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立雪翻開背包發現幾件衣服中間夾了一小捆卷起來的錢，數了數居然有兩千塊，想也知道是穆文趕她出家門時偷偷塞進去的。她勾唇笑了笑，將錢和手機放進包內暗格裏，對於現在的她來說，這就是全部財產了。

雨夜街角的屋檐下，對面拐個彎過個馬路就有一家麥當勞，24小時營業。

穆立雪擡頭拉住冬至的手，他一直沈默在旁看著她，對於今晚的變故他一點都不慌張，也不著急，仿佛習以為常應付各種狀況一般，眼神沈沈靜靜的，只有在望著她的時候才會流露出一絲暖意。

她沖他笑了一下，說：“我們先找個地方躲躲雨吧。”

冬至也對她微微一笑，擡手輕撫了撫她的頭，她如個小貓般在他掌下磨蹭了蹭，兩人之間有種無形的繾綣的情意在流動。

沒有傘，冬至撐開外套摟住她一起沖進了漆黑冰冷的雨夜之中。

燈火明亮的麥當勞裏，也有兩三個人蜷縮在座椅之上瞇眼睡覺，孤單的背影之後，各有各的故事。

穆立雪冬至兩只落湯雞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淩晨一點，對面不遠的酒吧街此時正是喧囂歡樂時，這邊卻是一片的沈寂悄然。

把書包裏裏外外翻了一遍，確定一下自己身上都有些什麽東西之後，穆立雪對冬至說道：“你身上肯定也沒錢，那我們現在全部的財產就是兩千塊了。等天亮後，我們就看看哪裏有便宜的單間出租，之後的事再打算，這麽大的城市，總不至於餓死我們倆。”

冬至靜靜聽她說完，微笑著點了點頭，“可以。”

穆立雪看了他一眼，突然停下了翻東西的動作，饒有興致地托腮看著他道：“冬至，你怎麽不跟我說，等我媽氣頭過了，就會讓我們回家的？

冬至卻只是微微笑道：“雪，我不會說騙你的話。”

她一下就笑了，既絢爛爽快又帶一點的無奈難過。是了，她老媽這是不會再讓她回去了，如果她一毛錢都不給自己，還有轉圜的可能，當穆立雪在書包裏看到那兩千塊之後就知道了，老媽這是狠下心要跟她斷絕關系。錢，就是各走各的了斷的意思。

做了十幾年的母女，彼此都太了解了。

不過，才待了幾個月的冬至卻能對穆文為人性格如此清楚，穆立雪望著他的眼睛，烏沈沈的仿佛看不到底似的，只有其中那兩點的光似倒映著她的身影，她托著腮笑道：“冬至，有時候我覺得你很可怕，仿佛看透了人心似的，也許就是因為你失憶了，什麽都沒有，我才會對你感到放心。”

他對與她對視，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很緊，很穩，“不管什麽時候，我都絕不會傷害你。”

她微微一笑，目光流轉間燦若星火。

她說道：“不相信也沒辦法了，都跟著你跑了，除了你我還能相信誰？不過冬至——”

他擡眼，等她未說完的話，穆立雪撐著桌子半起身靠了過來，與他臉貼著臉，柔嫩溫熱的嘴唇貼著他的耳朵，輕輕說著：“你以後要是騙了我，傷了我，我絕不會放過你，我們不死不休。”

用最柔情的聲音說著最決絕的話。

那邊櫃臺內的一名夜班服務員眼睛一直在瞥他們這邊，這對小情侶半夜不去酒店不去夜店，跑這兒來談戀愛，也是奇葩。不過真的好養眼的一對，比現在屏幕上那些小鮮肉小花明星還要漂亮有氣質！

冬至一直不動，也沒什麽表情，只淡淡笑著，卻在她欲離開之際突然擡手扣住了她後腦勺，往前一送，唇便貼了上去，狠狠碾壓，穆立雪瞪大了眼睛，侵略性的一吻後，他恍若無事般放開了她。

穆立雪再大膽，也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女，她擡頭四顧，對上那個服務員的目光後狠狠一瞪，嚇得那人差點砸了手中盤子，紅著臉不敢看她。

她卻根本不把別人放在眼裏，只低著聲音重新坐下來，帶著不滿與懊惱，“你搞什麽鬼？嚇我一跳！”

這回輪到冬至好整以暇地望著她，笑笑道：“我答應你了。”

“啊？”穆立雪被他搞得一頭霧水，難得迷糊著小臉，圓溜溜的眼睛像一對晶瑩剔透的黑葡萄，“你在說什麽沒頭沒尾的？”那一吻讓她渾然忘了之前撂狠話的氣勢。

冬至收了那一絲笑意，望著她淡然道：“吻你，蓋章，之前的話就是你我的約定，我們，不死不休。”

穆立雪在他的眼神中心臟仿佛被撞擊般狠狠一沈，然後砰砰砰地狂跳起來，她感覺都快跳出喉嚨了。這個人，比她狠啊……

她發楞一般地看著他好一會兒，終於哧哧笑了起來，笑得趴在桌上，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就是這樣她才那麽喜歡他。

她突然想起幾個月前的那個夜晚，她回家的路上，在巷子裏差點踩到他被他一把抓住小腿，嚇得魂差點飛上天，在那個暗沈可怕的環境裏她牢牢記住了那一雙眼睛，似燃著兩團火焰，決然，冷靜到極致，“救我。”昏倒了仍死都不放開緊抓的手。

他就是她生命裏的火，也許危險，但沒有火的溫暖她會冷死。

她對冬至笑道：“我媽被火燒過，所以怕了痛了，再不敢近前。她拉著我躲在無人的角落裏，寧願冷得瑟瑟發抖也不敢再靠近火光，但我不怕，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冬至把玩著她的手指，放到嘴邊輕輕吻了吻，小心翼翼的，如同對待無價之寶，他擡頭輕聲說：“雪，你再等等我，日後，你若想要什麽，我都會給你。想見什麽人，我幫你找來。”

“等你恢覆記憶？你就這麽肯定，你原來的身份就那麽不凡，難道不會是比我更窮的窮光蛋嗎？”她調皮地眨了眨眼睛笑道，似乎想到了什麽有趣的場景，笑得停不下來。

他寵溺地看著她，手卻一直沒有放開過，穆立雪笑夠了，揉了揉眼睛問道：“我若要什麽你都答應？天上的星星也可以？”

他淡淡笑了笑，道：“可以。”

她又追問：“我要是想找我親生父親，並想把他踢進黃浦江呢？”

冬至再一吻她的手背，輕聲道：“可以。”

穆立雪笑了，但她輕輕抽出了自己的手，搖搖頭道：“你真好。不過，我若想要，自己會去拿，不需要任何人給。”

外面的雨下了半夜，終於停了，她趴在桌上抱著書包當枕頭，睡著了。

冬至溫柔地輕撫著她的發絲，他似乎習慣了夜裏不眠，越寂靜，他的心境越清醒。

最近頭越來越痛，也許恢覆記憶不會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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