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立雪等走到了無人的地方才停下來，慢慢在海邊欄桿處的花圃前坐了下來。

她有點累了。

蹲坐在路邊，她慢慢放松了自己，也許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嘆氣了，疲倦地將頭埋在了雙膝之間，整個人縮得像個小蝦米。身上衣服臟臟皺皺的，如果身前再放個碗，可能就像個小乞丐了。

放松下來，才感覺到身上確實挺疼的，穆文打的一點都沒有偷工減料，手臂上已經好幾處的淤青痕跡，身上可能更多，好在肚子那裏她護得好好的，沒有被打到。

手輕撫著微凸如同吃撐了的小肚子，她怔怔看著前面茫茫無邊際的海，從昨天到今天，發生了太多又太快的事情轟炸而來，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這一步，見了親爹，有了孩子，被掃地出門，被親媽揍，想想居然這麽慘，呵呵。

她咧了咧嘴，很想笑，卻有淚自作主張先奪眶而出，邊笑，邊落著淚。

蹲路邊，抱膝又笑又哭，模樣真是慘不忍睹。

有個好心的奶奶牽著狗散步路過，見此過來問道：“姑娘，你怎麽了在這兒坐著呢？是出什麽事兒了不會被搶劫了吧？能回家嗎？”

穆立雪縮在那兒就快成一塊石頭了，緩慢地擡起頭來，滿面淚痕，看得那奶奶瞬間都柔軟了心，蹲了下來，拍拍她，“這模樣可真俊！告訴奶奶，怎麽一個人蹲在這兒？哪兒難受了？”大眼睛的金毛乖巧在奶奶身旁搖著尾巴，眼神濕漉漉的柔和。

路過的行人也會有這樣的善良與關懷，她呆呆地看著奶奶，差點被當成了啞巴。

有人過來提醒了那奶奶幾句，看著好手好腳，沒事哪，別是個詐騙的吧？

奶奶卻不在意地笑了笑，仍俯身眼神溫和地望著穆立雪，耐心地等她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笑著輕輕說道：“謝謝奶奶，我沒事。看海呢。”

銀發奶奶聞言松了一口氣，笑了，“看這眼神就不會是騙人的，多幹凈好看！沒事就趕緊回家去吧，小姑娘，告訴奶奶，為什麽在這兒哭？”

她擡手抹掉眼淚，軟軟說道：“考試考砸了，不敢回家，在這兒哭一會兒呢，奶奶。”

老奶奶哈哈笑了起來，笑容爽朗感染力十足，臉上的皺紋看著都有親切感，穆立雪呆呆地看著她，也跟著笑了，心裏陣陣發酸，但眼淚卻再也不掉了。

她想起了在之前跟冬至租的那間房子，一樣好心親切的房東教授。

冬至……

奶奶慢慢扶著腰站直了，穆立雪伸手扶住她，奶奶笑著拍拍她的手，“哭完了就趕緊回家去吧，別讓父母擔心。好了，奶奶也要走了，再見了小姑娘。”

“奶奶再見。”她揮著手，看老奶奶牽著狗慢悠悠地沿海邊椰林道上走去，看了一會兒，直到人走遠看不清了，穆立雪收起了臉上的笑，拿出手機，再第八十八遍打電話給冬至。

那個號碼，還是打不通。

他到底怎麽了？！

心裏各種猜想，焦急如焚，卻只能忍著想著，轉頭撥給了楊紅梅，“我今晚坐車回臨城，現在在銀月灣，你過來接我一下。”

楊紅梅立刻說好。

在手機上買好了高鐵票，她慢悠悠往前瞎走著，前面有個星巴克，去那兒坐著等楊紅梅吧。

雖是夏天，可在海邊這麽吹著海風曬著太陽，很容易會中暑感冒，她想她現在病不起。又低頭看了眼自己肚子，穆立雪感覺很奇怪，這裏面居然有一個小生命了，她從沒想過會發生這種事情，在她這個年紀。

可她居然還沒怎麽感到害怕，只有不真實感。

或許，她再去藥店買個驗孕棒驗一下，說不定那就是個蒙古大夫診斷錯了。

穆立雪是個行動派，想到就去做，直接過了馬路，星巴克旁邊有間小藥房，她張嘴對店員說要驗孕棒時，店員長大了嘴巴上下看她，那神色既吃驚又無語，然後搖頭，從櫃子裏遞給了她驗孕棒。

她笑著付了款，感覺到身後有幾道目光在註視著，非常強烈，應該說的是：世風日下，道德淪亡，現在小女孩都這樣了……

怎麽用？

她決定回臨城後再好好驗驗。在外面跑了兩天，只想回家好好歇歇，回到冬至的懷裏，告訴他這件事情，她需要他的懷抱給予慰藉。

很多時候是好的不靈壞的靈，才走到星巴克門口，穆立雪突然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太陽在頭頂放大轉圈圈，下一秒就倒地上了，連救命都來不及喊。

“唉——”

“怎麽又來了？”

穆立雪悠悠醒轉時，發現自己又躺在昨晚那間小診所裏了，同樣殘舊斑駁的天花板，同樣空氣中飄著飯菜香。

胖醫生的大圓臉往她跟前懟，眉頭皺的一高一低，十分滑稽，“你要再這樣，不如我直接給你做個人流手術算了，還省得痛苦。”

中暑加疲勞過度再次出現了些微出血現象。

胖醫生還在絮絮叨叨：“你也就遇上我算你命好！別以為年輕身體好恢覆快，以後落下一身病根有得你苦頭吃的！”

穆立雪皺了皺眉，猛地坐了起來雙手按著肚子，擡頭，瞪著胖醫生：“孩子？有沒有事？”

還挺兇。胖醫生哼哼兩聲，仰著下巴傲嬌臉，“有我在當然沒事，不過你要再不好好養著到處亂跑，很快也就真的‘沒’事了。”

穆立雪松了口氣，胖醫生奇怪地看著她，“你這小姑娘也是奇怪，像你這麽小犯錯誤的，應該恨不得趕緊沒了才好吧？這麽小當媽媽，你考慮過現實因素嗎？”

旁邊傳來一聲冷哼，穆立雪抿著嘴往邊上看去，眼裏閃過一絲恍然與若有所思，“是你？”

“是我。又是我救了你，你該如何謝我啊？”雪狼換了一身白T牛仔褲，看上去年輕了好幾歲，像個大學生，微微笑著，吊兒郎當。

穆立雪輕嘆一聲，“真是巧啊。”

“巧就不用謝了嗎？背你過來也是很費力氣的，沒想到人小小的，扛起來卻不輕呢！”雪狼嘀嘀咕咕著，突然靠了過來，與她只隔不到一掌距離，瞇著眼笑道：“你要去臨城吧，不如我送你去，雇我這個保鏢不吃虧。”

穆立雪靜靜望著他，半晌沒有說話，眼睛裏光彩流轉，微微一笑，“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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