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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探花郎(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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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王憐花並沒有遭遇無妄之災,他在得知事情原委後,問林蒙打算怎麽做。

林蒙淡淡道:“我若眼睜睜地看著李園改換主人,那我就等著我姨父夜半三更來找我哭訴吧。”

再怎麽說,那都是林蒙曾經的家園,她寧願它吃灰,也不願意它被外人染指。再者,李園還有李家和林家的老仆,她可不指望龍嘯雲會善待他們。

王憐花一揚眉,他問得可是李尋歡。

林蒙尋了宣紙來,開始提筆寫信。當時她瀟灑如風般離開不假,但並非輕飄飄地一走了之,她的家業仍在,只是她暫時托付給了可靠的掌櫃們,另外她積攢下來的人脈仍在,雖說人走茶涼,但她總是會有備用計劃。

王憐花瞄了一眼,頓時不是滋味道:“看來你用不上我幫忙。”他原本還想著搭把手呢,或者全權將事情攬過來,反正這種事他太擅長了,簡直是手到擒來。

“這是我的事,”林蒙是習慣了自己的事自己做,不過她也不會就那麽忽視他人的好意,“何況殺雞焉用宰牛刀。”

王憐花不由一笑:“倒也是。”區區一個龍嘯雲,在他千面公子跟前,可是十二分的不夠看。

一個月後,林蒙收到了回信,道事已辦成。

又過了半個月,一批年輕人從保定城漂洋過海,來到了呂宋。他們的長輩幾乎都是李園的老仆,有的甚至世代都為李園服務。這一次他們揮別家中長輩出海來,除了是出於對小姐的忠心,也有他們有心想要闖一闖,或學一技之長,或拿出氣魄來拼搏一番。

林蒙一一安頓好了他們。

至此,保定城舊事便暫告一個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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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蒙既然將鉆研方向定下了,那她就發揮了她的執行能力,將大半精力放到了解剖學以及中醫外科上。

經過林蒙的研究,中醫外科發展到當下,瘡瘍骨傷痔瘺諸科蔚為大觀,卻不像古早時涉及到胸腹腔手術,是限於解剖、麻醉和消毒這三大技術到了瓶頸期。

那接下來就是突破瓶頸。

林蒙在這期間,系統學習起了《憐花寶鑒》上的苗疆蠱術篇。這是因為林蒙發現如果對蠱蟲應用得當,那蠱蟲就會起到意想不到的奇效,比如說有一種蠱蟲,就對清理壞死腐肉得心應手;再比如有一種蠱蟲吐出來的絲,人體對其排異反應微乎其微;還有一種蠱蟲的粘液,有良好的隔絕外部感染作用……於是,蠱蟲們就順理成章地入駐了林蒙家,她待它們如珠如寶。

只是尋常人見了一般爬蟲,都覺得心悸犯怵,更何況是千奇百狀的蠱蟲,就連一向膽大的阿提,在最開始時都格外提心吊膽,過了一段時間才好了。

朱七七來過一次,被嚇得哇哇大叫,哭著喊著沈浪的名字,從林蒙家手腳並用地逃走了。

後腳王憐花就帶著掩藏不住的幸災樂禍過來,“朱七七這會兒正指揮著沈浪和熊貓兒,滿院子抓蟲子呢。讓我看,怕是連芝麻都能嚇到她。”

林蒙要多無辜有多無辜道:“蠱蟲們多可愛啊。”

王憐花撇嘴:“只有你會這麽認為。”他有時候看了,都覺得頭皮發麻。當然了,他也不否認蠱蟲們有大用。

然後過了沒兩天,朱七七、沈浪和熊貓兒決定出海,去看看他國的風情。分別前,朱七七還特別強調絕對不是因為她蠱蟲過敏,這次出海是他們好早之前就決定好的,讓林蒙不要多想哦。

林蒙心想:‘行叭。’

王憐花並沒有和他們仨一起出海游玩,他現在光是忙海上商貿,就忙得腳不沾地的,哪有那閑情逸致。他的海商商隊,如今隱隱有獨占鰲頭之意,畢竟前有獨一無二的自鳴鐘在國內開路,中有王芳齋的胭脂水粉,漂洋過海入得西洋女子的閨房,後又有集西洋玻璃和東方瓷器優點於一身的玻璃制品壓陣。

這還是新船沒有造出來的情況下呢。

之前林蒙從被中香爐中取得的靈感,所制作的陀螺平衡儀,目前仍沒有被應用在舊船上,而是圍繞著它重新打造了一批新的海船。

其中有一艘就是完全屬於林蒙的,她自己參與其中,完完全全地打上她的印記。

林蒙也算是實現了先前的一個小目標,而且她自己也完全負擔得起。

不說自鳴鐘的仿造和革新,便是比西洋還要技高一籌的玻璃制品,會那麽快出現,林蒙在其中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她不但覆原了魏朝時,曇花一現的藍玻璃,還為西洋玻璃工藝本土化做了顧問,這樣集兩家之長的玻璃工藝品,質地純凈透亮,造型端莊,裝飾新穎,在兩邊都十分受歡迎。

光這兩項,林蒙就能拿到相當豐厚的分紅。

何況,林蒙也不止有這兩個進項。

話又說回來,隨著林蒙意識到學科碰撞,會產生獨特的反響後,她又將《憐花寶鑒》中的毒篇重視了起來。之前林蒙是稍有涉獵,但並沒有深入探究,這次就不同了,她像對待其他篇一樣,鄭重地對待毒篇。

《憐花寶鑒》中記載了相當多的毒藥,大部分林蒙之前聽都沒聽過。

這一點,林蒙之前聽梅二先生偶爾提起過,說是多年前江湖上發生了一次浩劫,那次浩劫讓江湖黑白兩道人士十去八九,很多絕藝就此失傳。

此外,林蒙從朱七七的只言片語,還有她從前的調查,以及《憐花寶鑒》的存在,林林總總加起來,讓她大概了解了多年前的江湖秘辛。

這也讓林蒙從側面知曉了王憐花的出身,和他的過往經歷。林蒙也因此確定如今的王憐花,確實是改過自新的王憐花。

林蒙還慶幸她所遇到的,是去除枷鎖,走到光明下的王憐花,因為這樣他們才會成為朋友。

而王憐花在得知林蒙要深入學習毒篇時,接連送了不少原材料和制毒工具來。相比之下,成品就少得可憐。

王憐花眉毛要被他給挑飛了:“你還敢嫌少?”

林蒙:“……我還什麽都沒說呢。”林蒙說話時,手中還拿著一個犀牛杯,正在觀摩它的雕工。這個犀牛杯也是王憐花送給她的,而它也不是送來東西最昂貴和稀少的。可以說,他這次送來的東西雖然少,但總價不可估量,林蒙又怎麽會嫌少。

林蒙見王憐花還在氣悶,揶揄道:“難道你非得看我感激涕零啊?”

王憐花白了她一眼:“誰和你說這個。就這幾瓶,還是我後來才想起的,之前我有不少,不過都讓我給毀了。”

林蒙明白了:“讓我猜猜,你不是心甘情願的,且和沈前輩有關?”

王憐花:“……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還不快快感激涕零!”他還來勁了,好整以暇起來。

林蒙:“……”

王憐花隨手拿起一旁的一個小木頭人,“不然你就把它抵給我。”他手中的木頭小人不止一個,光是林蒙手邊的木盒中,就堆積了數十個。

它們都是林蒙自己雕刻的,她從前不是和王憐花說過兵人嗎,後來王憐花有讓工匠們照著她的思路去做,不過量產的兵人都是用錫膏做的。

林蒙自己雕刻木頭人,是用來鍛煉手指靈活度的,積少成多,到現在都能玩三軍對壘了。

林蒙沒吱聲。

王憐花頓時氣急敗壞:“難道我連個木頭人都不值得嗎?那我都是為誰累死累活的啊!”

林蒙哭笑不得:“不是!你要是喜歡,那就幹脆都要走,要麽幹脆不要,你就要一個算什麽嘛。”

王憐花“破涕為笑”:“你舍得?”

林蒙無語:“我是鐵公雞嗎我?”

王憐花哼哼兩聲:“我還以為但凡進了你家的,就是你的,再不讓別人染指呢。”

這裏的“你家”,其實也不僅僅是字面意義上的“林蒙家”,而是說林蒙的地盤。在她的地盤上,她不僅對人與事情都了如指掌,她還會有意識地庇護他們,讓他們聽從她指揮,成為她的眼睛、耳朵和臂膀。

同時,林蒙也很排斥他人的覬覦,以及侵擾。

林蒙自己也很清楚她就是個控制狂,但王憐花那麽一指控,她也有反思了下自己,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她可沒打算改變,但安撫還是要安撫的:

林蒙一挑眉道:“你是‘別人’嗎?”

王憐花故作深沈,“是啊,我不是。”他說罷一揚頭,沖外面喊道:“好阿提,快來幫公子我收拾東西。”他還真半點不客氣,不僅讓阿提把林蒙雕刻的近三百個木頭人,都找全了,還連帶著它們可替換的小衣裳,配備的戰船、戰馬等等,都要集齊一並帶走。

林蒙任由他蝗蟲過境。

王憐花還抽空和林蒙閑聊了句:“西洋人對背景故事不太感興趣,但對兵人倒是來者不拒。反觀東洋,好比扶桑,反響就熱烈得多,光是譯本就再版了好幾次。”

林蒙可以理解,手辦愛好者是到哪兒都不缺的。

說起扶桑,林蒙多問了句:“東海近來是不是不太平?”

王憐花略一頷首,不過他沒有多在意,老神在在道:“現在哪兒又是太平的?”

此時正值大航海時代不說,便是大海本身,就瞬息萬變,不過林蒙還是提醒了句:“小心駛得萬年船。”

“安心。”王憐花對林蒙的提醒並沒有敷衍,但他很快就提起了其他話題。最多半年,史無前例的新船就能全部竣工了,到那時候他們倆可得去做見證。

林蒙自然應了下來。

接下來幾個月內,林蒙仍舊向往常一般窩在家,不過有比之前去作坊的次數增多了。

如今的作坊,比最開始的時候,要大了十幾倍,有全副武裝的武師把守。

又因為人員跟著增多,先前建下的交易區又擴建了一次,分成了兩個街區,四周有壕溝,每戶都有與之相連的地下排水系統,以確保暴雨來臨時,不會被水淹沒而不知所措。

除了住宅外,還有商鋪,酒肆,娛樂中心和公共浴池。

公共浴池建得挺大的,由燒磚砌成,地表和墻面均以石膏填縫,再蓋上瀝青,這樣就能夠做到滴水不漏,而且耗費可以說是低廉了,因而吸引了不少商隊關註,然後迅速傳回國內,新的商機就這樣迅速出現了,之後就是怎麽開墾了。

但林蒙這邊拔得頭籌,是不容置喙的。

不過林蒙基本上都在幕後,前面沖鋒陷陣的是王憐花,林蒙雖說有點不太適應,但她也並不反感這樣守望相助的模式,況且這其中也有她的人和產業,所以林蒙認為她有必要,提供他們更有力的安全保障。

當然了,不幸“觸礁”或是陰溝裏翻船這種事,最好還是不要發生。

林蒙後來回想的時候,覺得她還真是會插旗。

就在新船竣工前幾日,林蒙迫不及待地坐船來到了福建,他們的船是在這兒的馬尾港造船廠建造的。林蒙還來不及緬懷過去,被訓練來傳信的游隼就帶回來個壞消息,之後趕來的信使也證實了此事。

原來王憐花所在的商隊,在東海上和倭寇狹路相逢了。

近來倭寇愈發猖獗,但他們通常是看碟下菜的,大商隊不僅有武師坐鎮,還配備厲害的火器。只是沒想到這次,他們竟然捏起了硬柿子。

林蒙十分穩得住,她人雖不常出門,但該知道的她也是知道的。近來倭寇勢力發生了不小的變動,經過一番廝殺後,出身福建的大海盜賈志珍,奪下了不小的地盤,還吸納了一波來自扶桑的倭寇,占據了一座海島。

這一次蠢蠢欲動的,還就是做大了的賈志珍。他聯合手下船艦,圍堵了王憐花所在的商船。

王憐花是主心骨,沒有誰想要他出事,好在後援這邊有林蒙坐鎮,大家只有起初慌亂了下,很快就在林蒙的威懾下鎮定了下來,然後在林蒙的吩咐下,開始有條不紊地準備起來。

東海

林蒙前去支援被圍堵商隊時,坐的乃是車船。這種船不用風帆就能夠高速行進,主要是船內有踏板,人力踏動踏板就能高速沖擊。因此船上沒有掛上容易被發現的風帆,另外還在靠近那片海域時,還利用小手段做了點“煙幕彈”——就算那邊有望遠鏡,看過來時,也只會發現茫茫一片汪洋,除非他們能夠繞到林蒙這邊船的背後。

現在的情況是,那邊並沒有交火的跡象。林蒙想了想以王憐花的手段計策,心下稍安,不過沒有親眼確定,她還不能完全放下心來。

林蒙略一沈吟,就決定她先過去瞧個究竟,讓剩下的人原地待命,等她信號。林蒙到了船堆中,凝神靜聽了片刻,就找準了目標船只,她悄無聲息地上了船,盤查了一番後,“借”了船上一名侍女的身份,輕松地通過了重重把守,進到了賈志珍所在的艙室。

艙室內,賈志珍作為主人,正在熱情地款待貴賓,還和貴賓相談甚歡。這貴賓不是別人,正是傳說中被圍困,可能要死了的王憐花。

不過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憐花叔叔沒有用真面目,他對外用了其他的身份,也用了其他的面目,但林蒙可是一清二楚的。

林蒙心道:‘……我怎麽一點都不意外呢。’

林蒙端著托盤進去,王憐花隨意瞥過來,倆人都沒有對視,但王憐花也已經瞧出了端倪。他又多看了林蒙一眼,然後就轉開了,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再看向坐在上首的賈志珍。

賈志珍作為一個男人,他心領神會,命令道:“還不快去給王相公倒酒。”哦,王憐花這個假身份還是姓王的。

林蒙低眉順眼地來到王憐花身旁,蹲下身來為他斟酒,然後將酒杯送到他跟前。

王憐花噙著笑,接酒時手指不經意地滑過林蒙的手腕,然後把酒又一飲而盡,目光灼灼地盯著林蒙,又示意她繼續倒酒。

作為男人的賈志珍,見狀哈哈大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林蒙:‘?’

林蒙起初還以為她手腕露餡了呢,但很快她就反應過來,於是在賈志珍的哈哈大笑中,輕咬著嘴唇,又移動了下,更靠近了王憐花些。

王憐花忽然伸手掐了一把她的腰,林蒙穩住了,酒卻倒得稀稀拉拉的。

賈志珍那邊受到感染,也招了兩個侍女過去,給他斟酒餵吃的。這麽一來,主賓都不會尷尬,反而更添情趣,看得出來這個賈志珍很懂待客之道。

王憐花見此也不客氣了,他將林蒙一把扯到懷中,還將酒壺穩當當地接住了。

林蒙:“!”

“好孩子。”王憐花狎昵道,只私下用只有他們倆懂的方式道:‘你打算怎麽把我救走啊?’

林蒙特別想翻個大白眼給他,她覺得她來得早了,她要是晚來一會兒,說不定王憐花都已經和賈志珍稱兄道弟。不不,已經將賈志珍反控制住了。

等等,林蒙忽然想打了賈志珍有座島,根據她之前的推測,那座島還真不賴,易守難攻不說,島上還有著石油與天然氣。

想到這兒,林蒙表面上嬌羞地別過頭,私下和王憐花道:‘擒賊擒王。反客為主。’

王憐花不必她多說,略一沈思就明白了她的想法,心中開懷。這才對嘛,小打小鬧又有什麽意思。他表面上則略顯輕浮,光是攬著腰還不夠,還要去摸人家的手,引她去端酒餵給自己喝,還朝林蒙擠眉弄眼。

——好個風流倜儻的王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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