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著了。

她睡容平靜，雙眉舒緩，側身縮在被窩裏那麽乖乖睡著的樣子，沒怎麽動，也不翻身，讓人不禁伸指過去探她鼻間氣息，才放心了下來。

這是她這麽長時間以來睡得最沈最安穩的一次。

是因為等待了那麽久，終於要開始了嗎？她心裏可曾有過一絲憧憬期盼那失落已久的親情？

雪狼又悄然潛入了穆立雪的臥房之中，室內一片暗色，窗簾也拉得密實，伸手不見五指，她只有在這樣完全黑暗的環境裏才能進入睡眠，有一點點光亮和聲響都會讓她驚醒，然後就再也無法睡著了。

在苗寨的時候，大山裏面四周都是十分謐靜平和，即使是仰躺在草地上面對著滿天的星辰朗月，她也能閉上眼安心入睡，但回到城市裏，卻是再也不能那麽自由和放松了。

尤其是即將前往那個新的戰場。

這也許是今天穆立雪能睡得這麽沈的原因吧。她要養精蓄銳。

雪狼站在她床邊，故意跺了跺腳，等了一下，穆立雪居然也沒有驚醒。

他皺眉，眼裏閃過了然。

她對自己用了安眠定神的藥。

這個人對自己也一樣的狠，她現在學會了苗醫的本事，以後恐怕會更加的肆無忌憚。

哪咤鬧東海，孫悟空大鬧天宮。他莫名想起這兩個神話故事，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並沒有太多擔憂。

總歸有他陪著，出什麽事他會擋在她的身前。

雪狼俯身在穆立雪的上方，默默地望著她的睡臉，手不受控制地就靠了過去，感受指間那份柔軟溫熱的觸感，像QQ糖，像天上無暇的白雲，他的手指微微在顫抖著。

她清醒時他尚能做到極力克制，可每當夜深人靜時，他就壓不住心底那個瘋狂的聲音，想靠近她，親近她，望她千遍也不倦，登徒子一樣悄悄潛入她的房間，癡癡地隱在暗處看著她沈睡，清醒，起身，皺眉，不停的踱步，甚至對著穆小白的照片默默出神發呆，發狠扇自己耳光。

那一刻，他的心痛得無以覆加。

這種感情什麽時候變得這樣的強烈，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發現時已經太遲了。就此沈淪，不如沈淪。

只有今夜，他離她最近。心魔在今天狡猾地鉆了出來，放大——

雪狼一手撐著床沿，慢慢地俯下了身，與她的唇角越來越近，呼吸仿佛交融了，急促的，貪婪吞噬著舒緩的。

褲袋裏的手機突然瘋狂震動起來，像一道雷瞬間打破了此時的迷咒，讓他驚醒，睜開眼，退開，戀戀不舍那近在咫尺的她的唇。

他靠著墻，手掩著雙眼，劇烈地喘息，突然就輕聲笑了起來。感覺很滑稽，諷刺。

這個手機號碼只有必要的那幾個人會知道。他拿出手機，只看了一眼，人就直起了身，轉頭看了一眼那邊床上的女孩兒，她仍然穩穩睡著，似乎不睡夠時間任憑天崩地裂也不會醒來一般。

雪狼松了口氣，再望向手機的眼神裏便多了一絲覆雜，還有慌亂猶豫。這在雪狼身上似乎是天方夜譚，能讓他露出這樣神色的人會是誰？能有幾個？

他按了接聽鍵，深吸一口氣，走出陽臺外低聲道：“餵……”

那道金石玉碎般清冷無雙的聲音傳入耳中，如此熟悉，那是刻在骨子裏的本能使命，怎麽有人真的相信他會背叛這個人。

冷風吹在臉上，也立刻冷卻了他心裏失控的狂熱。

“該回來了，北四。不管爺爺讓你在外面執行什麽我不知道的任務，我知道你不會說，現在我只問你，還記得我這個少主嗎？”

怎麽會不記得。他的太陽穴隱隱發痛，嘴唇動了動，終於沙啞地說著：“北四永遠是您身後的盾牌，陣前的沖鋒。”

輕笑傳來，化解了那份冰冷，“既如此，何時歸？”

雪狼的手指握緊成拳，不再微微顫抖，“明日。”

“好。”

就這樣結束了通話。

雪狼在冷風中站立了許久。

再走回房裏，那份暖意也再暖不到他心裏了。他站在床邊看著沈睡的女孩，慢慢露出了一個苦笑，這就是天意。

立雪啊。

若是有一天，少主恢覆了記憶，你終將回到他的身邊，若少主永遠不再找回那段記憶，我連留在你身邊的借口都沒有。

你終究是我永遠也無法靠近的人，就算我怎麽伸出手也好，都是徒勞。

穆立雪在夢中，似乎聽到了一聲輕輕的嘆息，隱含著巨大的痛苦與失落，她慢慢睜開了眼，臉上有冷意，伸手撫過，濕濕的，她在夢裏哭了嗎？

天亮了。

七點。

飛機帶著轟鳴聲劃破長空，穿入了雲層裏，漸漸消失成小小的一個光點。

劉東楊紅梅他們五個人站在廣場的高臺之上，這裏能看得到每一架飛機飛過，離開南城的上空。

八點飛過他們頭頂的這一架，穆立雪就在上面吧？

雖然穆立雪說過不要來送她，但他們沒有去機場，站在這裏目送她，也是發自內心的想法而已。

“雖然她沒說，但我總覺得，她去金市其實挺危險的，孟家的人會輕易接受她嗎？”楊紅梅低聲對劉東說道。

劉東微微笑了笑，“自古以來做成什麽事都是不容易的，不過，我相信她，她能做得到。何況，還有我們呢。”

楊紅梅擡頭望向他，突然發現他又成長了，不再只是個天真的少年，仿佛一棵挺拔的雪松，讓她看到了從未有的高大偉岸，以及安全感。

她笑著用力點點頭，“對，你說得沒錯！”

陳小芳在旁邊若有所思地看看他們，又望了一眼天空，那裏早已看不到飛機的蹤跡，她悄然拿出手機，聯系以前的那些一起跟隨穆立雪到處闖的小夥伴們，自從她上了大專，聯系已漸少，但現在，應該撿回來了。

她始終是彩虹團裏心思最細膩的那一個，想的多，也想的夠遠。

如果穆立雪未來需要人手說明，他們能第一時間就站出來。

光靠他們五個，是遠遠不夠的。

陳小芳突然腦子裏靈光乍現，想通了一件事，當初穆立雪突然從優等生變成帶著她們闖蕩的太妹頭頭，一早就是為了現在而準備的吧。

這個老大還真是選對了。

現在品學兼優的陳小芳不僅不懼，反而還有點小興奮。那種熱血好久沒有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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