不過是一具供靈魂寄托的皮囊,皮囊會*,靈魂卻長存不滅。只要能將不滅的靈魂遷移到另一具軀殼中就可以擺脫輪回得到永生!”

桑寧心裏在否定卻不知道怎麽反駁,但如果那是一件那麽容易的事情,華老師和華先生就不必費那麽大功夫不斷的替她尋找可以棲身的軀殼。

她只知道自己最初無意識之下附身的那具肉身最後是個什麽下場——“才不對,附身肉身是會腐壞的!”

“腐壞?哈哈哈——”雖然是計劃之外的發展但景偃大師依然抑不住即將能夠擺脫自己這副不中用身體的激動,“你說的那是借屍還魂吧,那種已經死掉的東西當然不經用,可是你看看景晨,他這麽健康,怎麽會腐壞?”

桑寧這才想起被自己附身的那具軀體本來就是已經病死的,那這意思是她也可以附身在活人身上嗎?

不對她才不想做這種事!跟這種行為一比強盜搶的都還是身外之物,這搶的根本是命!

到了這一步景晨似乎已經不再對逃跑抱任何希望,畢竟在強勢的父母面前,他的軟弱像是已經根深蒂固。

如果這就是生下他的父親給他的命運,他認命,但他不想讓桑寧跟他一起認命,“父親,你只是怕放桑寧離開她會帶人來壞事,你可以等做完一切之後再放她離開,她會發誓絕對不說的,跟她的老師也不說!她只是跟我一起出去轉了轉,她會跟她的老師道歉沒打招呼的——這樣一切都可以平靜解決,您也一定希望這樣吧?桑寧你快發誓什麽也不會說,一輩子都不說!”

桑寧雖然知道他是為她好可還是說不出來,景偃大師輕嗤地笑著說:“看來你還真是挺喜歡她,不過很可惜,如果她只是個普通女孩我說不定還可以留她一命替你娶她算是對你的紀念,但附身在人偶身上的女人可是生不了孩子的。所以還是只能讓她永遠閉嘴了。”

景偃大師布置好準備了很久的陣法法器符咒等等東西,手裏拿著一截如同削尖了兩端的骨頭來到景晨面前說:“是我給了你生命,現在也是時候你來回報我了。”

他嘴裏念動著長而繁覆的咒文,將骨頭的一端深深紮進左手心,讓血浸滿整個骨頭,順著空心滴落。

隨即向著景晨心口紮下去——

“不行!別碰他啊你這個老強盜!”

桑寧一急,隨即身子一輕,身體被繩子束縛的感覺消失不見了。

她一直都很不擅長控制魂魄化成實體的虛實變化,但此時她從繩子裏出來,用力向景偃大師撞去。

景偃大師被撞倒在地上,卻痙攣似的抽搐幾下失去意識沒有再爬起來。

然而與此同時景晨的身體也痙攣起來,桑寧頓時擔憂自己沒把他們怎麽樣了吧,誰知道中途被打斷附身會出現什麽狀況?

“景晨!景晨?”

——難道她闖禍了??

她註意到從景偃大師倒下景晨也開始抽搐之後,那幾個拖他們下來的人形陸續倒在地上動也不動。

雖然不太明白但似乎景偃大師在失去意識之後就無法繼續控制它們,桑寧立刻跳上升降梯去找華老師和小路來救景晨。

這一次她沒有遇到任何阻礙,剛升到地面從景偃大師的小樓裏出來,就看到華玉盞和曲小路跑進院子——

“看看,我說這一次我真的感應到她了吧!”

他還沒有邀完功,華玉盞已經越過他,接住桑寧奔跑中伸過來的手還沒來得及將她拉進懷抱裏就反而被桑寧一拉,“華老師快來救景晨!”

華玉盞的腳步不易察覺的一頓——為什麽要救他?為什麽他要去救他?

不管那個人發生什麽,跟他有什麽關系?

可惜桑寧並沒有感受到他那一頓之下的心情,她只是加了把力氣拉著他快步往小樓裏去,而華玉盞也只是不想在她這麽賣力之下違背她的期望。

曲小路和華玉盞是一感應到桑寧的存在就用妖怪般(去掉般)的速度趕過來的,其他人都還沒有趕來,他們三個重新回到地下。

雖然華玉盞和曲小路有更快的方式可以直接下去,不過反正桑寧人已經平安的出現在這裏,在某種心態之下他們還是不急不慢地坐著升降梯。

隨著升降梯慢慢下降曲小路打量著這裏,“你不見之後就被關在這裏?難怪我感覺不到,這裏存在某種像是結界一樣的東西,不過使用的法術比較駁雜不怎麽精準,勉強能起到一點‘閑人免進’的作用。而且這種東西通常都會隨著施術者的昏迷或死亡而減弱或解除——桑寧你是自己逃出來的?果然現在根本就不必對你保護過度,多鍛煉鍛煉總是好的。”

他後面那句擺明了就是說給華玉盞聽的,不過華玉盞顯然更關心桑寧和景晨一起失蹤是怎麽一回事。

桑寧在升降梯上匆匆把發生的事情告訴他們,曲小路半是玩笑的說:“看來華先生還真是會找地方,一來就遇到同道中人。這樣我們就可以把景偃在研究的東西也帶回去給華先生,說不定會有用處。”

“景晨呢?他要不要緊啊?我就那麽把景偃大師給撞開了,會不會對他有什麽影響?他沒有醒過來是因為這個嗎?”

曲小路拍拍她,“稍安勿躁,別著急。情況怎麽樣我們總得下去看了才知道,就算他真的有什麽事也是因為景偃的法術不是因為你。是吧,華教授?”

他笑瞇瞇地向華玉盞看過去——有時候當監護人也不是件好事,姑娘長大了總是要往外飛的,是吧是吧華教授?

還好升降梯在華玉盞準備跟曲小路談談人生的時候到了地面,桑寧拉著兩個人就往先前的房間去,景晨和景偃大師依然一個躺在臺子上一個倒在地上,都已經不再抽搐聲息全無。

華玉盞和曲小路去查看景晨,桑寧往地上的景偃大師瞥了一眼,擔心地問:“要不要先把他綁起來啊?”

曲小路只往地上瞄了一眼,“不用,那裏面根本沒有魂魄只是個空殼子。”

桑寧聽到這句話就知道事情糟了,景偃大師的身體如果只是個空殼子,那他現在是在——她往景晨身上看了一眼,只見曲小路正扒開他的眼皮,那只眼的瞳孔渾濁成一團好像兩道濃的化不開的霧氣攪成一團。

“先把他們搬上去吧,看來我們得跟景夫人談談。”

……

景偃大師和景晨的軀體並排擺放在客廳裏,兩旁的椅子上還放著那幾個跟景晨極為相似的人形,這樣的場面不能不說詭異至極。

而在這樣的情況下景夫人居然還能夠維持著鎮定,雖然臉色已經難看得像是墻灰。

“景夫人你看,雖然我們的桑寧遇到了這種事,但既然她人沒事,景偃大師也自作自受受到了懲罰,我們也想大度一點不願太計較。只要你允許我們帶走景偃大師的研究資料再送我們幾個人形,我們也就不報警也不把這件事公開。這事兒就算我們私了,到此為止。”

前大律師曲小路笑語靨靨地跟景夫人說著,“另外桑寧跟景晨相處得也不錯,沖景晨的面子,我們也很想適當的提供一點幫助。”

景夫人那死灰似的臉上終於透出一點希望之色,盯著曲小路問:“你們有辦法幫景晨嗎?我知道這幾年景偃有些沈迷於歪門邪道,沒有阻止他是我的過失,但景晨是無辜的,你們能幫幫他嗎?”

景夫人一向冰冷嚴厲如今也終於破了功,她大約也明白自己是沒有資格要求他們去救景偃的,何況他連對景晨都那麽沒有人性。她如今也只求景晨能夠平安了。

“這一點正是我要跟你談的,景夫人請靠近兩步。”

曲小路收斂了那副討價還價的微笑表情,在景夫人面前拉開景晨胸口的衣服——那裏原本有一個被骨刺紮出來的洞,但此時那個洞竟然已經快要愈合了,傷口處卻發黑發紫,並在四周的皮下蔓延著一道又一道奇異的花紋,看起來竟像是皮下的血液凝固而成,讓人感覺詭異而又不祥。

“這是什麽?”

“景偃大師用的是某種活人奪舍的法術,奪舍之後原主和入侵者會共存在同一個身體裏,正常來說強勢的一方可以主導身體。不過景偃大師顯然為了以防萬一的情形發生,他在進入之前給這個身體打了印記,從此身體只會認他,即使偶爾景晨的意識醒過來,也沒有辦法控制這具身體。”

曲小路稍停,讓景夫人消化了一下前面的話,緩緩說:“也就是說,景晨永遠都不可能再使用這具軀體了。”

景夫人的身體搖晃了一下,勉強站穩了,問:“那還有什麽幫他的辦法嗎?”

“——這具身體是肯定不能用了,不過這裏,正好還有另外一具被空出來的……”

曲小路謹慎的含蓄的示意了一下旁邊景偃大師的身軀,這一回景夫人終於撐不住,搖晃著扶著椅子坐了下來按住額頭。

連桑寧也瞪大了眼睛看向曲小路——這就是唯一的方法?這是幫人呢還是坑人呢?

兒子變老子,讓景夫人怎麽面對現實??

“真的沒有別的辦法嗎……?不能像景偃那樣——”

景夫人擡起頭欲言又止,顯然對於景偃私下裏研究的那些事她是知道一些的,對於他的做法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眼前的這兩人是華先生那邊過來的,看起來又對這些東西很了解,她抱了幾分期望去問,卻聽華玉盞回答她說:“你見過附身在人形身上的人怎麽生活的吧?你想他也一輩子躲著不見人?”

華玉盞說的比較不留情,曲小路趕忙接過他的話,“景夫人你看,附身這種事也不是隨便找一具身體就可以的。身體和魂魄之間也有某種辨識,要找到能夠符合上用一輩子的實在是很難的一件事,景偃和景晨是血親相容性很高,這也是景偃會選中景晨的原因。現在他們兩個魂魄擠在同一個軀殼裏,無論對於身體還是魂魄都會造成損傷,要讓景晨移出來的話還是盡早的好。”

景夫人擡頭看他一眼,“那景偃呢?他會怎麽樣?”

“很遺憾,景偃在奪舍的過程中被打斷了,他只來得及把自己的魂魄灌輸進景晨的身體,但儀式沒有完成,他操控不了這個身體。雖然死不了,但也只能當個植物人了。”

曲小路這話沒人知道是真是假,可以肯定的是就算景偃大師有救,他們也不會救的。

景夫人顯然很糾結,她可以拒絕,但他們也可以不管。

他們可以轉身就走,把景晨和景偃一起放在這裏當兩個活死人——不,大概用不了幾天失去魂魄的景偃大師就會真正死亡了。到時候也許景晨也一樣沒救了。

“抱歉我現在還沒有辦法拿主意,可以請你們多留幾天讓我考慮一下嗎?”

曲小路微笑著回答:“當然。”

華玉盞補充說:“我們還可以再留三天,三天之後學生們也必須回學校報到了,還請理解。”

景夫人愁容慘淡地讓工作人員送三人回客房,安頓好兩個活死人,隨即給會館俱樂部的幾個核心成員打了電話求助。

她知道這些人都在跟景偃一起研究人形附身,期待有一日能夠更換一個完美的不會生病不會老去的軀體,為此大把大把的錢捐助給景偃大師。

可惜一番打聽下來,大部分人只是支援金錢關註每一階段的成果,並不參與研究。唯有一兩個人在聽到是華玉龍那邊來的人這麽說之後吐了真言:

“——景夫人,這件事事關貴館少爺的人生我不敢隨便拿主意,但華玉龍在一些特別的玄術領域頗有研究,可以說是我所知道的人當中最有造詣的。只是他這人輕易不露相,所以我們只能先引薦他進俱樂部再慢慢接觸。如今他的人肯出手,倘若再說沒有辦法,那只怕是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

所以救景晨的唯一方法,是景晨變成景偃大師。

桑寧蜷著腿蹲在床角兩手薅毛也無法消化這個現實,她也想救景晨啊,可是不是這種狀況吧?三十歲不到的小夥子猛然就變成五十多歲的老男人還一身病——話說景偃大師什麽病來著?而且景晨能當得了景偃大師嗎?他根本就不會做娃娃吧??

桑寧腦子裏完全變成一鍋煮爛的粥,蹲坐在床角碎碎念,碎碎念,碎碎念……

曲小路站在房門口看一眼裏面蹲在床角長蘑菇的桑寧,“有那麽難適應嗎?人類看起來三十歲和五十歲有那麽差?”

華玉盞靠在門框上點著了煙,漫不經心的應一句:“誰知道。”

——他又不是人,關他什麽事?

桑寧越發陰郁了——不要都圍在她的門口討論啊,她能聽到的啊~~兩個老妖怪跑在這裏說什麽風涼話,三十歲和五十歲當然差很大啊!!

☆、第13課時

景晨的事情固然叫人糟心,可他們也還有正事要辦,不能整天只圍著這一件事。

比如,現在最正的正事,莫過於找到徐艦。盡管他好像一不小心就被人遺忘了。

桑寧直到此時才知道徐艦是和他們一起失蹤的消息,她無比愕然,“——他沒有跟我們在一起啊,只有我和景晨掉進陷阱裏,也沒有見到他被抓來,他怎麽會不見了?”

“那麽徐艦的失蹤就跟景偃無關了?”

——如今已經沒有辦法證實這一點,更無法去問景偃大師本人了。

……

徐艦又一次走過一段走廊,出現在他面前的是又一段一模一樣的走廊。

這是第幾次了?他很確定進去的時候只有走過一段五六米長的小走廊,但出來的時候長長的無盡的走廊怎麽走也走不到頭。

身後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響起極其細微的啪嗒啪嗒的腳步聲,聲音細小卻又繁集,好像密密麻麻一般。

可是他只要一回頭聲音就消失不見,身後也只有空蕩蕩的走廊,不見其他任何東西。

他轉回頭繼續往前走,那些聲音又漸漸響起漸漸跟上來。

徐艦要被惹毛了,他開著手機錄像功能猛地轉身——“誰!?都給我出來!!”

空氣中仿佛一下子回蕩著許多細小而又飄渺的笑聲,像是小孩子的聲音,嘻嘻哈哈若有若無。

——他這是遇到鬼打墻了??

徐艦又急又惱,這些鬼東西到底想怎麽樣?它們打算困他多久?就不能麻溜點現身嗎?這種被人耍著玩的感覺一點也不好!!

“告訴你們我一點也不怕你們!有本事出來露個臉啊!”

他越是嚷,那些細小的笑聲像是越開心,飄飄蕩蕩在空氣裏的每一處。

拓嘛的一定是那些死人偶!徐艦大步向遠路返回去,心想著幾個人偶也敢耍人玩,燒死它們丫的!

他跑回走廊深處的陳列室,掏出打火機抄起一個看起來衣服比較厚的娃娃引燃,等火著了起來就把它扔進人偶堆裏,如此重覆著看著一層又一層的娃娃被他燒起來。

空氣中那些細小的嘻笑聲不見了,取而代之是一聲又一聲混合著驚恐和憤怒的尖銳叫聲,只因為太小太弱而沒有太多淒厲和威脅,聽得徐艦大笑起來——

“看你們再敢耍我!等全燒光了看你們怎麽困住我!”

他得意地看著火越來越大,火光裏那些人偶的頭發衣服都已經燒光,燒了一半的臉和身體變得發黑,一雙雙眼睛卻像是怎麽也燒不化,都緊緊地盯著他。

徐艦開始覺得事情不太對——火燒得越來越旺,不止是人偶,連他們身下的木架也燃燒起來,火勢一下子變得猛烈,空氣灼熱著,氧氣也越來越少——

他後知後覺的發覺這是會引起火災的!而且第一個燒死在裏面的就是他!

徐艦趕忙從門口跑出來,詭異的是屋裏的火焰像是追著他似的,火苗一下子從他身後的走廊猛地竄過來——尼瑪作祟了!

拓嘛的為什麽燒掉還會作祟!?

火苗緊緊地追著他蔓延到整個走廊,他被火燒屁股只能一刻不停拼命的跑跑跑——啊啊啊這是為什麽!?他難道一輩子都是被鬼追的命嗎!?

突然無盡的走廊盡頭同樣出現了火光,如同走廊被圈成了一個圓形,火焰帶著一股熱浪迎面撲來!

徐艦只能停下腳,在嗆人的濃煙中驚恐地看著兩邊火焰裏夾著一張又一張人偶的臉,在火光中扭曲變形著向他尖嘯撲來——啊啊啊他要死在這裏了嗎!?

就在這時他莫名的感覺肩上一沈,來不及扭頭看一眼,就看到兩邊幾乎已經逼到跟前的火焰猛地滯了滯,緊接著一側走廊的火苗驟減,透過火焰甚至能夠看到出口的光芒。

徐艦抱住頭迎著火焰的灼熱一頭向外沖去,全身的衣服毛發甚至皮膚都仿佛發出被烤焦的滋滋聲。當外面清涼的空氣和風撲面而來,他終於頂不住肩上的沈重整個人撲倒下來,在眼前一黑失去意識之前聽到一陣雜亂的人聲——

“起火了!!”

“那邊有人!”

——得救了。

意識到這一點時徐艦緊繃的神經終於放松下來,徹底陷入昏迷。

……

那仿佛是黑甜而漫長的一覺,徐艦睜開眼時看到的是一個醫生一樣的人,他說著:“氣管裏嗆了點煙,當心註意喉頭會不會腫起來,其他沒有什麽大問題。”

徐艦坐起來想要說話時就發現嗓子很啞,不能對自己的劫後餘生表示一下激動實在很遺憾。

醫生起身之後他就看到站在醫生身後臉色鐵青的景夫人,不得不說景夫人本來就長得足夠嚴厲了,加上這樣的臉色實在很嚇人。雖然他很感激她來探望他,想來他是在會館裏出事的,景夫人來探望也是理所當然,只是他還是覺得她不來他會感覺更好一點。

景夫人頂著那難看的臉色走到床前,“徐艦同學身體覺得還好嗎?”

徐艦清了清沙啞的喉嚨,回答她:“還好還好……”

——他既然沒什麽事這位黑臉大嬸是不是可以快點走了,她這張臉實在不利於大劫餘生的青少年的心理康覆……

他眼尖看到了站在一邊的華玉盞,還有站在門口的女生們,嗓子難受所以只是招招手叫她們快過來,他剛剛那段九死一生驚心動魄的經歷正急著找人分享。

然而女生們卻沖他連搖頭帶擺手,似乎還一個個神情古怪不停的對他打什麽暗示——他就奇怪了,什麽事啊,直接說不行嗎?

景夫人還站在他面前沒有離去,他的無視讓她的臉色越發難看,沈著聲音開口說:“既然徐艦同學身體無恙,我們該來探討一下你為何在陳列室裏縱火了。”

“誒?”

——陳列室?哦,對,他放火燒的是陳列室——誒??陳列室??

他臉色一變,終於明白了女生們臉上那名為沈痛和同情的表情——尼瑪他燒的是會館陳列室!這是縱火啊!!

他連忙辯解,“我不是想燒陳列室,我只是要燒掉人偶——”

景夫人的臉色已經不能更難看了——“你知道你燒掉了價值多少的人偶嗎?”

徐艦這回真的不敢吱聲了,他有記得桑寧問景晨外間販售的那些人偶的價格,那些就已經幾千到上萬一個不等了,裏面那些珍藏得多少錢?

而且他還不是燒了一個,是燒了一屋子。那一屋子裏包括了已逝前代館主的作品,珍貴程度已經不必說了。

徐艦已經意識到如果會館要他賠償的話他將背上怎樣巨額的債務,他立刻高聲聲明著:“那又不是我想燒的!是你們的人偶鬧鬼把我困在裏面不讓我出來!我是為了逃出來不得已才放了火!”

景夫人的臉色雖然依舊難看,但她似乎也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這種事絕對不會發生。

如果徐艦只是為了自救,那這責任是沒有辦法分那麽清的。更重要的是,她現在不想得罪華先生那邊的人。

她轉頭看向華玉盞,“華教授,你有什麽意見?”

華玉盞這才悠悠地開口說:“這件事情我想貴館也不是完全沒有責任,徐艦一度失蹤是事實,我們也到處找過都沒有找到他,而他卻突然又出現在著火的陳列館外。我想景夫人心裏應該也有計量,他應該不是在說謊的。而且這件事也是我一時大意監管不力,這個責任你和我就多擔待一下吧。”說著他轉向徐艦,“不過竟然有人會沒常識到在那種地方放火也真是讓我目瞪口呆。”

——你哪裏有目瞪口呆了?你根本就是在笑!

“我看也該給你長點記性,多少賠個零頭好了。”

徐艦松下一口氣的時候,大概還沒有想到過零頭會是多少。

景夫人最終也只能勉強同意,讓這無法估量的損失不了了之。

一想到景夫人的妥協都是為了景晨,桑寧還是感覺挺欣慰的。

離開了徐艦的房間,景夫人在華玉盞和曲小路面前躬身下來,鄭重說:“景晨的事就麻煩你們了。”

曲小路微笑安慰說:“放心吧。人活著畢竟比什麽都重要。”

事到如今景夫人也只是別無選擇,她皺著眉頭發愁地說:“我只是擔心……就算我能夠接受得了,可是景晨醒來之後毫無心理準備的看到那樣的現實,萬一他不能接受……”

曲小路居然還很讚同,“這也對,當事人的意見也很重要。那我們不如就先問問他。”

景夫人眼前一亮,“你們有辦法喚醒他?”

“這嘛……就算是喚醒了,他聽得見,可也說不出來啊。”

“那要怎麽……”

曲小路轉身對桑寧招招手,按著她的肩把她推到景夫人面前,“如果你信得過,她可以幫你問一問景晨。她擁有跟魂魄溝通的力量。”

誒?桑寧不敢隨便亂開口,只能詫異的扭頭看看曲小路——我能做到嗎?

曲小路按著她肩膀的手悄悄用力捏了捏——你能。

景夫人半信半疑的看了看桑寧,大約除此之外也沒有什麽其他辦法了。微微對她頷首,“那拜托你了。”

他們一邊往放置景晨和景偃大師的身軀的房間走去,桑寧一邊沖曲小路擠眉弄眼——什麽跟靈魂溝通,我不會啊!

來到房間門外曲小路讓華玉盞先進去,自己跟景夫人說:“桑寧還需要稍微準備一下,請稍等。”

他拖著桑寧走到一邊,低聲說:“跟魂魄溝通什麽的我就是那麽一說,讓她比較容易理解。你要做的是潛入他的內心,這點你能做得到的,努力去試試。不過要小心他們兩個人現在的表層意識是混雜在一起的,當心不要找錯了人進入景偃的內心就好了。”

曲小路的話讓桑寧有點走神,想起在荒田村時她曾經進入了白樂枝和蔡媛美的夢境。那時什麽也不懂,以為那只是跟魂魄出竅有關,後來也就漸漸忘記了。

“如果我遇上景偃大師,那怎麽辦啊?”

“放寬心,他只是一個魂魄,還能把你怎麽樣?有我的本體保護,在屬於靈魂的世界你已經天下無敵了。”

當桑寧再次站在景晨面前,心裏多少還是有點覆雜。這個人往後的人生,是她無法想象的。她不確定自己會聽到什麽樣的答案。

她握住景晨的手,回想著進入白樂枝和蔡媛美的夢境時,還有被蝴蝶附身的倪倩那時的感覺,漸漸的像是從那只手上傳來一股隱約的吸引力。

桑寧豪不抵抗,飄飄忽忽的跟隨著這種感覺而去,置身於一片黑暗中慢慢降落,最終雙腳踩在地面上時卻隱約覺得腳下一片泥濘。

這裏好像沼澤,桑寧發現此時的自己沒有穿鞋子,黑色的濕泥幾乎要沒過了白皙的腳背這種顏色的對比隱約有些刺目。

她放眼望了望這裏除了黑色的泥狀物仿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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