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立雪眼神一瞥，忽然笑了。

她轉身面向荷塘那一邊，此時是二月末，池塘內一片荒蕪清淡，看不見一抹艷色，但岸邊的幾株梅樹上白花點點，如雪傲立，開得甚好。

梅香清幽雋永，似有似無飄來，極淡，卻讓人深深記住了那個氣味，衣襟上，手指間，聞著仿佛餘蘊一股清雅的暗香。

慕風站在她身旁，與她共賞一景，他輕聲道：“恰如你的名字，你的人。”

穆立雪面上帶著微笑，其實兩只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都已經立起來了，心中暗喊，太肉麻了！一個警察要那麽文藝幹嘛？！

不管怎樣，外人看來這一邊風景獨好，男俊女美，氣氛好環境佳，看著馬上就能進入表白階段——

孟南倩拉著白瑕又回到了那棵百年老樹的後面，兩個人縮在那裏探頭探腦地偷看，像兩只烏龜。

孟南倩看著白瑕冷哼一聲，“親眼看到了吧，心裏作何感想？你裝模作樣了那麽久，白白便宜了別人，現在表哥眼裏還能看到你這個人嗎？恐怕早就把你忘到爪窪國去了！”

為了刺激白瑕，她第一次在人前說話如此粗俗，自覺真是用心良苦代價極大。

白瑕呆呆看著亭子那邊的二人，真是如同一幅畫一般美好，只不過，慕風身邊的人卻不是自己。她曾幻想過多次。是她太自信，是她沒想過會有一個穆立雪出現……

穆立雪的容貌太過出色，在她旁邊自己就會變得寡淡如一張蒼白的紙，看不出顏色，漸漸被所有人忽略。

白瑕的眼裏閃過一絲恨意，可當她擡頭盯著穆立雪的背影時，又忍不住微微顫抖，心生恐懼。她現在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穆立雪，一面對那雙含笑的眼睛她就會立刻想起那件事，仿佛烙在她身上的恥辱，讓她又恨又怕，備受煎熬。

她多想穆立雪能消失不見人間蒸發。

孟南倩一直在觀察她的反應，此時緩聲道：“在想什麽？”

白瑕不自覺喃喃道：“想她消失就好了。”

孟南倩“撲哧”笑了出聲，笑意擴大，似乎越笑越開心，笑得停不下來。白瑕被她笑得發毛，又緊張，伸手去拉她，“小點聲，又被發現。”

“怕什麽，這是我家！你怕？”孟南倩斜睨她一眼，又笑了，“怕你還怎麽讓她消失？憑意念嗎？她穆立雪自動自覺良心發現突然就自爆了？”

越說越覺得好笑，又想自保又想讓討厭的人全部不見，哪有這麽便宜的事。

她轉頭看著白瑕，突然又斂了張揚笑意，淡淡道：“沒那麽容易，她厲害著呢。想必你也是親身嘗過滋味了吧？殺人，我們還要賠上自己，不值得。要讓她重新跌入泥底，粉身碎骨，身敗名裂，再也不可能回到這裏，像只老鼠一樣一輩子縮在角落裏痛苦掙紮，瘋狂至死。”

她越說，白瑕的眼睛越亮，直到她說以下這句話，“白瑕，你來想一個辦法，不是想要她消失嗎？來，刀在你手裏，我知道你，你有這個本事，不是嗎？”

孟南倩的臉幾乎貼了過來，眼睛對著她的眼睛，帶著笑意，像魔鬼的引誘，白瑕打了冷顫，渾身開始輕輕發抖。

“不，我不是，我沒有那樣想過。”她反口否認，帶著驚惶的目光四處掃了掃，怕有人過來，聽到了什麽。

又是這樣，敢做不敢當。之前要放火燒人卻把歪主意出到了她弟弟身上。孟南倩冷笑，按著她的頭硬讓她看向亭子裏面的慕風和穆立雪，在她耳邊低聲說道：“說不定很快人家就能嫁給我慕風哥，你不懊惱？不恨？不想奪回來原本應該屬於你的？可是有她一天在，你就不可能再有機會，她把你壓得死死的，以後在爺爺面前，她可就是最受寵的了，以後你白瑕連站的地方都沒有！看看，我表哥對她多好啊，溫柔體貼，細心呵護，一路護送她來金市，想盡辦法幫她回孟家，她一有點什麽表哥比誰都著急緊張，有那麽對過你嗎？啊？”

“白瑕，你就是徹頭徹尾輸給了穆立雪的輸家。”

一字一句像針紮一樣紮痛白瑕的心，她咬著牙，卻被孟南倩壓著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邊慕風脫下大衣披在了穆立雪身上，兩人對視一笑，隔著那麽一段距離，她都能清楚看到慕風眼裏的溫柔深情，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白瑕咬牙低聲道：“你不也一樣感到了威脅？才想要利用我來對付她。”

孟南倩輕笑，眼神帶著嘲諷，她松開了白瑕，慢慢道：“是啊，你懂事就好。一直以來都這樣，不是挺好的嗎？只要你肯乖乖聽話，之前你騙少珣去放火的事我可以一筆勾銷，否則——”

“你知道我的脾氣。”

白瑕怔怔看著孟南倩雙手緊緊抓著自己，用力得她覺得手臂的肉都被摳下來了，孟南倩還在說著：“畢竟是表姐妹，我也不想太為難你，不如我給你出個主意吧，你照做就好……”

莫名的惡，她像著魔了一樣，眼睛又移向了亭子那邊，他們還在。

慕風抗不過自己的心，突然伸手將穆立雪摟入了懷中，低聲說著：“立雪，我答應你，以後不管如何，我都站在你這邊。”

穆立雪沒動，眼神掃過某處，等了一會兒，才勾唇笑了笑，雙手抵著他的胸口，用力一推，推開了他。

“你別這樣。”

白瑕眼睛眨都不眨，木然著一張臉，她沒得選擇不是嗎？

“好。”她輕飄飄地說了這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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