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嘩啦啦的沖刷著，連洗手間都布置得古色古香雅致非常，有個女孩兒卻在不合時宜地摳喉催吐。

吐幹凈了回去又開始接著裝暈。

……

一雙銀灰色眼睛閃著戲謔涼薄的笑意隱在暗處，本是局外人看戲，最後卻臨時起意插了手，只因對女孩兒變色龍一般的模樣起了興趣，還有非常不負責任的想起自己還有“任務”在身。

順手就救了人。

穆立雪悠悠醒轉時，映入眼簾的是一截閃著慘白光芒的節能燈，斑駁的天花板，突然擠進來的一顆半禿腦袋，她有些受驚地眨了眨眼睛，那比燈光還要閃亮的腦袋說話了，“小姑娘，你醒啦？”

記憶與神智迅速回籠，她猛地坐了起來，目光快速略過四周環境，病床，吊瓶，聽診器，以及眼前這個白大褂大叔，正好整以暇地笑看著她，伸手攔住她要把針管下床的動作，“哎，別亂動，你出去了愛怎麽樣我不管，但在我診所裏堅決不能出一丁點問題。”

穆立雪也沒有非要如何的意思，她只是急著要找人，幹脆右手揪著這個醫生大叔問道：“送我來的人呢？他在哪兒？”

白大褂袖口上沾著黃色的油漬，矮矮胖胖笑瞇瞇的醫生大叔伸手指了指拉起來的白布簾子，挑眉道：“你親愛的不就在外面嘛。”

真的是他來了？她眼中閃過驚喜，半探著身子就去拉簾子，卻沒想先一步被人拉開了——

胖醫生還是第一次，這麽短時間在一個人的眼睛裏看到如此多的情緒閃過，喜悅，忐忑，思念，失望，沈寂，自嘲，戒備，如畫一般流轉。

這世上還真有會說話的眼睛啊！

胖醫生感嘆著，然後賴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著戲，這一看就很有故事的樣子，他在這診所裏已看了不少的故事，但還是很感興趣的。

看到那只抓著簾子的手時穆立雪就知道認錯人了，不是他來了。望著眼前這個帽子口罩遮得嚴嚴實實的男人，她抿著唇，還有些不甘心道：“是你救了我？”

那男人微微低頭，俯視著她，一雙眼睛是詭異奇特的銀灰色，眼尾暈一點紅，似笑非笑的桃花眼，他說：“不然，你以為是誰？”

穆立雪臉上最後一點能洩漏內心情感的痕跡也隱去了，她從來都是恩怨分明的，此時掙紮著一手掛著水，下床穿好鞋，鄭重地朝男人鞠了個躬，道：“謝謝你救了我。”

直起身來，緊接著她註視著眼前這黑衣男人，問道：“為什麽要救我？你是誰？”

“我？”男人似乎覺得她問了個好笑的問題，眼角微微一挑，有點放肆，目中無人的感覺，“你只需要記住，我是友非敵就可以了，其他的還是少知道的好。有時候知道的越多，越容易壞事，你是聰明丫頭，應該懂的，是吧？”

她勾了勾唇角，不以為意，又淡淡道：“起碼該讓我知道救命恩人的名字吧？還有，蒙頭蓋臉的，不夠坦誠，讓人怎麽相信你是友非敵？”

男人定定地看了她好一會兒，輕輕笑了，“果然有意思。”

他擡手摘起棒球帽，一頭極短的黑發如刺猬般豎立著，即使是帽子壓迫也無法令它屈服，又摘去口罩，一張英挺帶著硬朗氣質的臉龐便出現在穆立雪的眼前，右臉鼻側赫然一道猙獰扭曲的刀疤，瞬間劃破了原本半張臉給人的氣質，莫名多了一份嗜血的氣息，令人畏懼。

他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怎麽樣？丫頭，怕不怕？”

穆立雪眼睛眨都沒眨，盡管內心有一絲片刻的震動，但她當然不會表露出眉眼表情之間，只搖搖頭堅持道：“名字？”

男人突然哈哈笑了起來，似乎又突然被取悅到了，笑地異常的開懷。真是個喜怒無常奇怪的男人。

他伸手要敲穆立雪的額頭，被她敏捷地閃躲開了，眼神戒備地看著他，他聳肩不以為然，對她勾了勾手指，笑道：“記住了丫頭，我叫雪狼。”

雪狼。她在心裏默念了一遍這個奇怪的名字，點點頭道：“我叫穆立雪。不過，你能出現在淺香還正好救了我，應該也知道我是誰吧，我是多此一舉了。”

這丫頭疑心病真重，一直在各種試探他。雪狼銀眸微深，如漩渦讓人看不清其中，他斂了笑意，頓時便多了兩分肅殺之氣，有人竟在吊兒郎當漫不經心與冷血危險兩種氣質之間隨意交換，還不違和。

他低垂眼眸，冷著臉道：“你想多了，我不認識你，剛好經過，剛好心情好救了你，不然你恐怕已經被打死了。與其在這兒問東問西懷疑一大堆，還不如多關心關心自己的問題。”

他毫不客氣伸手指了指穆立雪的肚子，胖醫生哀嘆一聲捂住了臉。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腹部，也想了起來，昏迷前似乎感覺到有點異樣，好像流血了，還突然肚子疼得如同刀絞一般……

她捂著肚子，此刻卻覺得沒什麽事，她疑惑地看看雪狼，又看看捂著臉躲一旁的一聲，問道：“我是什麽問題？哦，沒事的，只是那個來了——”說著，自己頓住了，她好像很久很久沒來例假了？

雪狼又可憐又好笑地看著她，伸手揪著胖醫生像拎小狗一樣拎了過來，“來，讓這位醫生給你解釋解釋，你這是怎麽了！”

胖醫生大夏天在這小診所裏不停流著汗，像剛從水裏爬上來的狼狽落水狗，他捂著一只眼，不知怎麽從猥瑣溫和變得扭扭捏捏了，“小姑娘啊，這個，你滿十八歲沒有啊？你就沒有覺得，自己最近有點貪吃貪睡，變胖了，那個，例假也幾個月沒來了嗎？”

“哎，現在的小姑娘真是越來越大膽了。不是雪狼，那就是別人嘍，肚子大了也沒感覺到嗎？真是的，都三個月了……哎呀，小林妹妹，你過來給小姑娘說說吧，我都不好意思了……”

穆立雪像被人點了穴，似一根木頭一樣，僵直杵在地上動也不會動。

她又不傻，到了這會兒還能聽不懂嗎？！

她是，懷了小寶寶了。

閉了閉眼，她輕輕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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