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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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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窗邊人》的小說和劇本在夏天完成。

這是他們第二次嘗試同步式的創作方法,燕灰的小說進度比孟淮明快二十多章,他寫到主角葉子清痛失摯友,伶仃大醉在雨夜街頭,孟淮明那邊才剛把兩人初識的臺詞敲定。

這是一部註定會火的劇,各種意義上的,會火,能火。

用來試水的都市感情劇《蜜糖罐》反響出乎意料的好,導演和孟淮明私下聊天,向他打聽從哪裏挖出來這麽一個寶,仿佛天生就是為市場而生。

他真的是寫童話出身嗎?

導演發紅包來問,怎麽會這麽了解市場的風向,就算沒有我們捧,過不了幾年也能大量圈粉。

《蜜糖罐》是燕灰的轉型之作,沒有孟淮明在背後做推手,也許他會寫一輩子的童話故事。

是孟淮明看到了燕灰的潛力。

童話改動漫的《小鹿絨絨和他的森林鄉》電影點映時他就坐在第二排,第一排是導演、編劇、畫師、配音和原作者。

燕灰坐在靠右手的位置,孟淮明稍一偏移視線,就能看到他的側臉。

如果這不是一部沒有真人演員的動畫電影,孟淮明會把他當做某個剛出道的明星。

燕灰的漂亮,是絕對意義上的中間值,能在這個數值上成就漂亮定義的人並不多見。

不紮眼不淩厲,舒適度飄高的美。

顏值的兩頭往往是剛強美和陰柔,不能太過,去除了妝容修飾,中間值往往最難把握。

他膚色白皙,側臉的輪廓細膩流暢,架在鼻梁間的銀框鏡像是一座橋梁,通達了那扇透徹的心靈窗和外界的聯系,唇色飽滿豐柔,嘴角十分生動。

孟淮明見過那樣多的小明星,就算沒有刻意培訓,也有了些“看相識人”的能力,依靠第一感官,推斷他們能在演繹道路上走多遠,值不值得第一手包裝。

憑燕灰一張側臉,孟淮明斷定,假如這個人有團隊量身打造發展方向,一定會把他塑造成少女幻想中的鄰家大哥,最好是穿白襯衫,騎自行車,說話語調要溫柔,像體貼細心的男二號。

他給人舒服的感覺,不光是臉,還有氣質上的沈寧。

這是後天淬煉的結果。

審美存在差異,但共性並不會改變,過分淩厲和平平無奇不全是理想,通俗意義上的舒適就是普通的要求。

這人的顏值點在孟淮明的審美上。

電影散場後,孟淮明聽見導演對身邊的青年說:“你這本子寫的啊,看電影的時候我倒是不想睡,看完了,就想好好回家抱著老婆孩子睡到天亮。”

居然是同行?孟淮明不記得行內有這有一張臉。

光看他年紀,也許是應屆畢業的大學生。

而事實上那燕灰已經畢業兩年,歲數比同屆要小,他高中跳級,成績能進國內一流大學,可由於那一年他弟弟出生,他拿不到錢還要往回貼補,就填了本地一所普通的師範院校,畢業後找了個普普通通的文職工作,假期則會在姐姐的書店幫工。

燕灰的學歷是他的硬傷,現在都流行高學歷高顏值的青年作家的外包,好在他顏值在線,又是以童話作者的身份入行,師範類的學校反而是一個賣點。

他沒有在網上爆過照,但線下簽售會和讀者見過面,就網傳出他顏值甚高的謠言,連他自己看都覺得誇大其詞。

網友開玩笑,阿灰幸好沒當去學校,不然他們就得想方設法回校重讀。

顏值高總是能有受到格外的偏愛。

事實上燕灰在高中就有不少追求者,他一個也沒答應,他很早就發覺了自己的性取向,只是一直隱瞞著不敢講。

燕灰沒念師範專業,母親偷改他的志願,最後讀的是金融,因為覺得這個能賺大錢,其實並不是那麽回事。

他的童話書出版後,燕灰的媽還樂呵了好一陣子,母親逢人就說讓燕灰念師範是他們明智的選擇,不然怎麽能寫出給小孩子看的書。

那是他們的家庭關系較為緩和的一年。

燕灰在母親沾沾自喜時,又一次的“掃興”:“那姐呢?當初你們為什麽不讓她讀?她是真的想上師範,也比我要聰明太多。”

燕灰的媽就奇怪:“女的帶孩子還要學啊?”

由此又是無休止無意義的爭執。

反觀孟淮明,大學排名top1,出國進修過一年戲文。

可他清楚知道他和燕灰的差距。

燕灰的天賦不光點在了長相上,還點在了文字上,點滿了,滿的要溢出來,卻又被一個蓋子牢牢扣著。

而這個蓋子就叫“渠道”。

平臺渠道能挖掘潛力股,但那不該是把一粒沙子捧成金子,再把金子捧成太陽的嘗試。

“那一定會化的。”談到這個話題的時候,燕灰正咬著筆糾結一個情節的安排。

見他又咬筆,孟淮明隨手拆開一包巧克力棒,燕灰就吐了筆,坐起來等投餵。

孟淮明拿著巧克力棒在他面前晃悠,燕灰的眼睛就跟著移動,貓一樣的神態,孟淮明心情大好,問他有什麽道理。

“沙子金子,還是看情況,金子當然精貴,給海龜孵蛋的沙子又比金子有用,不過只是一粒沙,一顆金子不會有什麽大影響,如果覺得自己要閃閃發光,想要變成太陽,那就不一樣了。”

“太陽是要照人間的,不是誰靠沙子或金子就能輕易造出太陽。”

“那太危險了。”燕灰趁他不註意,從他手上咬過食物,“把太陽升上去,結果它自身都難保,是金子就化掉了,沒準還能全身而退,是沙子就會被戳穿,不光害了期待太陽的人,還害了自己。”

“可沒有人想當沙子,沙子有什麽出路?就只是給海龜孵蛋?”

“什麽叫沒出路,沙子就不能活啊,什麽才是出路?”

“我不是這個意思。”

“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燕灰想了想:“還有另一條路,不轉變,堅持的理念……”

“你說的是?”孟淮明抹掉他嘴角的碎屑。

偷吃成功的貓兒狡猾地說:“變成珍珠。”

門邊的燕灰套了件寬大不合身的羽絨服。

客廳開著大燈,他身後的臥室漆黑一片,黑白補足的的環境裏,燕灰就如同一顆隱匿的珍珠。

可珍珠不是原本希望的那顆了。

他抱著胳膊,見兩人停止爭鬥看向他,這才沒半分誠意地捧讀:“你們不要打啦。”

這句話就像一根針,噗嗤一聲就把角鬥場的氣氛紮破。

現在的局面多麽像一部低成本偶像劇。

燕灰的臺詞拋出太過“適時”。

趙豪搡了把孟淮明,自己扶著桌子站直,他殺意未消,朝燕灰怒吼:“滾進去!”

孟淮明也按著肚子站起來,想要去拉燕灰離開,燕灰後退一步,半張臉沈進臥室的黑暗。

他居然真的聽從了趙豪的話,只是在關上門前,對孟淮明道:“請你把前因後果理順了,你看見的是什麽?”

“等等。”孟淮明按住已經在把他往外趕的趙豪,拳頭胳膊肘交錯之間還來得及喊上一聲:“你怎麽了?”

“孟淮明,你看清楚。”

燕灰停下關門的動作,走到他面前。

在他清晰清楚念出孟淮明的姓名時,趙豪神色古怪地看了他們一眼,手上的勁兒松了些許。

“我沒怎麽,你腦子裏設想的戲碼都沒有上演,我在幹什麽,你看不清嗎?”

他說這話時微仰起下頜,露在空氣中的白皙脖頸散布星星點點的紅痕,延伸到黑色的羽絨服下。

他裏面很可能什麽都沒穿,這條寬大的羽絨衣遮住他的膝蓋,再往下是兩條光|溜溜的腿。

“拜托你清醒一點。”燕灰由他審視,等到覺得他看夠了,就沈默著轉身,徑直向屋裏走去。

孟淮明忽然發狠般沖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服就把人往外拽。

燕灰猝然一驚,被他揪的跌了個踉蹌。

折騰了半夜,他下盤本就不穩,一跌之下頭暈目眩,緊接著胃部急痛,孟淮明將他整個扛了起來。

趙豪的神情變得玩味,他沒再動手,只陰沈沈地笑。

“小崽子記得回來。”

他選擇作壁上觀,卻有勝券在握的自信。

孟淮明一腳踢開半敞的門,咬肌緊緊繃著,眉間盡是戾氣。

姜華和小胡在樓下等著,地下車庫那邊還站了不少兄弟,結果他們誰也沒派上用場,孟淮明一個人單槍匹馬就把人扛了下來。

“酷唉孟哥!”小胡吹了聲口哨,剛想迎上去,姜華攔了他一臂,小胡定睛細瞧,孟淮明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形容。

小胡噤了聲,和姜華交換眼神後,灰溜溜往車庫方向跑。

姜華自告奮勇給他們當司機,孟淮明把燕灰往後座撂。

車門“砰”一聲關上。

燕灰被撂平了就索性躺在後座,姜華也不和他多說半句,擰開車載收音機,能聽的臺不多,主播規規矩矩播報著新聞。

零點已過,昨日的新事,今日的舊聞。

孟淮明走進附近的一家酒吧。

小胡口中的陳少剛好就在這家酒吧蹦迪,見孟淮明一身煞氣進來,流裏流氣招呼他。

酒水不請自來,陳少朝想要搭訕的美女撇手,把懷裏的妞也推了出去,親自給孟淮明倒酒,“咋了這是,事辦的不順”

孟淮明仰頭灌酒,他知道自己情緒不穩,再面對燕灰必然會沖動行事。

扒了他,洗幹凈他,銬住他。

但這是不正確,也不適宜冠以愛的名義,這些限制級的畫面,不能寫成劇本,不能過審不能上映,與他奉行動的三觀不合。

可它們就是這樣毫無理由地冒出來,孟淮明一想到燕灰用別的男人的衣服遮蔽身體,一想到他變扭的站姿和虛浮的腳步,就忍不住想要使用暴|力。

他極力避免正面沖突,杜絕關系走向極度,而理智和情緒不能達成共識。

酒杯在桌上重重一磕,陳少聽見了杯子底破裂的聲音。

“是那位蘇大明星和人睡了”陳少自然而然就想到孟淮明苦追的蘇同學。

孟淮明搖頭,陳少咋呼:“那你氣什麽”

“我不知道。”

分手後個體自由,互不相幹,這是他孟淮明的原則。

就算是不登對,那也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好像他現在才是劇本裏最多管閑事的後悔渣男。

“你看你,從小就這樣,愛啊情啊的,搞得自己像個情聖,我覺得實在是犯不著,就憑……”

陳少的絮叨被鈴聲打斷,孟淮明拿起振動不止的手機。

是負責送走樣的姜助理打來。

“餵,孟哥,路上出了點事,我們現在在去最近的醫院。”

姜華看了一眼後視鏡裏急促倒氣的人。

“他好像不大對頭。”

燕灰細碎的嗚咽中漏出一個人的名字。

“他在喊人。”

“誰”

“燕然。”

孟淮明皺眉:“他說什麽?”

“……他讓燕然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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