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選之女”的稱號在皇家學院中再次被廣泛流傳起來。

不過這一次， 比起帶著議論和看熱鬧的心態去提起“神選之女”這個名諱時，學生們更是飽含敬佩地使用“那位殿下”去代指我們的愛神。

原因無外乎其他，只是在柯克學士的魔法咒語課上， 當那名見多識廣的老者強硬得讓自己的愛徒上臺當場示範光元素咒語時， 偌大教室裏的全部學生都不禁為那濃厚的元素波動而感到驚撼。

聽說皇家學院的其他專職教授的魔法學者， 甚至是在學院外已經就職的魔法師， 也想親眼見識到這位百年難遇的聖女殿下所擁有的天賦，不過柯克很不客氣地都把他們攔在了門外， 說自己教那麽多人就已經很累了，真想見聖女殿下就讓自己更有名氣能讓殿下選他們的課，或者自己找院長理論吧。

那些與柯克相比已經較為年輕的中年學者們，打不過這個老頭，更打不過管著他們但永遠不按套路出牌的院長。

但睿智的他們當然不會輕易屈服！

於是皇家學院的同學們很快發現柯克學士的課裏多了許多生面孔。這些生面孔雖然和他們看上去“同齡”， 但他們的眼神和目光總能讓學生們聯想到教過自己某某門課的老師，他們坐姿古板正經， 表現也格外嚴肅——當他們發現坐在身邊的人居然沒有好好聽課，甚至在這種人氣大課裏公然做其他事情時，他們便毫不猶豫地掏出自己的魔杖往那些學生頭上狠狠一敲

——真的超像老師好嗎！！皇家學院的學生集體吶喊。

柯克對這種現象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如果因為這種事情而吵起來時， 他同樣會毫不客氣的直接使用魔法把這些人全都送出教室。

好在上課突然被打的學生其實很少當場鬧起來， 據事後采訪回憶，他們一致都是認為，那被打的感覺，或者因為不聽課而被狠狠瞪了幾眼的感覺——實在太像“那門xx課或者xx課”的老師了！

太！像！了！

尤蒙·米德加爾德剛翹了占蔔課溜去和幾個認識的準騎士酣暢淋漓的對招幾個回合後， 走在路上又聽見別人在議論艾格莉絲， 不免煩躁的呲牙瞪了那些人幾眼。

他最近聽煩了這個名字，尤其是在那日聖女在教室上展示了她得天獨厚的天賦時。

當那宛如神明親臨的場面被許多人所稱讚和憧憬， 隨之而來的便是如潮湧般的關註。

他因為當時一時意氣選擇坐在艾格莉絲旁邊，導致了居然有些人不知好歹鼓起勇氣來問他坐在聖女殿下旁邊的感覺。甚至有些他日常看不慣的小團夥，還會借此機會嘲諷他是個魔法親和力為零的人居然敢坐在聖女旁邊。

被瞪的幾個人不喜歡惹事，也知道尤蒙雖然不會魔法，但他力氣驚人打起架來格外兇狠，有時候還會借助自己瞎琢磨出來的煉金術來反擊別人，本人因而經常被人叫作“瘋狗”。

幾個人都小聲罵罵咧咧了幾句，然後跑到別處去繼續聊天了。

紅發的少年冷哼了幾聲。

不過好在他雖然易怒，卻不會不依不饒太久。

放眼望去，他是這座學院裏少有的不愛穿學院鬥篷的人，那是屬於魔法系學生的專利，只是少年明顯格外討厭帶有這種標簽的衣服。對比其他走在路上的學生，寒冬裏他穿得較為單薄，簡單得很難讓人看出他好歹也是一國的王子。

此時他冷淡地一一掃過這已經格外眼熟的學院景色。他知道此時路邊的樹雖然只有幹禿禿的樹幹，但春天時便會抽出鮮嫩的綠芽，冬天時金黃濃如稠油的落葉會鋪滿整座大道。他也知道這些路邊的建築物都愛用彩色玻璃進行裝飾，光線透進去便會產生一片絢麗的色彩。

能遠遠望見尖頂的整座學院最高建築裏，擺著當時特地求矮人制作的精密占星儀器，選了占星學的人總是喜歡晚上上課時在那裏待一個晚上，有時候硬生生錯過了禁閉的時間被副院長扣分。

學院裏也有整整一條長街是生活區，堪比一些小鎮，有書店、裁縫店、只給到了年齡的人進去的酒館、武器店、面包店甚至小銀行……尤蒙常常到那篇區域去買煉金術要用的材料，有一次還看到他們學院裏臨近退休的老師，白發蒼蒼，身形微佝，牽著不到他腰高的小男孩。

從櫥窗的玻璃往裏不經意看去，便能看見那小男孩在魔杖店裏拿著魔杖玩來玩去——他不到年齡沒有入學不可能真正擁有一根魔杖，但是無論是店主還是他的親人都笑吟吟地看著他，縱容他的不合規矩。

尤蒙對這種場面嗤之以鼻。

他當時急匆匆地直接跑掉，瞎買了一些煉金術材料後又回到自己的房間。

尤蒙·米德加爾德來自著名的中立國斯維斯的王族，與其說是求學，還不如說是一場外交。因而學院同樣網開一面，為他準備了單獨的房間。

這樣也好，他的性子如果遇上合不來的人，那又是一場人禍。

受父母寵愛但不會涉及政治權利中心的王子被送來強大的伊塔利，而他天資聰穎的弟弟芬利爾卻被送到了南境，雖然不是從事魔法師的學習，不過尤蒙知道回國後父皇和母後一定會再次請人讓他繼續魔法的學習，然後手把手教導他如何成為一名合格的君主。

他雖然年長，但斯維斯從來不是單靠年齡便決定國家繼承人的國家。

他們是傳聞流著神明血脈的國家，第一任君主即是太陽神與一名人類女子生下的子嗣，他的半神血統讓他在戰爭的道路上無往不勝，建立了這個斯維斯王國。

即使因為後來的種種變故，被迫簽訂了永久中立的契約，卻無法改變他們身帶神明血脈的事情。

歷任國王都是選擇神明血脈最為濃厚，魔法天賦最高的繼承人。

……除了那點血，他有什麽比不過芬利爾？

一層陰郁再次浮上少年的雙眼中。

他強忍住那種仿佛黑色的泥水堵塞在遍布全身的血管的窒息感。

不就是天賦嗎。

一想到這裏，尤蒙又忽然想起那名同樣天賦極高的少女擡頭淺笑的模樣。

他緊抿薄唇，面無表情地前往煉金術的教室。

在見到讓自己感到心安放松的金屬器具後，他緊接著又同時感到煩躁和一種他自己也說不清的情緒。

因為他看到了一個明媚到吸引幾乎所有人目光的面容。

尤蒙作為一名正經出身血統純正的王子，從小到大就受到很好的教育。

除了那些作為王子應該儲備的知識和拿劍的能力，他還被教導了許多奇奇怪怪但是在社交場合又格外重要的東西。

比如即使沒有任何憐憫之心但要如何寫一封真心的慰問信，如何跳舞時展現高貴的神態，如何為女士調酒……甚至是如何在社交場合禮貌的打嗝，或者安靜放屁。

他以前還學過如何搭訕和讚美女性——雖然那門課因為老師的表情讓他不爽他後來把那老師揍了一頓。

而那老師教授他的話語，他當時覺得太惡心了以至於居然記得很清楚。

可他現在居然覺得那些話語可能有一點點……可以用在那個女孩身上。

——她如鴿般的眼睛。令人迷醉。

——她的雙頰如鮮花般嬌嫩，是年輕詩人向世界傾訴的動人情歌最恰當的主題。

尤蒙環顧了一下教室，發現又只有艾格莉絲身邊有位置時，臉一下都黑了。

“你好呀。”少女甜甜地笑了一下。

在喜愛的煉金術和麻煩面前兩相權衡，尤蒙發現自己果然不能放棄翹掉煉金術的課，於是只能走到後者的選擇中。他不停安慰自己艾格莉絲的位置是絕佳的位置，但少年一直緊皺著眉頭，眉間皆是戾氣和暴躁。

這個聖女怎麽回事啊！老是和他打招呼！說好的聖女不能輕易和異性接觸呢！

因為不在神殿就無所畏懼自由放飛了嗎！

在察覺到其他人又把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時，他冷笑道：“想坐就直接坐，膽子小就別搞屁事。”

他說的很大聲，但是全班寂靜沒人敢回話，直到老師進來才打破了寂靜，拿出自己的教學儀器和教案來開始煉金術的課程。

尤蒙熟練地處理各種準備工作時，卻見艾格莉絲安靜地睜大眼睛，認真看著他的一舉一動。

“你幹嘛！”他煩躁地踢了踢桌角，卻因為害怕弄壞桌面上的儀器，而力度極小，如隔靴搔癢般不痛不癢，配上他帥氣的面容反而一點氣勢都沒有了。

愛神老實回答：“第一次來，還不是很清楚。”

他冷漠地移開自己的視線，心想：難怪這間教室裏的人不算太多。

如果知道聖女殿下又選了煉金術這門課，一定又是像上節魔法咒語一樣人山人海的盛況。

要不是因為他再翹課就真的畢不了業，他才不會去上那門課——不上也不會有現在一堆人煩他這件事。

“煉金術好厲害呀。”艾格莉絲見講臺上的老師侃侃而談，內容新穎有趣，忍不住感慨。

“客套話就不用說了。”他煩躁地說。

艾格莉絲奇怪地看著這位新發現的準瀆神者，她越來越看不懂這些人的內心所想。

“為什麽會是客套話？”愛神不禁感到奇怪，難道瑪瑟蘭德大陸的人都覺得“煉金術好厲害”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嗎？

“不借助自身的魔法，只需要憑借煉金術師自己的實力和材料，就能改變物質構成與外形，從而制造出另一種物質——這不是厲害嗎？”

如果不是塞西爾必須練習騎士的課程，她早就拉他過來聽課了。

尤蒙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最後悶悶地說：“閉嘴，你好煩。”

艾格莉絲迅速選擇了閉嘴。

——她還要刷她的瀆神者的信賴讓他們被照顧到呢，阿黛拉那裏已經夠冷了，這個少年好像同樣也很煩自己。

在尷尬死寂的沈默之間，只能聽到教室裏輕微的金屬與金屬的碰撞聲。

愛神偶然想起一件事，順口補充：“剛剛你沒必要說其他人是膽小鬼的……他們很多人都想坐我旁邊，但都是陌生人，所以我拒絕了。”

“本來很苦惱只剩一個位置，如果還有人來必須和陌生人同坐，幸好是你。”

作者有話要說：

尤蒙——中二病叛逆期少年，也叫未來真香少年

讚美話語來自：1663年約翰·高夫的《讚美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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