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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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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概,是愛上你了。”少女安靜地看著他,聲音平淡不起波瀾。不像是在說什麽告白之類的情話,而像是在直白單調的敘述著客觀的事實。

“即使不是愛,我想,也應該是很喜歡很喜歡。無論如何也……不想放手。”她的眸色變得很淡很淡,通透而澄澈,如一枚水晶,一覽無餘。

再也不是彼此間試探的隱瞞,也不是防備的閃躲。她直視著他的眼睛,將所有的心意剖白,毫無遮攔地呈現在他的眼前。

我大概,是愛上你了......

我愛上你了......

我愛你......

她的聲音一向低沈微啞,有著不屬於少女的壓抑和冷冽,是以在她認真而謹慎地說著什麽時,總是顯得極有威懾。大概正是因為這樣,忍足侑士才會覺得,這麽簡單的幾個字,卻像是鏤肌刻骨一般,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上,讓他腦海一片空白,從胸腔連著靈魂都震動了起來。

他久久沒有說話,柳生染抿了抿唇,活動了一下僵硬的側臉。

果然還是會緊張啊。這個念頭不經意冒出來,心神一分,就再也壓制不住,羞赧的紅霞從兩頰瞬間蔓延到了耳根。

她猜自己是臉紅了,有些窘迫地看了忍足侑士一眼。卻沒想到,剛剛還表白得很起勁,不,是一貫都表白得很起勁的人,此刻竟然木呆呆地僵坐在那裏,一動也不動了。

忍足君此刻正在拼命回想著對面少女剛剛說的話,和所有說話的表情動作語氣神態。

那句話分分鐘內在他耳邊自動回放了太多次,導致他越來越模糊,完全不清楚她究竟是怎麽說出來的。到後來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以為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聽。

正在他為那種無比真實的幻覺而焦頭爛額的時候,一只纖瘦的手掌貼上了他的胸膛。

對面的少女不知道什麽時候不再抱膝而坐,而是跪坐在他面前。兩人之間原本半腿長的距離被縮到咫尺,她一手支著膝下,一手扶住他的胸膛,停了一會兒,慢慢俯身將側臉貼了上去。

他瞬間清醒,可還是覺得自己是在做夢。眼看著女孩的側臉靠近,胸腔開始更加劇烈地震動起來,像豆大的雨點密密實實擊打著湖面,又像是剛離了水的魚,一刻都安分不下來——簡直要把一年份的心跳壓縮到這短短的幾分鐘內跳完。

她在做什麽?抱我嗎?還是要我抱她?——忍足君驚呆了,一雙手都忘了要放在哪裏好,仍然僵硬的垂在兩側。

“恩,很快。”

女孩在他胸口停了片刻,直起身來,水眸含著一絲戲謔的笑意。

他這才反應過來,她是在聽他的心跳。

他白凈俊秀的臉瞬間紅了個徹底,突然覺得自己這樣實在是有些失禮。

然而現在他既顧不上去糾結是不是失禮,也顧不上唾棄自己在這樣的關鍵時刻掉鏈子。像是才剛找回了身體的控制權似的,他倏爾閉上了眼睛,握住少女仍舊停留在他胸膛上的手,一把將她攬了過來。

“阿染……”他的聲音有點顫抖。

柳生染的下頜輕抵著他的肩,她的頸間埋著他的頭。

真奇怪,明明是身高差這麽多的兩個人,卻能像這樣以一種如此契合的姿態相擁,就像是木質結構的榫卯,唯有相互契合才能組成建築。這大概就是活著的樂趣吧——找到生命中的那個人,彼此相伴著走下去。

“唔。”察覺到他聲音的起伏,她安撫地輕輕環住了他。

“阿染……再,再說一遍好不好?”埋在頸間的頭沒有擡起,稍微有些雜亂的呼吸吹拂在耳邊,他期期艾艾說著,連身體都開始微微顫抖。“再說一遍,恩?”

柳生染聞言,輕輕垂眼,壓下一聲嘆息。

他緊了緊環著她的手臂,孩子般執拗地不願意松開。她不知道,他竟然會如此不安,不安到懷疑自己已然經歷過的事實。

“侑士,”她微微轉頭,輕慢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那麽近,那麽真實。“我愛上你了。”

“......不是喜歡那麽簡單的事情,而是非常非常喜歡,喜歡到無論如何都不想放手,不擇手段也要得到。”

“我從沒覺得我們有多般配,你那麽好,而我......大概也只能這樣了。可是怎麽辦呢?這樣不堪的我,一旦有了妄念,除非現在停下,否則就沒有什麽別的辦法了呢......”

“那麽,這樣的我,可以愛你嗎?”

她說得極慢,一字一句。簡短的幾句話,仿佛說了整整一個世紀。

明明只是在回應,明明知道他是愛著她的,她卻還是像是經歷了一次充滿忐忑和不確定的告白。在少年看不見的地方,那張秀致而安靜的臉上,不僅有著因羞赧而浮起的輕粉,還有些許的不安和凝重。

或許,讓她不安的並不是這個少年現在的答案。或許,她所恐懼的也從來不是現在。

人總是能夠輕易的控制自己的欲望,卻無法掌控內心的喜好。她自覺可以掌控的,有所恃,也不過是他愛她而已。

可是如果不愛了呢?

時間久了,或許會有矛盾,會不耐,會厭倦,情淡至疏,終於意興闌珊......到那時,她又能不能全身而退呢?

又一次想到這裏,女孩的環著少年的手臂漸冷,她閉了閉眼,卻終究沒有松開。

經歷過那麽多次背叛,或許她是永遠也不可能再相信別人了。不相信就不相信好了,她安慰自己,我不相信他,但是已經被背叛那麽多次,再多這一次又有什麽關系呢?

最起碼,最起碼,他的手那麽暖,他的身體那麽暖。大概也只有他這麽傻,會那樣毫無保留的張開溫暖的懷抱等著滿身風雪的她了吧。

最起碼,他從來沒有瞞過她什麽,從一開始到現在,居心叵測的人似乎都只有自己......

柳生染的淡涼的眸色微微沈了沈,怔忪間卻感到脖頸間的些許異樣。

冰冷的皮膚裸露了太久,早已快要沒有知覺,因為少年的靠近才緩和了些許。是以當那種不同於呼吸的溫熱緩慢濡濕進頸間時,她幾乎立刻就察覺了。

一滴一滴,連同他的擁抱,越來越緊。

猶如堅冰在暖陽下融化,一點一點,露出了那顆脆弱的心臟。

萬千心緒一時湧上,柳生染不知所措地楞住了。她下意識輕撫著他的後背,即便他手臂收得再緊也沒吭聲。

“阿染,”忍足侑士深深吸了口氣,魅惑的聲線變得有些低沈嘶啞:“謝謝你愛我。”

大概是脖頸間的呼吸愈加灼熱,讓她的臉越來越紅。柳生染回神,安靜的眼眸略過一絲慌亂,她眨眨眼輕笑:“你要拒絕我嗎?”

“不,你能愛我,太好了……”

柳生染聞言,不安退去,目光漸柔。

她其實一直不太明白,忍足侑士這個奇怪的少年對她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情感。明明已經被那麽明確地拒絕,卻總是不肯放手。難道是因為好勝心和占有欲?——她也有過這樣的猜測,但很快就被否決。他明明說了喜歡她,卻又總是留著一個合適的距離,不遠不近。他對她明明已經諸多忍讓,卻還總是能夠被她很輕易地激怒……

一時間明白了許多關竅,再想起他剛才的話,她的眼睛突然間有些酸澀。

這個少年,大概從一開始就沒覺得她會愛上他吧。也是呢,連她自己都不相信,竟然會有這麽一天……正是因為不相信,她才一下子覺得,能夠如此坦誠地告訴他,實在是太好了。

她一直以來都在躲避著這個世界的一切,以一種旁觀者的姿態,冷漠而理智。卻突然間被一個陌生人靠近,接觸,他固執而堅定地想要和她在一起。有過不屑,有過質疑,他卻始終沒有放棄。她看到了他們之間的隔閡和阻礙,卻總是忽略了,對於一個原本就存在於這個世界的人來說,企圖抓住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的她,究竟是一件多麽困難的事。

懷抱著渺茫到虛無的希望,一點一點試圖握住她的手,哪怕她那雙手已經臟汙不堪,哪怕她手裏還握著鋒利的刀劍。

一個人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無視未知的以後所帶來的所有不確定,只是在這裏等待著那個連自己都不相信的奇跡呢?

真是個傻瓜。她想。

可是,他還在,沒有走,真是太好了。

那麽堅定地握住了她的手,真是太好了。

“能夠愛你,真是太好了……”

她微微轉頭,貼近他的耳邊,輕吻他的鬢角緩緩說。

夜色溫柔,微風漸起。柳生染於宿醉中醒來,已然回到了柳生宅她的房間。

她怔楞了片刻,起身輕輕打開後院門扉,屬於冰雪的寒氣和淡淡的冷香霎時撲面而來,讓她一下子清醒了起來。她在回廊坐下,突然想到了什麽,又起身回去。再出來時,已經穿上了厚厚的鞋子和外套。

雖然還是覺得麻煩,但想要好好活下去的話,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她有些無奈地揉了揉發疼的額角,回想起不久前的事,仍然覺得臉熱。

口袋裏手機的微光一閃一閃,提醒她有還未查看的郵件,她打開待機,無意間瞟了一眼日期,才有些愕然。

已經是第二天的晚上了嗎?這麽看來,想要活下去,何止不容易,簡直是件困難的事啊。

她皺了皺眉,目光移到未讀的郵件上。是媽媽發來的。

TO:小染。

在大阪玩得好嗎?才離開幾天就已經開始想念小染了呢!正巧快要新年了,這幾天聽說大阪會下雪呢!所以已經和爸爸說好了,明天我們就會出發的。果然新年要在下雪的地方才有趣不是嗎?小染在家裏等著我們就好了。

From:媽媽。

新年啊……她略略回想了一下,才後知後覺發現的確是快要新年了呢。

手指翻轉著手機,還有幾個未接的來電,熟悉的號碼,是忍足侑士。

少女看著那串號碼,沈思了一下。她手指微動,號碼被加進了通訊錄,一時間,屏幕上窄窄一格“侑士”成了一個比較特殊的存在。

手機的通訊錄她幾乎沒有打開過,裏面僅有的三個名字也是比呂士在給她之前就輸好進去。她記憶力一向很好,記電話號碼也不過是看一眼的事情。然而此刻她卻盯著屏幕上那串號碼看了好久,唇角微揚,有幾分少見的溫柔。

新年的前一天,果然和媽媽說得一樣,大阪飄起了雪。

少女安安靜靜坐在梳妝臺前,看著鏡子裏有些陌生的人。

那女孩穿著一件淺藍底色的振袖,裙底紮染著一束束櫻花,細看之下還能看見衣袖處若有似無紫色暗紋的刺繡。

媽媽正坐在她身後,將她的長發挽起,以一支十分精致的發簪固定。

柳生夫人將女兒轉過來細看了下,有些不滿意地嘟了嘟嘴,道:“阿染的額發太長了,總是看不清眼睛,我家女兒明明眼睛很漂亮……”她一邊說著一邊在梳妝盒裏翻找,卻始終沒有找到滿意的發夾。

“沒關系的……”她不在意地用手撩了撩,將過長的發往旁邊斜梳了梳。

“用這個吧。”

突兀的聲音從背後響起,柳生染回頭,看見比呂士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房間門口,手裏拿著一個精致的盒子。

“誒?比呂士什麽時候來的?走路都沒有聲音啊……”柳生夫人嗔怪地看著兒子,但她的註意力很快被盒子裏的東西所吸引了。

“啊拉,這個是比呂士挑的嗎?”嗔怪的目光變得有些不可思議,柳生染見狀微微挑眉,走近一看,發現盒子裏裝著的是一枚發夾和一把插發梳。

不同於一般的發夾和發梳,相較起來,該說是更精致好還是更不實用好呢……總之柳生染是沒見過這樣透亮的琉璃雕花的發夾和有著如此繁覆花枝的木雕發梳。

但不可否認,即便是這樣隨意的放在盒子裏,也無法掩飾它們真的很好看。這樣的東西,嚴格來說應該已經能夠算作工藝品的範疇了吧,尤其是那把發梳,細細的枝條相互盤繞,花葉繁茂,但大小也不過是二指長寬。

無外乎柳生夫人會覺得不可思議,連柳生染也覺得有些詫異。且不說好感度問題,單就這樣的少女氣息滿滿的東西與他就違和感十足了。

柳生夫人捂臉嘆了口氣,半是喜悅半是憂傷地說道:“比呂士真是長大了啊……也會買這種女孩子的喜歡的東西了呢。媽媽還以為會做一輩子的宅男呢……唉——兒子突然間變得成熟起來,果然就算是媽媽也會覺得寂寞呢……”

柳生君眉梢一抖,僵著臉試了幾次想要扯出個安慰的笑來,結果還是失敗了。他有些無力地將盒子塞給母親,揉了揉眉心,轉身欲走,又聽到柳生夫人說話。

像是才顧上細細打量似的,柳生夫人拿著那把發梳和發夾左看右看,一邊在女兒發上比劃一邊漫不經心說道:“看起來不像是同一個人的品味呢,真的是你買的嗎?”

柳生染聞言訝異,又仔細看了一眼,這才發現,似乎的確是這樣。

發梳雖然是木制的,但雕刻鏤花無一不精致華麗,點漆色澤大膽又相得益彰,連最細微的地方都繪上花紋做了點綴,張揚而明艷。而那枚發夾材質似乎是玫瑰色水晶,晶體通透,裏面有一絲絲薄絮,如雲似霧。發夾上的雕花是內嵌式,除了兩邊點綴了幾片扁扁的翠綠葉子外,其中還鏤刻著一朵朵櫻花,相較於發梳,看上去顯得內斂而優雅。

真的是完全相反的品味呢……

柳生比呂士行至門邊的腳步頓了頓,有些頭疼地回頭看了母親一眼。他遲疑了片刻,還是擡步走了,只含糊地說了聲:“啊……一半吧。”

一半……嗎?

少女的目光定在柳生夫人手上,那麽,另一半呢?

作者有話要說: 總覺得這個發展不太對啊 ("▔□▔)/,一開始的設定明明是邪魅狂狷的男主*高冷腹黑的女主,怎麽就寫著寫著發展成外表邪魅狂狷內心傻白甜男主*外表高冷腹黑內心霸道總裁女主了呢Orz。。。

臣妾真的不是故意的?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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