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塵孤身一人去了藏書閣，裴憶川尋常都會在那裏看書。近日來她和裴憶川用閑暇的時間仔細研究了一番皇上打江山時候的史書。

崇文學館的藏書閣中海納百川，幾乎所有她想要的典籍都能找到。卻怎麽也找不到關於青果的只言片語。趙君黎說青果是他病逝的良娣，或許從這個方向去找能有所收獲。

雲塵本想找裴憶川一同去查，可他竟不在藏書閣。這倒是一樁奇事，裴憶川素來喜愛執一卷書坐在南窗下入神地看，今日卻不知去了哪裏。她心下有些擔憂，於是急忙四下找了起來。

幾處他們常去的地方雲塵都找了，可是怎麽都不見裴憶川的身影。平常雲塵和裴憶川焦不離孟的沒什麽知覺，今日忽然不見了她，這才覺得百爪撓心。好像丟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雲塵匆匆跑過學舍，忽然聽到有人叫她。她停下了腳步，卻見趙芒與蘇梓丞正並肩走來。兩人神色有些異常，因為避嫌的緣故，三人已經有好幾日未曾說過一句話了。

此刻她也顧不得那麽多，匆匆問道：“你們兩人看到裴憶川了麽？”

蘇梓丞有些著惱：“雲逸，你現在眼裏還有沒有我們哥幾個。成天和裴憶川黏在一起也就罷了，一會兒不見就翻天覆地地去找。好不容易說上一句話也是問他，你莫不是——”

“梓丞。話不能這麽說。”趙芒打斷了蘇梓丞，“這一局若不是裴憶川，雲逸說不定會輸。你也不想她被父皇懲罰吧？”

蘇梓丞順了順氣：“這倒也是，他要是死了，這一局也就不用比了。”

趙芒上前拍了拍雲塵的肩膀：“你別擔心，我們倆從那頭過來的時候還見到了他。你去九曲回廊那裏找，說不定能找到他。”

雲塵與兩人道了別便飛跑了過去。趙芒和蘇梓丞交換了一個眼神，露出了一絲擔憂的神色。

九曲回廊在學館的東邊，不少學子喜歡在那裏流觴曲水飲酒作詩。雲塵匆匆跑了過去，一路上見到三三兩兩的仕子們聚在一處交頭接耳。

她順手拉住了一個人，喘著粗氣問道：“你們見到裴憶川了麽？”

那人露出一絲尷尬的神色，他抽回了衣袖結結巴巴道：“我......我沒見到。你別問我。”

聽到這句話，雲塵心下的擔憂更甚。她一路尋找，忽然聽到一陣放肆的大笑。她沖了過去，赫然見到周仕興和一眾人看著水中撲騰的男子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哈，上次那麽英勇地跳下水救人，沒想到竟然是個旱鴨子。”

“嗨，上次那水就到脖子那兒。要不是雲逸那小子個子矮，還用人救麽。”一旁許旗善冷笑道。

“你們在做什麽？！”雲塵沖了過去厲聲喝道。

“喲，這可真是巧了。上次他救你，這次你又來救他了。你們這救來救去是打算纏纏綿綿到天涯了麽？”周仕興嘲諷道。

“什麽救來救去。天子腳下，你們竟然敢這樣罔顧人命！你們就不怕丞相和皇上砍你們的腦袋麽？！”雲塵怒吼道。

許旗善擡起兩只手：“我們可沒做什麽，是他自個兒跳下去的。”

雲塵哼哼了一聲，一把扯下自己身上的腰帶。又回頭撲過去扯下了許旗善和周仕興的腰帶捆成一條拋進河裏，高聲叫道：“裴憶川！抓住腰帶！”

她半個身子都已經探了出去，可是腰帶還是差了那麽一點。雲塵焦急萬分，眼看著裴憶川快沒有力氣，她再也顧不得自己也不識水性，縱身便要跳進水中。

忽然聽到身後一聲斷喝：“住手！”雲塵沒有片刻停留，大半個身子已經懸在了半空，卻被一只胳膊狠狠拽住拉扯著摔到了地上。

她還沒回過神來，便看到趙君黎縱身躍入了水中。只三兩下便游到了裴憶川的身旁。雲塵站在岸邊焦急地看著裴憶川一點點靠近。俊秀的臉上此刻滿是狼狽，濕漉漉的頭發掛在面頰兩側。

他平素最愛整潔，衣衫從來不帶絲毫皺褶。如今卻是這般狼狽，看的雲塵一陣揪心。

趙君黎游到岸邊，雲塵伸手要拉過裴憶川。他卻忽然停了下來，嘴角牽起一絲冷笑：“雲逸，若你想要裴憶川的一條小命，向我認輸如何？”

趙君黎本以為雲逸會斷然拒絕，豈料她想都未曾多想便答應了下來。

“好好好，我輸了。你快救他上來。”說話間聲音裏已經帶了一絲哭腔。

趙君黎沈著臉將裴憶川推上了岸。雲塵立刻上前來拉過裴憶川，吃力地將他抱到一旁。他閉著眼睛卻沒有喘氣，雲塵慌忙擠壓他的腹腔。

小時候雲逸掉進過水裏，那時候爹爹就是這麽做的。按壓了幾下，雲塵捏住了裴憶川的鼻子，俯身吻住了他的唇為他渡氣。

趙君黎瞧著眼前的情形，心下莫名焦躁了起來。裴憶川在這小子心裏就這麽重要？哪怕是會受到皇上的責罰，她也毫不猶豫認了輸。現而今連禮義廉恥也顧不得便這樣為他渡氣，莫不是兩人.......是京城中常傳說的好男風？

幾次三番，裴憶川終於咳嗽了一聲，口中吐出許多水來。雲塵忙扶起他輕撫著他的後背。他又吐了幾口水，終於順了氣來。

雲塵關切道：“你沒事吧？”

“我沒事，別哭。”裴憶川身處手去輕輕拂過雲塵的臉頰，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竟不爭氣地掉了眼淚。

雲塵擦了擦臉上的淚，一面扶他起來一面道：“我帶你去醫館。”

她吃力地駕著裴憶川的胳膊站了起來，可是裴憶川看起來清瘦，其實卻很重。她走了幾步便踉蹌著要倒下。

趙君黎對許旗善和周仕興道：“你們扶裴憶川去醫館。雲逸，你留下——”

許旗善和周仕興領命上前架住了裴憶川，雲塵卻沒有留下來。趙君黎懷疑她根本沒有聽到他說什麽。他負手跟在了身後，面色沈峻。

這個身形瘦小的少年未免和青果太像了，一樣的桀驁不馴。她看向裴憶川的眼神一如當年青果看向他的眼神。此生之中，或許曾經只有這一人毫無保留地愛著他。卻又被他親手葬送。

現而今在雲塵的身上，他仿佛又看到了青果的影子。

趙君黎跟到了醫館，正要跟進去，裏面周仕興和許旗善卻被齊齊趕了出來。連同他也未能擠進去。

醫館的陳伯見是雲塵，忍不住道：“小少爺，怎麽又是你？”

雲塵吐了吐舌頭：“這次不是我，是我裴大哥。你看看他怎麽樣了？”

“沒什麽大礙，在這兒休養一會兒。今晚便可接回去了。”陳伯擺了擺手，“你們也真是不小心，不是斷了腿就是掉下水。以後不如就住這醫館裏好了。”他說著遞來一包藥，“拿回去煎服，一日一貼，很快便能好了。”

雲塵接過了藥，便蹲在一旁煎了起來。陳伯背著竹簍上山采藥，屋子裏只剩下正休息的裴憶川和煎藥的雲塵。

裴憶川起初睡得很香，他夢見自己和雲塵在藏書閣對詩。奇怪的是，他怎麽也想不起該怎麽對雲塵的詩。正苦思冥想，一擡頭便見雲塵正撐著下巴笑盈盈地望著他。這一笑露出紅唇中的皓齒。

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這一雙唇似乎很好吃。於是低了頭去咬，雲塵也沒有躲閃。唇齒交纏在一起，思思甜膩的香氣彌散開來。忽然，裴憶川覺得周身都熱了起來，煙霧繚繞遮住了雲塵的臉。

可是平白的哪裏來這麽大的霧？糟了！著火了！裴憶川連忙伸手去拉她要跑，可是跑著跑著便一腳踏了空。

這一落空，裴憶川徹底醒了過來。四下卻還是煙霧繚繞，讓他恍惚間覺得自己還在夢中。裴憶川被嗆得咳嗽了起來，他猛地坐起身，便見煙霧中露出一張塗滿了黑灰的臉。

“雲塵？”裴憶川猶疑地叫了一聲。雲塵擦了擦臉站起身來：“你醒啦。”裴憶川一邊咳嗽著一邊道，“你這是要火燒藥爐麽？”

雲塵晃了晃手中的蒲扇，無奈道：“這生爐子怎麽這麽難。”

裴憶川擡了擡手，道：“你過來，我教你。”

雲塵摸索著走了過去，誰知腳下一絆，整個人摔在了裴憶川的身上。她擡起頭來看著裴憶川，煙霧中露出一張白皙的臉。

裴憶川看著雲塵，這張臉和方才的夢境中一模一樣，明眸皓齒。雙唇嬌艷欲滴，像一粒熟透的櫻桃。恍惚間，裴憶川覺得自己還在夢中。他一只手攬住了她的藥，另一只手擡起她的臉。他閉上了眼睛吻了下去，香甜的氣味彌散開來。

他試探著舔了舔她的唇，她便張了口。唇齒交纏，裴憶川像是嘗到了美味的果實，忍不住進一步探索了下去。全身的知覺似乎都要停頓了，只餘下腦海中的喜悅與滿足。

就在這時，醫館的門猛地被推了開來，外面匆匆跑進來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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