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終於醒了。”淡淡的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響起。

“是你？”我轉過身驚道。沒錯，站在我身後的女人就是我之前反覆在夢裏見到的那個穿白色衣服的女人。

這女人相貌不俗，一襲白裙衣袂翩翩，尤其是那一雙眼睛，通透地猶如世間最純凈的水滴。女人聞聲點頭，接下來卻說出了讓我十分吃驚的話，“我是忘川，也就是你的前世特意封印在這龍魂玉佩中的一縷殘識，目的就是為了告知你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

我錯愕地盯著眼前這個自稱忘川的女人。難怪她說話毫無感情起伏，平靜地猶如一潭死水，跟個機器人似的，原來根本就不是個人！好吧…等一下，她說這裏是在龍魂玉佩裏？不不不，她說她是我的前世？！我張了張嘴，忽又鎮定下來，“你到底想說什麽？”

“你不必疑惑，我自會慢慢告知於你。”忘川平靜的眼波飄向遠方，“我本是黃泉路上的忘川之水，自有意識起千百年來見慣了往生路上的生生死死，機緣巧合下竟感悟了一絲天道化成人形，後天皇伏羲率眾神登天之時感知到我的存在特命仙將將我一同帶入天界，納入仙籍，位列仙班，由此我得以成為一名仙人。”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天界的生活卻讓我漸漸起了疑惑。究竟何為神，何為人？身為強者眾神守護人界，故為尊，理應受到人的敬重參拜，而自登天界以來，天皇伏羲忙於將其追隨者渡為仙身，眾神仙整日忙於建造天宮，殊不知天上一日，地下一年，三百日後諸事底定，而人界已在無神庇佑的情況下度過了三百年！天宮華美，眾神皆喜，而凡間疾苦卻無人問津。我本以為這是初登天界時的疏漏，於是我去問伏羲，伏羲卻笑而不答，諸神曰，此乃天命。當初伏羲決議率眾而去，就是因不滿人間種種，如此則為懲罰，即順天而行！”忘川的聲音有了起伏，似水的眼眸此刻仿若一汪攪亂的清泉，迸發出強烈的帶有感情的光彩。

“我開始迷惑了，這與我誕生之時所悟的天道是截然不同的，無論是眾神對凡間疾苦的無動於衷，還是神對下界人們的不滿甚至惱怒而對人間所施加的懲罰，都可由一句天命自有定數，既如此，當初為何造人而又將他們置於水深火熱之中？我不懂，就好像神的高高在上以及人的輕如草芥，我開始不明白，都說眾生平等，為何如今我們卻可以站在高處俯視蕓蕓眾生？為何一句所謂的順應天命，就可以置千萬人的生命於不顧？”

我略帶驚訝地看著忘川，沒想到一個遠古時期的人竟然能說出這一番話，自古世界就是弱肉強食的，哪有什麽真正的平等？所謂神也不過是站在食物鏈最高處的人罷了，因為他們的位置，所以他們的準則就是這天地的法則，弱者如人是沒有發言權的。不過我表示聽到這話從她嘴裏蹦出來還是有點小小的吃驚，不愧是姐的前世，有姐當年的風範！

“天命，天命，任是誰也無法逃脫的命運！後來我便一直在天界窺視凡世間的種種，看著塵世叨擾，悲歡離合，人們掙紮在各自的命運之中愈加迷惑，我本是感悟天道所化的，可是後來我卻越來越看不懂這天道。而我與長琴便是在那時候認識的。”忘川眼中現出一絲緬懷，表示我好像嗅到了濃濃的□□的味道。或許是我的表情太過紮眼，忘川突然停下來看了我一眼，接著面無表情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你妹啊我有說是哪樣嗎？自己想多了吧餵！

“長琴的琴聲清雅悠揚，為人亦溫潤有禮，我實在想不通這樣一個性情溫和的仙人為什麽最後會落至如此下場。命麽？我不明白為什麽人觸怒神是大罪，神便可以懲戒人間，罔顧人之性命，而不周山天柱傾塌同樣是人間有難，萬千生靈毀於一旦，此為世間肇禍便成了不可饒恕之罪，共工祝融往渤海之東的深淵歸墟思過千年，而對長琴的責罰更是貶為凡人，永去仙籍，落凡後寡親緣、情緣，輪回往生，永世孤獨！”忘川的語氣陡然激動起來，“雖然災劫終平，然人世間依然死傷無數，疾苦不停，為什麽這時候對他們的懲罰不是讓他們去人界扶貧救濟以功抵過，而是圈禁貶黜，甚至連給長琴補救的機會都沒有，就把他往後的生生世世說死，這樣做於神於人究竟有何益處，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天命所歸嗎？！”

我抿了抿唇，眼睛直直地盯著忘川，“所以，你做了什麽？”

“我向伏羲求情奈何眾神皆說天命不可違，伏羲也不過是順應天命罷了。我不甘心，在長琴投胎途中特將他帶到榣山，本想先藏一段時間，等我找到解決之法再行其事，怎料他的魂魄卻為工匠角離所得，以禁法血塗之陣取其命魂四魄，鑄造了焚寂之劍，待我趕到之時，長琴早已魂魄分離無法補救。”忘川垂下眼睫，眸底一片暗色。

“我後悔自己太過魯莽，不僅沒能救得長琴，反害他受魂魄分離之苦，這時天界也已知曉了我的所作所為，我知自己難以逃脫，特去求見女媧大神以永除仙籍為條件換得機緣到凡間尋找長琴半魂，只不過再見焚寂便要受萬蟻噬骨之痛，猶不可觸碰焚寂煞氣。”聽到這我怒了，怪不得之前一碰焚寂就那麽痛，屠屠現在又已經跟焚寂中的太子長琴一半仙靈融合了，連累得我連屠屠都不能靠近了我擦！

“我早已決心與這天命抗爭到底，卻不知輪回後究竟會有何變故，我猜想此番兇險必會坎坷不斷，為避免途中再生意外便將我的記憶與神格封印在這龍魂玉佩中以防萬一。沒想到上天果然更勝一籌，竟讓我投胎到了千年以後，與長琴徹底分離，好在龍魂中的封印有所感知，跨越千年找到了你並將你帶回了此處。”

找到我？腦海中莫名浮現苗大爺一臉該死欠扁笑著說有緣人，我瞇眼，“所以，你該不會就是鳳凰山上的那個猥瑣老頭吧？苗大爺，嗯？！還說什麽青玉司南佩？”

忘川默默移開了視線，“當初說它是青玉司南佩也只是為了吸引你的註意。龍魂玉佩是我過去無意中得到的一件法寶，乃是真龍的精魄所化，靈力充沛，既可以保護你，也可以壓制焚寂煞氣。”

我猛地想起訛獸為龍之子，難怪當時她看這塊玉佩會是那個表情，分明就是帶了對龍母的敬畏和依賴！不過你妹啊！你把我坑慘了知道嗎？“那為什麽我一來你沒有出現而是到了現在才…”

“封印需要特定的時機才能開啟，若不是因為焚寂中的長琴半魂讓你覺醒了部分的前世記憶，我到現在也沒有辦法把你帶到這裏。”

“等一下，那為什麽紫胤真人會知道我？”

忘川垂眸思索了下，“我想許是受了某位仙人的指點，特來提點你的。”

提、提點？你妹的那也好意思叫提點？！簡直惜字如金好咩？“還有他說三年是什麽意思？”

“你畢竟是千年之後的人，可以出現在這裏一直都是以消耗神格的仙力為代價的，而就算如此也只能至多保你在這待三年時光，三年之後你若還沒有回去則會因為承受不了天地威壓化為灰燼。”

“化為灰燼？！”我驚道，差點咬到自己舌頭。尼瑪要是我不覺醒記憶被帶到這裏，說不定三年一過不明不白地見光就死了？！還死的連渣兒都不剩？！

“沒有錯，現在你看到了吧？這就是所謂的天道！”忘川抿唇，眸中寒光直射。

“你今天跟我說這麽多，不只是為了讓我了解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這麽簡單吧？”我沈下氣與她對視。

“不錯，你既是我的轉世，自然要承擔起讓長琴魂魄完整的責任。你還有兩年的時間，當務之急是去找女媧大神將記憶還歸於你，再將神格賦予你身，到時你可立行於世，不再忌諱時間，又擁有仙力，再行動就好辦多了。”忘川不急不緩道。

“你就這麽確定我一定會按照你的想法做？與天對抗，顯然我沒有一點好處，如果我要直接回去呢？”

“你沒有選擇，勝男。”這是忘川第一次叫我的名字，不知為何我竟從中莫名感到些許惋惜的意味，“長琴的債是我欠下的，也是你欠下的，而且此事不僅涉及到歐陽少恭那個長琴半魂，還有已經和焚寂中長琴另一半仙靈融合了的那個叫百裏屠蘇的人，這些人的命運是牽扯在一起的，能不能改變，看你。”

“如果…沒有改變，他們的命運會是怎樣？”古劍的結局據說很悲，只可惜我還沒有看到。

忘川搖頭，“我不能預測未來，但既然長琴的命是永世孤苦之命，那麽無論是歐陽少恭還是百裏屠蘇，他們的命數定然兇煞異常，想必兩人都不會有好下場。”她未說出口的是，而長琴恐怕真的要湮滅於世，再不會有那個擅彈琴曲的仙人了……

是了，少恭生命中難得出現一個巽芳，最後卻是蓬萊天災，那屠屠…跟晴雪，最終又不知要遭受什麽樣的結局……命運啊，真是個不討喜的東西…半晌頓了頓，我擡頭道：“我知道了。”

忘川笑了笑，竟有些傾國傾城的味道，白衣飛舞著，衣袂飄飄，只是愈發透明了，漸漸消散於整個空間中。

這個人最後的殘識消失了，我抿唇想著。玉佩中的空間開始扭曲，刺眼的光芒襲來。

所以現在我就苦逼地站在了所謂女媧大神的家、家門前。//暴汗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欣賞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