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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如有將來(4)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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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頭。

鄭辰昭一副傻了的表情,過了半晌才回過味兒來,佯作憤怒道:“不用安慰我,我生氣了。”

“真是小氣。”白渝行瞥他一眼,又對懷中的白初煙道:“今天晚上父皇帶你去外面玩兒,好不好?”

今日七月初七,每逢節日,天啟城中都會取消夜禁,正巧剛下過雨,天氣涼爽,傍晚在城中游玩再好不過。

“不去。”白初煙卻搖頭,“阿櫻說出了皇宮會很危險。”

“父皇帶著你,沒關系的。”白渝行道。

“可是外面也沒有什麽好玩的。”白初煙眨眨眼。

“那……煙兒有沒有什麽想要的東西?父皇買給你?”白渝行有些為難了。

“沒有。”白初煙還是搖頭。

白渝行在心裏暗暗嘆了口氣,他覺得哄女兒開心,簡直要比登天還難,就連白斂墨那小子,到了節日時都吵著要出去玩,白初煙偏偏一點反應都沒有。

“父皇。”白初煙忽然用小手拽了拽他的衣襟,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

“怎麽啦?”白渝行又寵溺地笑了笑。

“那個。”她指了指桌上的骰子。

“骰子?”白渝行楞了楞,“你喜歡骰子?”

鄭辰昭暗叫不好,若是白初煙真的喜歡上了賭博,白渝行還不把他這個始作俑者給撕了。

“不是。”白初煙使勁搖頭,“是玉,我要好多好多的玉。”

白渝行有些楞住了。

沒記錯的話,這是白初煙第一次管他要東西。

他就像當年自己說的一樣,盡力地寵著這個女兒,專門給她新建了這座流觴殿,殿名還是鄭辰昭取的;她說喜歡玉,白渝行就搜羅天下的美玉送給她,甚至還請了一位在玉石界大名鼎鼎的江公子,命他常駐天啟,白初煙想要什麽樣的玉,只要宣他進宮說一聲即可。

可是除此之外,白初煙再沒對別的東西表現出什麽興趣。

他曾經以為能將女兒寵成一個任性的小公主,可是結果卻與他想的完全不同,當然,這也沒有什麽不好,無論怎樣,女兒就是女兒,他永遠會寵著她。

可是他當然想不到,天意總是難測,他這一生,似乎註定了要被籠罩在一片陰影之下。

名為辰月的陰影。

他有時候會想,這是不是上天對他的報覆。

畢竟他打著正統和正義的旗號,誅殺了辰月教那麽多人,雖然那也是天下萬民心之所向,而他最初只不過是想活下去。

但是殺人就是殺人,他和百裏恬一樣背著血債,他們曾經也許是相同的人,一樣的單純,一樣的孱弱,一樣的心軟,之後也是一樣地違背本心抹殺了千萬人的性命,如今百裏恬放下一切走了,他卻不行。

他已經變得足夠堅強了,但是偶爾午夜夢回,冷汗還是會浸濕了單衣。

為什麽就連他自己的女兒,也會和辰月有了脫不開的關系?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2)

同年十二月,中州下了一場大雪,冬獵的日子還沒到,白渝行便趁著這場雪舉行了一次騎射演習。

地點選在天啟城南的林中空地,文武百官盡皆到場,百裏櫻也借此機會出來散心,同白初煙坐在場地邊的一排傘蓋下遠遠看著,一旁的下人不停地燒水煮茶遞手爐,忙得不亦樂乎。

白渝行早年不善騎射,但經過遠逃唐國、征伐辰月的種種歷練,馬術也精進不少,在場中策馬疾行,挽弓放箭,羽箭“嗖”地一聲射出,釘在靶上,箭尾猶在顫抖。

群臣定睛一看,這一箭射的不是特別準,離靶心不近不遠,力道倒是尚可。

盡管如此,他們還是一致歡呼喝彩,白渝行知道自己不是騎馬打仗的料兒,射偏了也不甚在意,一笑了之,將場地交給了剩下的武將。

在場中觀看了一會兒,他便也回到傘蓋下去歇息了,反倒是白斂墨還留在場中,在眾侍衛的保護下目不轉睛地看著武將們的演習。

“不是說忠勇伯今日也來了麽?怎麽不見他蹤影?”百裏櫻一邊啜飲著熱茶,一邊問白渝行。

白渝行笑了笑,“長亭出手定然是壓軸好戲,把他留在後面,也算是個驚喜。”

“那你倒是把他藏哪兒了?”百裏櫻挑眉。

“秘密。”白渝行勾唇一笑。

百裏櫻瞥他一眼,也不追問,低頭看看坐在身邊的白初煙,替她緊了緊狐裘,柔聲道:“煙兒,要是冷的話就回車裏,別凍著了。”

“阿櫻。”白初煙從座椅上跳了下來,指著遠處道:“我要去找皇兄。”

“去吧,那裏人多,小心一點。”百裏櫻摸摸她的頭發,叫來一個內侍跟著她過去,而後便閑閑同白渝行談起了天。

“你還敢要他來天啟,也不怕他再提那件事。”百裏櫻輕笑。

白渝行無奈道:“有什麽辦法,他就是這個脾氣,我也不能拿他怎樣。只希望再拖幾年,他能逐漸改變想法就好了。”

百裏櫻搖了搖頭,“事實已經擺在這裏了,他一個天驅宗主,哪有輕言放棄的道理。”

白渝行苦笑一下,眼望著場中,演習的第一階段已經接近尾聲,只見最後一個武將策馬奔出,沿著場地外圍疾馳,在奔馳中離箭靶將將一射之地的位置張弓搭箭,一箭射出,正中靶心。

他的馬速明顯高出旁人許多,射箭時選擇的位置也更遠,可這一箭力道分毫不差,準度也十分驚人,道行高低一看便知,一眾文臣武將沈默了一瞬之後都爆發出熱烈的叫好聲。

白渝行莞爾一笑,眼光一轉,看到原本被一群侍衛圍在中間的白初煙忽然跑了出來,他仔細一看,才發現她是在追一只兔子。

方才布置場地的時候,白斂墨在雪地裏找到一只受傷的白毛兔子,便一直抱在懷裏,此時不小心讓它跑了,白兔落到雪地裏頗不好找,一群人都沒看到兔子跑到哪兒去了,也只有白初煙眼尖能找到它。

那只小兔子跑了幾步就趴在雪地上了,畢竟傷口還沒好,白初煙嘆口氣,小心地把它抱起來,剛要走回去,靴子卻磕到了雪地裏的一塊石頭,一個不平衡也坐在了地上。

白渝行遠遠看到,雖然有些心疼,但也知道沒大礙,冬天都穿得厚,地上又有厚厚的積雪,摔不壞的。

他全副心思都放在了白初煙身上,根本沒註意別處,所以當群臣發出低低的驚呼時,他還楞了一下。

他的目光在場中搜尋者,當看到剛剛那名武將時,心中狠狠一跳。

那名騎射之術頗精的武將並沒有回到隊伍總,而是勒馬立在雪地裏,朝著白初煙的方向彎弓搭箭。

箭在弦上,已到了不得不發的境地。

白渝行驚得站了起來,此時白初煙已離那些侍衛有些距離,沒人敢動,生怕稍微動一動,這箭就要射出來了,到時候誰也阻止不及。

那武將持弓的手極穩,頭盔壓得很低,劉海兒擋住了眼睛。

雖然看不清臉,但很多人都已認出了他是誰。

百裏櫻忽然起身搶過了旁邊閑置的小型機關弩,安上弩箭,對準那武將的方向,作勢將要射出。

“魏長亭!”白渝行已顧不得別的,對著那武將一聲大喝。

魏長亭聽見了,只是微微擡眼向這邊看了一眼,他看見百裏櫻手中的機關弩正對準自己,卻無動於衷。

再看向白初煙時,卻見那孩子已經站起了身,正一步一步緩慢地往後退,就連懷裏的小兔子也沒放下。

魏長亭楞了楞,又暗暗嘆了口氣,不再猶豫,松開拉著弓弦的手指,一箭呼嘯而去。

幾乎是在同時,百裏櫻也按下了手中的機關,弩箭由機械的力量催動,力道之大速度之快都不容人閃避,魏長亭避無可避,這一箭正中他肩頭,沖擊力將他整個人帶得摔下了馬,連著一身盔甲重重摔在了雪地上,頭盔也落地滾了出去。

可是無人有暇註意他,所有人的註意力都在白初煙身上。

就在剛剛那一箭射出的時候,一個白衣戴甲的侍衛忽然縱馬從人群中奔出,馬身幾乎擦著白初煙的肩膀疾速經過,馬上之人一刻也沒耽誤,拔刀頓斬那只飛射而來的羽箭。

羽箭被斬斷成兩截,無力地落在雪地中,就像此時他的主人一般。

真可謂是千鈞一發,許多人都還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但他們都看到白初煙平安無事,不由都松了口氣,若是這位小殿下出點什麽事,他們的陛下還不得瘋了。

白衣侍衛翻身下馬,跪在白初煙面前,他這樣一跪,倒是正好和白初煙一樣高。

“沒事吧小殿下?”他急急問道。

“張謙寂?”白初煙已是臉色雪白,見了他卻沒什麽其他表示,只是微微蹙眉。

張謙寂楞住,愕然擡頭,“小殿下……認得我?”

白初煙遲疑片刻,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麽,只是擡眼望向魏長亭的方向。

沒人有空註意他,他還倒在雪地上,機關弩威力雖大,但離得那麽遠,他還穿著厚重鎧甲,又沒射到要害,想來傷得也不是很重。

只有一小灘血在雪地上浸染開來。

張謙寂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也不由楞住。

侍衛和群臣都陸陸續續圍了上來,白斂墨原本也嚇得不輕,看見人沒事,小臉一癟,立刻就對著那個“武將”發起了脾氣。

他沒有認出那人是誰,更不知道他為何要射這一箭,只是覺得他欺負了妹妹,於是一邊發脾氣一邊哭,誰勸都不聽,直到白初煙把小兔子遞還給他,他才罷休。

圍得水洩不通的群臣讓開一條道,將白渝行迎了進來,他把小臉慘白的白初煙抱在懷裏好一通安慰,說著“煙兒不怕”、“都是父皇不好”之類的話,安慰著安慰著,眼神卻不由自主地也望向遠處倒在雪地上的魏長亭。

他的心情之覆雜,恐怕沒人能夠想象。

其實魏長亭並沒有傷到起不來的程度,他只是覺得自己沒必要起來,正好趁這時候理一理思緒。

冰冷的雪讓傷口麻木得忘了疼痛,他攥緊拳,閉上眼,嘆了口氣。

今日時機正好,他豁出去下了這個決心,竟還是沒有成功。

難道這就是天意?

日後再要他下手,恐怕就更難了吧。

天寶十三年,春。

“最近本堂在皇城裏的活動越來越頻繁了,真不知蘇硯在想些什麽。”上清殿的偏殿中,百裏櫻閑閑給籠中的鳥兒添著食兒,狀似漫不經心地說。

“煙兒的事已經不是秘密了。”白渝行從堆滿奏章的案邊擡起頭來,“長亭現在雖沒有以前那麽執著,但聯系他以前的行動,再想一想他天驅宗主的身份,有心人都能看出些端倪。”

“本堂倒是無所謂,想來蘇硯查清楚了就會罷手,只要辰月不對他構成威脅,他是不會計較太多的。”百裏櫻舉起團扇,輕輕扇了扇,“可是明明與此事無關,卻不巧知道了內情的人,可一個都不能留。”

“這我明白。”白渝行揉了揉額角,“編排些罪名,將他們殺了便是。”

百裏櫻看了他半晌,道:“你不願意這麽做吧?”

“那又有什麽辦法?”白渝行淡淡道,“不殺他們,煙兒就得死,我們也不會有好結果。”

百裏櫻搖了搖頭,“這樣的事,還是交給我來做吧。”

白渝行楞了楞,“什麽?”

“光明正大地殺人,與暗中動手相比,哪個更好?”百裏櫻用團扇掩住嘴,輕輕笑了笑,“我在本堂練就的功夫還沒荒廢,殺人算不了什麽,而且這件事,若是雇人去做,被雇用的人也得死,不如我自己動手。”

“阿櫻……”白渝行一時說不出話來。

“本堂的人不會亂說話,不必動他們,我要殺的也不過是些普通人,怪只怪他們知道的太多。”百裏櫻看著他道,“你和我不一樣,這種事情你做不來,你不是那樣的人,我也不希望你是,所以,還是交給我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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