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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結局(下)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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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高挺的鼻梁,爾後落在他的唇珠上。

唇色蒼白,還有一點細小的幹裂紋,但並不影響唇形的性感。

老板的長相,一直都是她的理想型。

說起來,這還是項海葵頭一次挨這麽近打量他。

先前雙修時,她不願意接受他的親吻,惹他失望的很,現在她卻在想,被這樣好看又柔軟的嘴唇親吻,會是什麽感受。

越盯越出神,蠢蠢欲動的想將嘴唇湊過去試一試。

過分了,她迅速收回視線,望向屋頂的橫梁。

是不是被妖血影響了?

“怎麽不繼續了?”陰長黎忽然開口,還閉著眼睛,只將嘴角彎出好看的弧度,“難道是怕了?”

項海葵被嚇一跳:“你醒了啊。”

陰長黎睜開眼,似笑非笑看著她:“莫要岔開話題,我感覺到了,你想偷偷親我。”

被抓包的項海葵尷尬的無地自容,反駁:“親你還用偷偷?我是擔心你睡了這麽久,嘴巴會不會臭。”

“原來你想偷親我的唇?”陰長黎摸著嘴唇,有些驚訝的模樣,“我本以為你最多親一下我的臉頰,算是給我的獎賞。”

“獎賞?你做什麽了,我需要獎賞你?”項海葵側身面對他,也枕著手臂,“要獎賞也是你獎賞我吧,我幫你搶回了陣盤,還重創了帝君的威信,給你省了多少功夫,幫了你多大的忙?”

“說的也是。”陰長黎攏著兩道長眉,認真反省,黝黑的眸中露出幾分惡趣味,“所以你親我,是想討賞?”

項海葵憋青了臉:“我只是……”

他攬過她的肩,欺身上前,在她眉心放肆的印上一吻。

唐突了,但他想很久了。

尤其是感覺到她有主動的意思,無論她是出於什麽心態,他都必須乘勝追擊。

機不可失,他沒幾顆內丹能拿來下註。

被他柔軟的嘴唇碾過時,項海葵如被電擊,餘下的話都被堵了回去。

一吻過罷,陰長黎雙手捧住她的臉,仔細的看。

項海葵別扭的慌,臉上細小的絨毛都支棱起來。

他眼底仿佛有針,自己則像個膨脹的氣球,快要被他紮破了。

“你看什麽呢?”她朝他肩頭推一把,掀了被子坐起身。

明明沒使多大力,他痛的支吾一聲。

項海葵以為他裝的,毫不理會。

穿好鞋站在床邊一扭頭,瞧見他額頭竟已布滿豆大的汗珠,心裏一慌:“你沒事吧?”

“沒事。”他聲音隱忍。

怎麽會沒事,項海葵暗罵自己魯莽。

其他傷勢嚴重不嚴重她不知道,沒了內丹,他的修為所剩無幾了,和之前失憶時差不多,弱不禁風的,她這只拿慣重劍的手……

項海葵認真道:“沒關系,重修就是了,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

陰長黎將禦寒的棉被向上提了提,雙手揪住被角,只露出兩只眼睛:“真的?”

項海葵篤定:“我發誓!”

話音落下才發現不對勁兒,他這幅模樣,搞得自己像極了為哄女人上床而亂發誓的急色胚子?

果然就聽見陰長黎悶在棉被裏的哈哈笑聲。

她無語極了,這個狗男人!

擡高膝蓋一腳踩住床沿,她傾身壓下去,隔著棉被與他鼻尖相觸,盯緊了他。

陰長黎本是想讓她莫太緊張,才會開玩笑,豈料她突然進攻,周圍的空氣都被她霸道的氣息擠走。

一時呼吸不暢,他險些咳出來。

“我認真的。”項海葵目光堅定,“無論這條重修路有多漫長艱難,我都會像你失憶那十年一樣,拼盡全力的保護你,照顧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為止。”

這一刻,日月星辰仿佛都在她眼中,陰長黎失神半響才笑道:“你睡熟那會兒,其實我心裏一直有個邪惡的念頭在蠢蠢欲動。”

項海葵挑眉:“幸好你忍住了。”

“你想哪兒去了?”陰長黎調侃一笑。

他倒是想,可他辦不到,虛弱之後,他的腰傷覆發了。

方才疼的流汗,正是因為腰疼。

他寧願疼死,也不能對項海葵說他腰傷的問題很嚴重。

至於那個邪惡的念頭,是他想要佯裝失憶。

不,是他想回到從前失憶時的狀態,假裝忘記現在的自己。

正好修為沒了,偽裝起來毫無違和感。

項海葵一楞:“為什麽?”

陰長黎微微苦笑:“因為我想知道,我和‘我’,你究竟更在意哪一個?會不會當‘我’在身邊時,你會更想念我。”

繞口令一樣,說的項海葵頭大如鬥。

“你就是你,好的壞的都是你,合在一起才是你。”她收回踩在床沿上的腳,在床邊站直,“那你為何放棄了?”

陰長黎抿唇笑笑,沒有回答。

他不說項海葵也明白,他不想惹她著急。

“小葵,你不必著往自己身上攬責任,我的狀況沒你以為的那麽差勁兒,並不需要你來可憐我。”

陰長黎想她留在身邊,卻不想將她綁在身邊,“我不必重修,法力被抽幹之後,只需休養幾十年,就能恢覆到巔峰時的狀態,這是我們雄性燭龍的種族天賦。”

項海葵本想說你小心牛皮吹上天,驀地想起燭龍特殊的繁衍方式,楞住了。

雄性燭龍孕育子嗣時,確實會被雌性抽幹,等孩子脫離母體之後,慢慢會恢覆。

她詫異:“可你是丟了內丹啊,也可以嗎?”

如果可以的話,師父先前安慰她的時候應該會說的吧?

陰長黎道:“我祖上還沒人丟過內丹,但我的感覺告訴我,問題不大。”

項海葵不太相信:“你不會是在安慰我吧?”

陰長黎無奈:“我覆原之前,趕得走你?現在安慰你,往後將會更失望,圖什麽?”

對,是這個道理,項海葵心頭大喜,重重松了口氣:“這真是太好了!”

看著她喜笑顏開,陰長黎滿足的勾起唇角。

頗有些雲開月明的感覺,項海葵笑嘻嘻的將枕頭塞他腦袋下面:“行,那你接著睡吧,我不打擾你了,等你休息夠了,咱們再談別的。”

自己是來看護病號的,結果搶了病號的床和枕頭睡了一覺,還怪丟臉的。

她剛轉身,被他拽住衣袖:“先別走,多陪我一會兒。我只需躺著就好,並不需要睡眠,所以才需要定期休眠。”

項海葵扭頭,知道他不用重修之後,心情變好,態度也囂張許多:“拉倒吧,你失憶的時候,每天都要睡覺,睡前還要泡澡助眠,睡覺還會說夢話。”

“你忘了,那時候我原本就處於休眠期。”他好笑,“不過我會說夢話的麽?”

項海葵點頭:“嗯。”

他頗好奇:“都說了些什麽?”

“你那個戀愛腦還能說什麽?當然是‘小葵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姑娘’,‘我真是愛死小葵啦’。”項海葵在胡謅,奶狗老板不過是囈語呢喃罷了,多半是夢到了一些痛苦的往事,時常滿頭冷汗。

陰長黎笑彎了眼睛:“這不是夢話,這是實話。”

項海葵“呸”他:“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挺會撩啊大哥?在我家鄉這叫土味兒情話,土味兒什麽意思懂不?”

被她奚落一番,陰長黎反而笑的更開心了。

拽住她衣袖的手向下挪,捉住她的手,將她坐在床上。

區區弱雞,項海葵躲避他易如反掌,怕傷著他才慣著他。

陰長黎撫了下她的後背:“還疼麽?”

“多久之前的事兒了?”項海葵讓他閉嘴。

陰長黎換了個話題:“那你為何不問我,噩夢之獄內發生的事情?”

項海葵肌肉繃緊:“我問過血修羅了。”

“伴生靈和天武神箭,你也知道了?”陰長黎雖未提點過,卻深知血修羅是個聰明人,不該他說的,他不會透露給她知道。

項海葵搖頭:“該不該告訴我,你心裏有數,總之我相信你的選擇,一定是對我最好的。”

她又坐起身,想離開這裏,逃避的意味十分明顯。

“嗯,你想知道了再問我不遲。”陰長黎松開她,手指朝她額角探去,將睡亂了的散發撥去耳後。

項海葵低垂著眉眼,難得有幾分溫柔。

下了床,提上劍匣走到門後時,她踟躕良久:“伴生靈它……”

陰長黎打斷:“你現在既然不想知道,就不要問了。”

項海葵:“可我是在逃避,這樣懦弱的行為,你也由著我?”

“如果逃避會令你快樂,那逃避就是對的。”陰長黎躺累了,也從床上起來,腳剛挨著地就是一個趔趄。

項海葵下意識想過去扶他,又忍住:“說的好聽,之前我因為項天晴在心裏和我爹賭氣,不怎麽願意回家的時候,你還逼著我要積極面對不是嗎?”

“不,這兩者不一樣,不能混為一談的小葵。”

“哪裏不一樣?”

“有些事情沒人幫得上忙,到最後終究需要面對,你逃避不了,不能懦弱,否則後患無窮。”陰長黎赤著腳,背對項海葵往窗邊走,“但此事不同,我已經徹底解決了,你永遠無需再面對,可以逃避,沒有關系的。”

項海葵眸光微動,目望陰長黎走到窗邊,推開窗子,山間圓月灑下銀輝。

他只穿一件單薄的中衣長袍,手搭在窗欞上,山風拂過,輕輕撩著他的長發。

她腦海裏蹦出兩個詞,冷月如霜,美人倚窗。

項海葵記憶裏的陰長黎,多半是這種病怏怏弱柳扶風的姿態。

畢竟從她遇到他的那天起,他已是臨近休眠期,十分虛弱。

而走出休眠期的他,即使偽裝的再高貴冷艷也沒用了,項海葵已經看穿了他的本質。

“陽剛”一詞,和他一點兒邊都不沾。

但就是這樣一個絕技是一秒落淚的男人,卻總用最溫柔的聲音,說出最有力量的話。

至少對項海葵來說,是那麽的擲地有聲。

讓她領悟到偉岸和剛強,與外表無關。

她手扶著門閂沈默片刻,又回來了,將劍匣擱在桌面:“你說吧,我想知道。”

陰長黎蹙眉:“想清楚了?”

“伴生靈有天武神箭,根據你之前的猜測,它是我母親吧?”項海葵拉開凳子坐下,給自己倒杯冷茶,一口灌下,“真打臉,虧我之前還教訓你別那麽陰暗。”

陰長黎沈默片刻:“那要看你怎樣理解‘母親’這個詞,是‘孕育’,還是‘撫養’……”

他沒力氣,徐徐講訴,耗費不少功夫。

項海葵抱著手臂,眼睛盯著面前的劍匣,匣子上雕刻的紋路,被她以眼神描了一遍又一遍。

“很好,它死了,又是一個恩仇兩消。”

“小葵……”

“放心,我沒事兒,四五歲之前的事情,我記不得多少了,對母親沒太多感情,傷不到我。”

項海葵面色如常,提匣起身。

她表現的越沈靜,陰長黎越心疼,但並沒有攔她。

出門之後,她應該會自己躲起來掉眼淚,或者去抱著戚隱哭一場,總比在他面前強忍著好。

項海葵卻在原地站了半響,忍無可忍,將劍匣往桌上一摔!

不收力的情況下,桌子哪裏承受得起,立刻四分五裂!

紛揚的碎屑裏,她眼中有一觸即燃的火苗,那是妖血在燃燒:“你告訴我,愛情究竟是什麽鬼東西!”

陰長黎知道她激動的原因,沈默。

“妻子懷孕七個月的時候換了個人,我爹竟然毫無察覺,照樣過日子?”

陰長黎試圖安撫她:“小葵……”

她根本聽不進去,情緒波動的愈發厲害:“因為是個孤兒,娶老婆就是為了抱團取暖嗎?那我的存在究竟算什麽,一個笑話?!”

“這是一個疑點,小葵。”看她這幅模樣,本不想說的陰長黎解釋,“它可能說了謊。”

它挑中了一具肉身,去接近項衡,這或許才是真相。

項海葵楞住。

陰長黎輕嘆:“謊言的目的,是它也有考慮過,若它敗了,你得知此事,會比較容易接受一些。”

這是它唯一能給她的仁慈。

正是有著這樣的疑心,他並沒有親手將它的靈體打散,而是讓它隨著夢界一起崩塌了。

“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事已至此,皆以無從考究了。”

項海葵面沈如水:“怎麽會,它都做好準備要殺我和爹了,甚至都沒什麽猶豫……”

“活得久了,任何‘難忘’都會成為滄海一粟,不值一提。”山風太大,陰長黎闔上半扇窗,又攏了攏衣裳,“莫說你不懂得,以我的閱歷,都無法理解它的心境。你只需明白它對你,對你父親,應不是全然無情的。”

項海葵若有所思:“我是它養過的一條小貓咪,漫長生命裏它養過無數種動物,通過比較,發現小貓咪是最可愛的,於是多給我幾分惻隱之心,是這種感情吧?”

陰長黎:……

可以這樣理解。

但說不出口。

項海葵煩躁:“行了,你也甭和我解釋了。”

都過去了,再討論它對她究竟有幾分惻隱之心,沒意義。

“我對於它來說是那麽微不足道,被無視太正常。換成景然,他對我的情意可深多了,但和他的王權相比,我也不過是個工具人。”

項海葵從木渣裏將劍匣撈起來,低頭調整肩帶:“再換成我爹,我和項天晴到了必須選一個的危急關頭……”

就連陰長黎也是一樣的。

他所謀大業和她之間哪個更重要?

她才不會去想這個問題,就像“我和你媽掉水裏你先救誰”一樣傻逼。

人活著想要快樂,一定要學會“不比較”,就不會有太多的“意難平”。

“是我矯情了。”她低聲說,“只不過永遠不被人堅定的選擇,總是淪為被放棄的一個,是真的難受。”

她的沮喪令陰長黎心痛,但她肯在他面前坦誠心情,又令他驚喜。

他將話題一轉:“小葵,還記得你和我……那個不知道能不能凝結成功的孩子麽?”

項海葵眉頭皺起,此事一直是兩人心照不宣的禁忌。

他視線下移,看向她的腹部:“還記得你告訴我,你從沒有孕育後代的打算時,我對你說,由於我父母的關系,我也沒有類似的打算。”

“嗯。”當時他一問再問,項海葵還以為他想留著那兩團氣,“你難道說謊了?”

“不,燭龍族不是只剩我自己,絕不了種,從前我確實不打算娶妻生子。”陰長黎朝她走過去,“但當孩子的母親是你,我的心態完全不一樣了。”

他一直和她分析利弊,私心裏想勸著她嘗試孕育。

但他也知道,那是她的恥辱,不可能的。

陰長黎牽起她的雙手,擱在手心裏輕輕摩挲著,安撫她的情緒。

項海葵不適應這種親昵,表情不太自然,卻也沒有甩開他。

不能否認,在她心情糟糕時特別喜歡他的安撫。

每次她被天狂影響心智時,他溫柔的安撫總是能令她迅速平靜下來。

這是除他之外誰都辦不到的。

修為越高,越貪戀這種安撫。

陰長黎緩緩道:“當時一切都還是未知數,倘若那個孩子孕育成功,我會被吸收力量,變得像現在這樣喪失法力,不堪一擊。”

“嗯。”

“我想,你在決定是否孕育那個孩子的時候,應該也有顧慮到我的處境。但我不如你,我的腦袋是空的,仿佛回到了我失憶的那些年,滿心滿眼都是你,只想和你組成一個小家。什麽種族,什麽理想,半生籌謀都被我給扔去了一邊,全都不重要了。”

那是他所經歷的唯一一次‘兩難全’,他毫不動搖的選擇了她。

冷靜下來以後,他也曾自省過。

感慨自己不愧是父親最沒用的一個兒子,不愧是山海族的笑柄,這般感情用事,永遠也成不了大事。

但,難就難在什麽才是大事呢?

若重來一次,考慮過肩上的擔子,就會狠心告訴她這個孩子不能留嗎?

不會的。

“因為我會說服自己,那些‘大事’舒羅耶失敗了,有我。我失敗了,還會有別人。”

捏著她生有薄繭的手心,陰長黎以額頭抵住她的額頭,“但你只有我,必須只是我。若我連一份安心都給不了鐘情的女人,那無論圖謀任何‘大事’,我想我都不配贏。”

聲音羽毛似的輕飄飄,落在項海葵心田之後,卻如同一顆火種,慢慢燎原。

她深吸幾口氣,仰頭瞧一眼他寫滿柔情的眼睛,沒說話。

而陰長黎則瞧見她長而卷翹的睫毛微微顫動,原本烏亮的眼珠蒙上一層霧氣。

深知自己再多說兩句,她必是要忍不住,撲他懷裏痛哭。

這姑娘的至好之處,不在於她的勇敢。

而是頭懸巨石,腳踩刀尖,頂多煉就她一身鋼筋鐵骨,而非鐵石心腸。

這其實是他希望的,希望她能在他面前流露出脆弱。

但當實現時,他發現自己更願她開心,長長久久的開心。

他刻意嘆氣:“瞧見了沒,以我這種性格,所謀之‘大事’能走到今天這等局面,是多麽不容易,簡直是奇跡。”

“奇跡?”項海葵被他帶偏了,嘴角一撇,抽出手在他胸口拍了拍,“你得感謝自己運氣好,喜歡的人是我,才沒有給你拖後腿好嗎?”

見她笑了,陰長黎也笑起來:“誰說不是呢,但和運氣關系不大,主要是我眼光好,是你值得。小葵,你值得被人堅定的選擇,他們不懂,選了你的才是贏家,所以我終將成為最大的贏家。”

“你少惡心人了。”這些讚美的話,從前他失憶時項海葵沒少聽他說,煩透了就拿天狂敲他腦袋,將他敲暈了去。

現在卻不太惡心了,甚至多了幾分甜滋滋。

這種感覺真奇妙,像咬了一口紅糖糍粑糕,軟糯香甜又粘牙。

“惡心?可我瞧你挺喜歡聽的。”陰長黎取笑她。

“好好歇著吧你。”項海葵朝他張牙舞爪。

若不是看在他虛弱的份上,真要用天狂敲他了,掰過他的肩膀,將他往床邊推。

山風越來越大,她又去將敞開的半扇窗關好。

“我們小葵真體貼。”他誇。

“風這麽大都塞不滿你的嘴!”好丟臉的感覺,她得趕緊走了。

“你幹嘛去?先前不是指天誓日,說要像我失憶時一樣守護我。”陰長黎坐在床邊,指了指角落,那裏夠放一張榻,“我沒法力那些年,你都是守著我睡的。”

項海葵背對著他揮揮手:“從前是出門在外,我還很菜,今時不同往日了。”

陰長黎:“你既說和從前一樣,那必須一模一樣才對。”

項海葵:……

不理睬他,開門離開了。

門裏:“哦?言而無信?”

腦袋瓜子“嗡嗡”,她探頭進來:“我剛睡醒,想去外面透透氣,待會兒再回來,行嗎老板?”

陰長黎手指絞著長發,挑眉:“我令你透不過氣了?”

項海葵語塞,瞪他:“剛死裏逃生,你不累嗎,哪來那麽多問題?”

他張開手臂,英勇就義的模樣:“是很累,可如果你需要的話,我沒關系的……”

“啪!”項海葵回來了,將門甩上,變出一個掃把。

陰長黎眼皮兒一跳,以為自己皮了一下將要挨打。

項海葵只是去打掃地上的木桌殘渣而已。

“我們小葵真賢惠。”陰長黎側躺著看她掃地,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閉上你的嘴吧,小心吃灰。”項海葵一撅掃把,故意揚起木屑。

陰長黎掩著鼻子,長袖滑落,露出白凈結實的手臂:“我是幫你找回從前的感覺。”

項海葵還真找到從前被他惡心的感覺了,心道既然如此,莫怪她放大招了!

提著掃把轉身,她一手掐腰:“起來。”

陰長黎眨了眨眼,聽話的坐起身。

項海葵擡下巴:“下床。”

陰長黎照做。

“給。”項海葵將掃把扔過去,踢了鞋子跳上床,在他被窩裏躺下了,“你想讓我找找從前感覺?那會兒我只負責保護你,鋪床疊被,端茶倒水,縫補刺繡,連剝螃蟹都是你做的,忘記了嗎?”

陰長黎:……

他的笑容逐漸尷尬。

終於扳回一局,項海葵爽極了:“既說和從前一樣,那必須一模一樣才行。”

陰長黎咳嗽兩聲:“可我現在的身體……”

罷了,辯來辯去,她不與他同房了怎麽辦。

他提著掃把準備轉身。

“等等。”項海葵先翹起二郎腿,再伸出手,矯情勁兒十足,“先給我倒杯茶。”

陰長黎:……

無妨,反正只有他兩人,就當小情趣了。

陰長黎當這是兩人之間的小情趣,項海葵不是這麽想的。

完全不分場合的使喚他,和他失憶時一樣。

故而身體稍好一些之後,他不敢輕易出門去,更不敢讓族人輕易進他房間裏來。

尤其那些長老,總想來問陣盤都拿到手了,何時才能放出其他囚徒。

陰長黎只一句“還不是時候”就給打發了。

但擋不住白星現。

“叔叔!”

白星現一直在外拉攏小族勢力,得到陰長黎回來的消息,立刻便跑回來了。

扔下路溪橋,變回小倉鼠一路撒丫子跑回來的。

房門未上門禁,他不敢擅闖,氣喘籲籲的在外敲門:“叔叔?”

房間裏的陰長黎脊背發涼,看一眼手裏快剝好的螃蟹,又看向對面正拿著半截蟹腿蘸醋吃的項海葵。

“看我幹什麽,開門啊。”項海葵舔舔手指,“小白又不是沒見過你剝螃蟹,還是他教你的。”

陰長黎端正坐姿,硬著頭皮:“進來。”

白星現這才推門進去,看到裏面的一幕,楞了一下。

“關門。”陰長黎繼續剝螃蟹,姿態優雅,如同在雕琢一件藝術品。

項海葵嗤之以鼻,真會裝。

白星現小心翼翼的走進來。

瞧見叔叔雖面無血色,氣息也紊亂的厲害,精神狀態卻極佳,他心稍安。

可也沒擋住眼圈一酸:“叔叔……”

“哭什麽?”陰長黎眼神嚴厲,“多大的人了,動不動哭鼻子,知不知羞恥?”

白星現的眼淚硬生生憋回去了。

看他吸氣吸的胸口起伏,站一旁孫子似的,項海葵拉開椅子:“小白,坐。”

他哪裏敢。

“坐吧。”陰長黎也開了口。

白星現這才坐下,悄悄傳音:“小葵,叔叔的身體怎麽樣?”

項海葵:“別擔心,他有種族天賦,不用重修……”

“太好了。”白星現欣喜不已,順手從盤子裏取了個螃蟹,也熟練的剝起來,然後放去叔叔面前的器皿裏。

項海葵看著這一幕,想起從前他們三個就是這樣的食物鏈。

時過境遷,他們都變了,可又好像都沒變。

“怎麽樣?”陰長黎問他。

“嗯?”白星現微微怔,明白過來問的是他這些年的成果。

他忙認真回話。

報告很長,足足講了兩三個時辰,偶爾陰長黎還會問他一些問題。

項海葵只聽不語,不發表任何意見。

吃完螃蟹,問陰長黎要手帕擦手。

普通手帕不行,必須是那條他心愛的、繡了向日葵和鬣狗的手帕。

就為看他眼皮兒微跳還在故作鎮定的模樣。

“目前大概進展到這個地步,看望過您之後,我接著回去做事……”白星現講完,忐忑不安的打量他的表情,想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達到他的預期。

陰長黎手指點著桌面:“這陣子你就不必出去了,留在我身邊。”

白星現一口應下來:“好的叔叔。”

然而沒過幾天,白星現私下裏拉著項海葵問:“小葵,叔叔真的沒事了嗎?”

項海葵不解其意:“怎麽了?”

“無論我怎麽看,叔叔都像是時日無多的表現。”白星現擔心的厲害,“他囑咐我的事情太長遠了,好像在囑托後事一樣。”

白星現一番說辭,項海葵聽著也起了疑心。

回屋瞧見陰長黎不在,留了張紙條說在湖邊。

她來到湖邊,瞧見他正躺在藤椅上釣魚。

她走到他身邊,張口就問:“你是不是要死了?”

陰長黎真給她一句話說楞了,想了想,站起身,將藤椅讓給她:“你坐,我站著。”

項海葵又將他按下去:“剛才小白來找我……”

她心裏是存不住事兒的,直接問清楚。

陰長黎聽的忍不住笑:“怎麽會呢,小白誤會了。”

項海葵可笑不出來,臉比湖水還沈:“說實話。”

陰長黎忙道:“是實話,我講這些給他,是過陣子等我稍微恢覆一些,打算離開一陣子。”

本不想說的,給她一個驚喜,“去你的故鄉。”

項海葵皺起眉:“我難道沒說過?你沒覆原之前,我不會走的。”

“不是。”陰長黎搖搖頭,“我擅自從地球抓人,得過去給你們那裏的聯盟一個交代。”

聽他解釋完,項海葵納悶:“你抓的人是我,我這個當事人都不在意,你也要交代?”

“總不好壞了規矩。”陰長黎再次站起身,拉著她坐下,自己提著魚竿站在她身邊,“聽曲盟主的意思,過去走個過場罷了。”

“你也見到他了?”項海葵吃驚。

“沒,我見到了他的妹妹和妹夫,曲悅和九荒。”陰長黎解釋,“在夢境虛空內見到的。”

他們本來還得個兩三年才能出來,多虧那小夫妻倆幫了忙。

項海葵更驚:“握草,都抓你抓到虛空去了?”

這什麽特殊部門是幽靈部門吧,無孔不入?

“但眼下一堆事情,你就這麽走了……”

“此事急不來,當徐徐圖之。等我將被囚的族人放出來,他們也需要時間閉關恢覆。”陰長黎指了指戚隱閉關的山洞。

何況他不能總在小白身邊,偶爾指點一下就好。

否則小白會一直依賴他。

“我不在的時候,還有寒棲會幫他,但寒棲同樣會利用他,很殘酷,但他必須適應這樣的成長。”

陰長黎仰望天空,“而我正好去往外面的大世界,再去求一塊兒天武神石。”

“就沒有我的原因?”項海葵聽他說出這一串的理由。

心裏確定有她的原因,知道她想回故鄉休息一下,暫時不想在摻和這裏的是非了。

該討的債她討了,該還的情她還了,沒有再插手的理由。

她一個異鄉人,不能代表任何一方上戰場,去殺一些自己根本不認識的人。

“關於你的這部分原因,我挺矛盾。”陰長黎提竿,釣上一條小魚,放進水桶裏。

足夠項海葵吃一頓了,他提起桶準備回去,“我想你遠離是非,卻不想你遠離我,我唯有兩邊跑了。可兩邊時間流速又不同,我會比你老的快。”

項海葵見他提桶費勁兒,腳步虛浮,跟著他起身,順勢牽住他的手。

兩人一起往回走,她噗嗤笑出聲:“你居然還會在意年齡?你記得自己具體多少歲嗎?”

“二十左右。”

“要不要臉?”

“真的。”

他的生命從族破家亡那天,就一直在等一個結束。

沒想到於二十年前等來一朵向陽花,給了他一個新的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

發現正好是一百章,於是二合一了。

結束了,但故事還沒有完。

番外是接著回地球之後的現代篇,像是個新地圖,可這本是從《神曲》延伸出來的,等於回歸老地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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