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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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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總是小心翼翼地仿佛害怕打破什麽。雲塵低頭看著又抱著她的肚子的趙君黎,他正低聲說著什麽。雲塵忍不住問道:“殿下,你若是有話便直接對我說。你這樣說,它又聽不到。”

“它聽得到。”趙君黎站起身來溫聲道:“我對我們的孩兒說,要在娘親的腹中乖乖的,不要讓娘親太辛苦。它起初動的厲害,但只要聽到這句話便會安靜下來。”

雲塵看著趙君黎,心頭微微有些震顫。她退後了一步,一只手下意識地擋在了趙君黎的胸前,輕聲道:“明日還有恩科要參加,我先行休息了。”說著她轉過了身去,趙君黎忽然從背後抱住了她:“雲兒,我知道你的心裏還有一塊冰未曾融化,只要你給我時間,我們一定會慢慢好起來的,是嗎?”

他這樣迫不及待地想要確認他在她心中的地位。雲塵咬了咬唇,心中的恨意止不住翻湧起來。他這樣自以為是地寵她愛她,卻從來沒問過一句她想要嗎?

沈默了良久,雲塵才淡淡地說了一句:“我困了。”

趙君黎俯身將她橫著抱了起來大步走到床榻旁,將她輕輕放了下去。他掖了掖被角輕聲道:“好好休息吧。咱們的賭約還要繼續呢。”

雲塵闔上了眼睛,趙君黎俯身吻了吻她的額頭,便回身繼續去批閱奏折。雲塵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午夜夢回之時還看到趙君黎坐在燈下。雖是捧著折子,但目光卻不知放在何處。

他的額頭上似乎生了懸針紋。據說憂思過甚容易生此紋,雲塵睡夢中嘆了口氣翻了個身。

她並不是鐵石心腸。畢竟她曾經也那樣深愛過趙君黎,他們相處的時候,過往的點點滴滴便會浮現在眼前。可往事越是美好,越讓她覺得心痛。那樣美好的曾經便是被他親手撕裂。

每次想到那些美好的過往,便會有鮮血將一切染紅。阿爹死前不能闔上的雙眼像一柄刀子刺進她的心裏。

她想和裴憶川一同離開此地又何嘗不是在逃避。那時的她下不了手去殺他,所以選擇離開。可今時今日她又如何能這樣心安理得地過上安穩太平的日子。而殺人的兇手卻高坐在大雄寶殿之上,受萬人朝拜。

第二日清晨,雲塵醒來之時已經天大亮。她看了看日晷,還有半個時辰便是恩科了。她竟睡過了頭!

雲塵喚來了外面的宮人,嗔怪道:“你們怎麽不早叫我?”

名喚鈴兒的宮女小心翼翼道:“是殿下的吩咐,說娘娘您太累了所以要多休息休息。”

趙君黎為了贏這個賭局竟然如此厚顏無恥。雲塵大約已經習慣了,所以對趙君黎這個舉動也是見怪不怪。她飛快裝扮好,便避開宮人的耳目在趙君黎的安排下出了宮。

今次出宮自然也是有許多影衛暗中保護。不過名義上是保護,實際上還是監視。

雲塵出了宮便向貢院走去。來自五湖四海的考生都匆匆忙忙趕向了貢院,看年齡參差不齊。其中多數是寒門子弟,偶爾也能見到一些王宮貴胄家的公子來應試。

她是從後門進的貢院。趙君黎已經裏裏外外都幫她打點好了,考試的隔間也盡量安排在了不起眼的角落裏。

雲塵進了貢院,遠遠便瞧見爹爹坐在主考官的位置上。她今日喬裝打扮,還粘了小胡子,也不知道爹爹能不能認出她來。

事實上,雲天景第一眼便認出了自己的女兒。雖說粘了胡子又故意穿得蓬松,但他光是看背影便能一眼認出來。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他這個女兒卻是基本上難得再相見了。

今日能見面也著實是難得,待考試結束後定要找個機會好好與她敘一敘,眼下只能裝作不認識她了。

雲塵見爹爹似乎沒有瞧出她來,便轉頭去尋自己的隔間。她捏著手中的簽四下搜索,忽然瞧見遠處三人並肩而來。她驚訝地立在原處,那三人也瞧見了她。

趙芒站住了腳打量著雲塵,蘇梓丞見趙芒停下腳步便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兩人齊齊倒吸了一口涼氣,一旁林東來問道:“怎麽了?”

蘇梓丞大步走上前去,驚訝道:“你怎麽也來了?”

林東來也跟著道:“對啊雲兄,我聽說你請了病假,身體可好些了?”

看來林東來還不知道自己的事情。雲塵笑了笑:“我身子好了許多,考試應該是無礙了。倒是你們,恩科可是三年一次,你們準備得如何了?”

蘇梓丞聞言立刻叫苦連天道:“別提了,你和裴——那個人走後,我們仨只能靠小林子的筆記過活。次次測驗都被堪堪過關,可慘了。”

“不會吧,你這樣也就罷了,難道大哥過目無遺的稱號是浪得虛名嗎?”

趙芒聽雲塵提到自己,笑了笑道:“近來朝中事務繁忙,哪有時間讀書。這次來便是走個過場罷了。雲......雲賢弟,看你信心滿滿的模樣,似乎在家準備得不錯啊?”

“也就大略看了看書,估摸著也是來當炮灰的。”雲塵謙虛道。

四人還欲多言,便聽得入場的號子聲響起。他們道了別,向各自的隔間走去。雲塵是在最後一排的倒數第一個隔間,那一間後面有個小門,她考完了便可以從後門離開考場。

雲塵一個個數了過去,走到最後一個的時候瞥見一名考生端坐著,眉宇間透著淡然。他的衣衫上打了好幾個補丁,但卻卻是幹幹凈凈的。雲塵極少見到這樣的少年,因而多瞧了幾眼。

那人也擡起頭來看了她一眼,目光中不起絲毫波瀾。

雲塵在自己的隔間坐下,三面都用木欄隔開,轉過頭去也只能看到對方的臉。考試的這三天,吃喝拉撒都在這裏。她自然是忍受不了,身子也頂不住這樣的辛苦。所以雲塵必定會速戰速決。

不多時考卷發了下來,雲塵看了看題目,略一思忖便提筆寫了起來。恩科素來都有限定範圍,其中有一項叫八股文。行文規範非常考究。雲塵最不愛的便是這類文體。不過也奇怪,她寫起八股文來卻是得心應手。

趙君黎似乎怕她累著,是不是便讓人巡視的考官端茶遞水。雲塵只淺淺啜飲了幾口,以免喝多了水要如廁。大約寫了一個半時辰,直寫得雲塵腰酸背痛。手腕也有些麻木了,終於洋洋灑灑寫好了一篇文章。

雲塵四下瞧了瞧,一片寂靜。不多時,巡視的考官大步向這裏走來。雲塵驚喜地發現來人竟然是她的爹爹!

她連忙揮了揮手,雲天景瞧見女兒揮手便也走了過去。雲塵滿心歡喜地將考卷捏在手中,得意地想,自己今次總算是第一個交卷的了。卻不曾想爹爹還有幾步之遙時,另一只手卻伸了出來將試卷交到了爹爹的手上。

雲塵驚愕地瞧著隔間的少年,他也瞧了她一眼,嘴角露出一絲挑釁的笑。她冷哼了一聲將試卷遞給了爹爹。看爹爹的神情顯然是認出了她來,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雲天景這才離去了。

她出了隔間便向貢院的後廂房走去。趙君黎在那裏安排了午膳。第一場考試會在下午結束,雲塵總不能光明正大地提前離開,便先行去用午膳。

進了屋沒多久,雲天景便匆匆趕了過來。他推門而入,見到雲塵是喜不自勝。

“爹爹,快來做。”雲塵指了指一旁的空座位。

雲天景也不跟女兒客氣,一屁股坐了下來,又端起她面前的茶盞狠狠灌了口茶:“你爹爹我可是借口要出恭才溜了過來。今次的考試如何了?”

“還行吧。”雲塵握著拳頭道,“我還以為我是第一個交卷的呢,旁邊那個可恨的家夥叫什麽名字?”

“好像是叫程非,是南淮地方上舉薦的。據說連中三元,是個人才。”雲天景將茶盞放下,又嘗了一塊糕點,“咱們父女倆已經有一陣子不見了,怎麽光談外人呢。你如今在東宮過得怎麽樣?”

雲塵目光掃過四周,溫聲道:“殿下對我很好。”她一面說著一面將一張紙塞進了雲天景的手中,而自己的手中同時也多了一張紙。

兩人一邊一問一答一面看著各自手中的紙條。看完紙條之後兩人默契地將紙條塞進了口中吞了下去。雲塵盛了碗湯給雲天景:“爹爹,您吃慢點,喝點湯順順氣。”

雲天景灌了一口湯道:“雲兒,爹爹不能久坐。再過片刻便要回考場了。你——”

“我會好好保重的。爹爹你也是。”

“可惜你哥哥不在,若是他在——”

“應該是幸好哥哥不在。”雲塵壓低了聲音,“爹爹,萬事小心。”

雲天景點了點頭,起身與雲塵道了別。雲塵雖是不舍,卻也只能目送著爹爹離去。她稍稍吃了點東西,便繼續回到了自己的隔間之中。

方才那個討厭的家夥似乎正低頭認真寫著什麽,雲塵百無聊賴便探頭去瞧。他們兩人已經交了卷,所以考官不管兩人在做什麽。雲塵索性起身趴在欄桿上看他畫畫。

程非正在畫畫,工筆素描,看起來倒是似模似樣。他畫了幾筆便轉過頭來,一眼瞧見趴在欄桿上的雲塵,頓時嚇了一跳。

“這位兄臺,你在瞧什麽?”

“你畫什麽我瞧什麽咯。”雲塵托著下巴道,“你這畫倒是有趣,旁的考生都在河裏掙紮,唯獨你和我上岸了。可是兄臺,你身旁這個衣不蔽體的姑娘是怎麽回事?”

程非咳嗽了一聲,正色道:“正所謂書中自有顏如玉,這是從書中幻化出的美人。”

雲塵瞇著眼睛瞧著程非道:“換句話說,程兄這是閑的無聊起了色心?”

“正所謂食色性也,又有聖人言,獨樂了不如眾樂樂。在下可以為兄臺也畫一位美人在側。”程非說罷提筆畫了起來。

雲塵越看這人的筆法越覺得在哪裏見過。她仔細思索了半晌,忽然靈光一閃。雲塵壓低了聲音道:“程兄,你可知風靡京城萬千少年的風月十八式?”

程非嘴角牽起一絲笑意,微微頷首道:“兄臺既然認出了在下,在下也不隱瞞了。沒錯,風月十八式的主筆人正是不才區區在下。”

“禽獸!色中惡鬼!流氓!”

“兄臺你怎麽罵人?”

雲塵哼哼了一聲,不打算再理會這個畫風月圖的不正經的家夥。她趴在桌上睡了一覺,醒來之後一眼便見趴在欄桿上的程非。

她伸了個懶腰,不滿道:“你看著我做什麽?”

“兄臺睡姿如此銷魂,在下忍不住畫了幾幅畫。”程非晃了晃手中的畫。雲塵一眼便瞧見自己流著口水趴在桌上的模樣,她一個縱身撲上去想要搶。程非立刻收回了畫,笑道:“這位兄臺,區區在下雖非權勢滔天,卻也是名滿天下。這一幅手稿拿出去可是能賣不少銀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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