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東西帶著龍葵爬入一個漆黑濕滑的洞，不知在黑暗中爬行多久，他們終於迎來了稀薄的光明。洞口被夾在漆黑的崖壁之間，若是不仔細看，根本不會發現。映入眼簾的是廣袤的、寸草不生的土地，小東西並不急著離開，他匍匐在洞口，他說：“紅色精靈，我們看出來了，你也想要離開這裏。”

“你幫助了我們，我們會帶你一起離開的。”小東西用大眼睛盯著龍葵。龍葵道：“多謝。”

小東西發出怪笑，但是聲音很輕，他說：“哦，紅色精靈說多謝我們，我的寶貝……多麽有禮貌的精靈……已經好久沒人和史麥戈說多謝了……”

在小東西說話的時候，一隊半獸人的巡邏隊伍剛剛過去。小東西在這個時候眼神一閃，道：“對，就是現在！紅色精靈，我們趕緊走！”

小東西動作十分快，手腳並用，幾乎一眨眼的功夫就跳到了左側的一塊黑色巖壁後。龍葵自然不落後於他，並且她觀察到眼前的石壁都是點漆般的黑色，他們尖銳而高聳，令人倍感壓抑。四周的山崖幾乎都是這樣的顏色。索倫的魔眼還在高塔上俯瞰整篇大地，每一次動作，龍葵都在警惕那魔眼。

小東西開始攀爬漆黑的山崖，他背對著龍葵，並時不時回過頭催促她。龍葵跟在他身後，看著他瘦骨嶙峋的脊背，還有那長了蹼的雙足，她微微蹙眉，緊緊跟上他。在小東西的帶領下，龍葵順利地避開半獸人，爬上了山崖。在山崖眺望，甚至可以看到附近一所高聳的魔塔，塔裏駐守著重重半獸人。密密麻麻的穿了鎧甲的半獸人此刻如同螞蟻一般，幾乎布滿了整片大地。

“紅色精靈，我們快點離開這裏！他們很快就會發現我們的！”小東西用那雙冰冷、修長的手拉了拉龍葵的袖子。龍葵點點頭，正要和小東西離開，忽然聽見一陣腳步聲。小東西的臉上露出了慌亂之色，他驚慌道：“不好了，我們被發現了！半獸人會殺了我們的，可憐的史麥戈……這已經是第六次逃離了……我們不應該逃的……可憐的我們……”

然而小東西的話沒說完，已經被龍葵捂住了嘴巴。龍葵提著他的身子，迅速躲入一個漆黑的洞裏。小東西瞪大了眼睛，他拼命地扭動身體，然而龍葵只是捂著他的嘴巴，不許他亂動發出聲音。小東西的眼睛越瞪越大，讓人懷疑那剔透的瞳仁是不是要飛出眼眶。他的瞳仁一時青、一時綠，但無不透露著恐懼的情緒。

倒映在他眼底的是一只巨大的蜘蛛。小東西當然認識這只蜘蛛，她是屍羅，不久前，他總是給她找來食物，直到他被半獸人發現。他想如果屍羅餓了，那麽，她也會吃掉自己的，她總是吃不飽……該死的紅色精靈一直專註著半獸人，完全沒註意到後方的危險！偏偏她的力氣比男人還大，她禁錮自己的時候，自己根本無法動彈！

她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他發不出聲音！

是的，史麥戈，我和你說過，帶上紅色精靈只會礙事！瞧吧，她會害死我們的！

不、不是這樣的。她幫助我們，她還和我們說多謝！我們應該帶她一起離開魔多！

……

屍羅在一步步地接近，當小東西以為自己死定的時候，一柄火紅色的鐮刀憑空而出！它迎著屍羅的頭砍下去！那一瞬間，屍羅就被砍成了兩半！而拿著鐮刀的人正是那個一只手還捂著自己嘴巴的紅色精靈。

龍葵放開瘦小的家夥，道：“好了，半獸人的隊伍走遠了。”

她將鐮刀一收，那鐮刀便憑空消失！小東西不可思議地看著龍葵……他用大手掌擦了擦自己的臉，只聽龍葵問道：“史麥戈，洞裏還有多少蜘蛛？”

小東西還處在震驚之中沒能回神，因為在他的眼底，屍羅是很強大的，所以他之前心甘情願給她找來食物，可是屍羅被紅色精靈一刀劈成了兩半……現在她叫自己什麽？小東西扭了扭細長的脖頸，他說：“不……這裏只有一只蜘蛛……一只也夠了……”

“外面都是半獸人的隊伍。史麥戈，這個洞有風在流動，它通往何處？”

史麥戈定定地看著龍葵，然後他話語帶著顫抖，道：“它通往外界！是的，我們可以離開了！我們這一次一定能離開了！”

他十分高興，他手舞足蹈，並上前試圖拉著龍葵的手。龍葵微微一楞，但是沒有將手抽回來。她將小東西的手抓起來，道：“你的手骨斷了？”

小東西吃痛，害怕地往後一縮。龍葵松手，不再多話。小東西拿捏不準龍葵的心思，但他剛剛親眼看到龍葵一招殺死了自己敬畏的屍羅，總之自己不能得罪她。他說：“紅色精靈，我們快走！我們還要穿過荒原和沼澤……然後我們就能離開了！”

誠然如史麥戈所說，他們通過屍羅的洞，然後順利地下了山崖。到了山崖的底部，算是脫離了半獸人的大本營。接下來他們避開巡邏的半獸人，便進入了荒原。這片荒原到處是黑色與褐色的巖石，巖石上沒有一層植被。而陽光落下，卻沒有穿透層層霧霾和灰塵，陽光只能徒增趕路人的疲乏與隨時被發現的危險。

龍葵此刻才知道，原來不僅僅是在牢房內看到的陽光如此，整片大陸上都是。不知道離開索倫的地盤後是不是會好一些——這真是讓人討厭的地方。又因龍葵穿著火紅色的衣服，這令她更容易在敵人的眼底下暴露。所以，他們必須要更加小心。荒原的空氣仿佛帶著毒霧，令呼吸它的人胸腔發悶。

龍葵舔了舔幹裂的雙唇，終於在快要倒下去時走到了一片沼澤地。

此刻夜幕已經降臨，史麥戈的臉上重新帶上了緊張和畏懼。他扯著龍葵的手，道：“紅色精靈，我們必須要找到地方休息，不然我們會被他們抓起來的！是的……雖然很少有半獸人穿越這片沼澤，但是他們有……”

史麥戈不願意說出那個讓他害怕的東西。總之，龍葵沒有懷疑他，與他立即尋到了一處低矮的枯木躲藏好。不多時，龍吟聲在黑暗的天空中響起。靜謐的夜裏甚至能清晰地聽到龐然大物揮動翅膀的聲音。龍葵透過枝椏朝天空看去，只見一只張開雙翼，有著長長的脖子的怪物盤旋在天空，而怪物的脖子上套著鎖鏈，駕馭它的卻是一個穿著披風鎧甲，卻沒有臉蛋的人！

他們盤旋了片刻終於離開。史麥戈顫著瘦骨嶙峋的身子，但是等怪物離開後，他就沒有露出懼怕的表情，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外面，然後道：“可憐的史麥戈……肚子好餓。我們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

“史麥戈，我們需要多久才能走出這片沼澤？”龍葵側首道。

史麥戈說：“我們很快就能離開，只要在離開之前不要迷失在鬼火之中。是的，就是這樣。而且，在夜裏，我們最好不要行動。”

龍葵索性靠著枯木的主幹小憩。史麥戈也沒有別的舉動，他縮成一團，在龍葵的腳邊睡著了。龍葵低首看了看史麥戈瘦小的身子，他這樣蜷縮著，越發小了。後背的脊椎凹凸清晰地映在皮膚上。不一會兒，他像是夢見了食物，嘴裏還發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音。龍葵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合上眼睛。

第二天，龍葵在一陣咀嚼聲中醒來。入眼就是史麥戈抓著一條活蹦亂跳的魚往嘴巴裏送！他的嘴角還有血漬，應該是剛剛吃完一條魚！對上龍葵火紅的眼眸，史麥戈立即合上了嘴巴，然後將手上的魚藏到身後……和龍葵默默地對視了一眼後，他卻又將背後的魚遞到龍葵面前：“史麥戈好不容易才找到兩條魚的……不。我們雖然沒有吃飽，但是第二條魚就是留給紅色精靈的……哦，不是這樣的，寶貝。魚是我們找到的……”

“我不餓。”如果龍葵沒有記錯，史麥戈說過這裏是死亡沼澤，在沼澤裏有各種各樣的屍體……精靈、人類、半獸人，這片沼澤在千年前曾是戰場……那麽，這裏的魚大概是吃了屍體的吧。而且她就是餓了，也沒辦法和史麥戈一樣生吃活魚……

然而，她的肚子不合時宜地響了。史麥戈一楞，然後他捂著肚子哈哈大笑，笑了一會兒整個人幹脆躺倒地上邊笑邊打滾：“紅色精靈騙人，她明明很餓了……哦，史麥戈，笑死我們了……”

龍葵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史麥戈的大腦袋東看看西看看，然後一下子站好，將手裏的魚遞給龍葵：“紅色精靈，你可以吃史麥戈找來的食物。”

“你……”看著史麥戈的大眼睛，龍葵咽下幾乎脫口而出的話，抿了抿唇，然後道，“等我離開了沼澤就可以找到吃的。史麥戈，你太瘦了，而且你喜歡吃魚，魚也是你找到的。你自己吃吧。”

史麥戈看了龍葵一會兒，看她不是開玩笑，也沒有故意為難自己，於是他開開心心地將第二條魚給吃掉了。他們在沼澤上走了一天一夜，在陽光照滿長了一些苔蘚和植被的地面上，他們終於離開了死亡沼澤。

史麥戈那有蹼的兩只大腳踩在清澈的水裏，不斷地踩踏著。龍葵看了一眼清澈見底的小溪，對史麥戈說：“我去洗個臉。”然後默默地朝上游走去。看史麥戈的樣子，他們已經離開了半獸人的地盤，這幾日，她的臉上、身上都是泥濘和汙漬，她現在可以好好清洗一下自己的臉和頭發。

溪水倒映出龍葵的樣子，即便臉上都是汙漬，卻掩飾不了疲憊和困意，只有一雙火紅的眼睛灼灼生輝。

她掬了一捧水潑到自己的臉上，她現在可以確定，這個世界並不是都像魔多一樣寸草不生、漆黑恐怖。這裏和自己所處的世界也沒有什麽不同。如果說美好，再美好不過記憶裏童年的姜國，那個世界任何地方都比不上，這裏自然也沒有。而最可怕的地方，在那個世界是鎖妖塔裏，在這個世界——魔多並沒有鎖妖塔可怕。

最美好的不屬於她，也回不去。最可怕的早已經歷過。所以在哪裏，又有什麽不同。

這時，下游傳來了撲騰的水聲！龍葵立即站起來，只見一個高大穿著鬥篷的男人正用繩索套住史麥戈！龍葵眼鋒一凜，幻化出玉腰弓，火紅的長箭對準那個男人：

“放開他！”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