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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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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動靜鬧騰得實在太大了。璇璣宮中除了七政殿,幾乎所有的宮室幾乎都倒塌,一片廢墟,處處狼藉。魘獸倉皇的跟在老君身邊,啾啾鳴叫。

破軍慘白著臉指揮天兵,將璇璣宮中毀損的磚瓦石塊清理了,又洗了滿地的血汙,反覆確認宮中血腥之氣已經消失無蹤,才敢轉回來面對老君。

身為禦殿將軍,破軍統領一百零八位天將,手下有三萬天兵,如此強大的衛戍隊伍,卻被人視若無物,直接闖進了天宮,沖到了陛下座前,若不是老君在場,恐怕正在閉關養傷的陛下早已被人大卸八塊。他只要想到這個後果,就陣陣後怕。

這種事,在數十萬年的天宮歷史上,可說是絕無僅有。破軍心裏十分惴惴,吶吶不知如何開口。

昨日陛下才叮囑的要小心防備,今日就出了這樣的事,而且還是大白天……看來瀆職重罪是妥妥跑不掉了。

老君像是知道他心裏惶恐不安,先開口道:“不必自責,此人來歷可疑,有數十萬年修為,就算他不匿行藏,直接闖進來,你們也攔不住。”

破軍吃驚地脫口道:“數十萬年?”繼而察覺自己失態,訕訕拱手道:“請老君恕罪。據小神所知,下界妖魔至多幾萬年道行,這修煉了幾十萬年的巨妖,又是哪裏來的?”

老君耷拉著眉,像是想起來一件事,有點心不在焉,“他身上沒有妖氣,不是妖。”伸手一點,那柄霞光四射的刀突然出現,浮在半空,翻滾著,散發星星點點的彩虹一樣的光,流光溢彩甚是好看。

破軍眼底閃過一道光,道:“這刀……如此光華瑞霭,像是上神所用,倒不像是妖邪所用。”

兩人默默看著那刀,一時無話。

許久,老君收了刀,道:“陛下身上傷勢極重,此刻閉關未出,正是要緊時候。你去將尚未派去忘川的剩餘天將盡數調來,守住這裏。並請雷公電母來,此處若有不妙,以雷電之聲示警,老夫即刻會到。”

破軍甚是不安,問道:“老君是否有什麽發現?”

老君搖搖頭,“老夫只是去會一會故人,求證一些事情。你勿要擔憂,如此強敵應是不會再有,老夫只是防範於未然罷了。”

“是。”

老君回到宮中,屏退了小道童,拂手作勢,一方水鏡現了出來。老君點了點水鏡,漣漪陣陣散開,之後恢覆平靜。他微露詫異,想了一會兒,又點了一下,金光浮現在細碎的漣漪之中。老君湧身化成白光投入其中。

梵鐘聲聲,從遠處山峰傳來。老君佇立一片清透水域之上,靜靜等候。

從梵鐘來處,出現一個身影,身影愈來愈近,那是一個中年僧人,相貌清秀而平和,微帶慈悲的笑容,看著老君時,像看著一只孱弱的綿羊。

“道兄,好久不見。”他雙手合十,甚是有禮。

老君還禮道:“有事叨擾,請教主見諒。”

僧人正是佛祖之化身,見他開門見山便說有事,心裏一驚,說道:“道兄請說。”

老君招出那柄刀來,“不知教主可認得這刀的主人?”

佛祖搖頭:“不認得。”

老君道:“此刀主人方才闖天宮,欲對陛下不利,老夫已將其擊斃。”

佛祖關切問道:“敢問可傷到陛下?”

老君道:“幸得老夫警醒,不曾傷到陛下分毫。”

佛祖眼底有光閃過,“幸甚至哉。”

一時無話。

老君默了片刻,收了刀,突然沒頭沒腦的說道:“緣機當日書信內容可是有關陛下?”

佛祖憐憫地看著他,回答道:“道兄是天界重臣,緣機仙人同僚,竟然不知書信內容?”

老君道:“慚愧,老夫玩物喪志之名天界皆知,聖人與老夫相比,緣機自然選擇聖人。”

佛祖絕口不提書信,只是微微一笑道:“道兄過謙。想當年,道兄本有入聖之良機,只是……”他輕輕一嘆,不再說下去。

老君白眉微抖,似是想到一些舊年之事,情緒微有起伏,很快又平靜下來,道:“老夫才具淺薄,心志不堅,在這上神之位上享享清靜,於願已足。東土一脈,能人如浩瀚星辰,數不勝數,老夫這數十萬年的老邁之驅,入不入聖有甚打緊,不過……”

他住口不言,佛祖問道:“不過如何?”

老君暗暗盤算,繼續道:“……老夫雖不能入聖,卻甚有助陛下成聖之心力。”

佛祖暗想,這老兒是示威來了?嘴上讚道:“道兄如此無私忘我,令人佩服。希望陛下能當得起道兄這一番苦心。”

知他這是隨口敷衍,老君緩緩道:“我東土六界,數萬年來,兵禍頻發,割據紛爭,我與元君,盡皆性情疏懶,借順應天道之名,避救苦六界之責,只想清靜無為,因此令得小人當道,君惡臣諂,天理泯淪,一派烏煙瘴氣。當今陛下,有容人善用之量,不戰屈兵之德,涓滴權謀之心盡用於謀六界之福,如此聖君怎當不得老夫扶持?”

佛祖道:“道兄莫非忘記,他這天帝之位原本便來得蹊蹺?天道難道不應先正本源?”

老君道:“先天帝天後弒神戮仙,全憑一己之私念,為政只顯兵伐之厲,權謀之巧,哪有半分仁愛之心?陛下取大位而代之,雖有失天和,其實正是是匡扶天道之舉。況且其自身也沒逃過半點天道之罰。”

佛祖微微一笑,不置一詞。

老君又道:“今日欲刺陛下之人,恰是當年引老夫動心魔失卻入聖良機之人,其人蟄伏數萬年,今日再次出現便是刺殺陛下,老夫不得不聯想到,陛下也許正是我東土一脈下一個聖人之選。因此……”

他目視佛祖,佝僂的背脊漸漸挺直,須發之下的眼閃著銳利的光,緩緩道:“老夫決意,傾盡全力亦不容任何人破壞陛下的成聖之路。”

佛祖揚眉,“哦!”

隨著他話音結束,似有兩道無形的力量在空間之中鼓蕩相撞,兩人足下所立之清透水域剎時之間被擠壓出一個巨大的漩渦,澎湃著驚人的推力向外推拒。

佛祖和老君盡皆微微一晃,肉眼幾不可見。

佛祖暗驚。老君面容平靜。

許久,那水域才緩緩地升了上來,恢覆原樣。

老君白眉無風自動,寬厚的背脊又緩緩佝僂下來。

兩人默默許久,佛祖道:“道兄高明。”

老君道:“不敢,教主過譽。”

兩人隨後各自轉頭,背道走了幾步,老君停下來,轉頭道:“東土對西方並無成見,異日陛下必定相邀開壇講法,望教主屆時務必撥冗前來。”

佛祖點了點頭,無言而去。

……

……

虛空之中。

魍魎討好地將飯盤端到卿天跟前,他的傷勢恢覆極快才一兩日功夫就已結痂。

卿天沒什麽胃口,懨懨不快,頗有度秒如年之感。

若有什麽事能讓她稍感歡喜的,只能是反覆回憶昨日好不容易得來的相處時光了。

魍魎偷看她臉色,知道她擔心明日的決鬥,但是這事他也不好說什麽,他也不知道該盼著誰勝。原本應該站在廉華一邊的,只是,一想到勝了要回虛空重新過寂寞枯燥的日子,他便偷偷地盼著主人還是別得勝為好。何況,主人若是得勝了,卿天很顯然要麽哭要麽鬧著要死要活,他莫名地不希望她哭和難過。

“你知道嗎,方才君上來了?”

魍魎引她說話,見她懶洋洋地,自顧自說下去:“君上,就是主人的父親。魍魎的真身,就同那七心幽蘭草一起種在君上的花園之中。君上同主人總是吵架和打架,湊在一起便要不快活,在這裏還好些,在那邊,都不能見面,只要見面總得翻滾在一起打架。”

卿天隨口道:“那麽他是來帶你們回去麽?”

魍魎伸了伸舌頭,“是,不過主上不肯走。君上很想把公主打回原形帶回去。”

卿天嚇一跳,問道:“那麽現在是什麽打算?”

魍魎道:“主上讓君上先走了。不過魍魎覺著君上的脾氣可不會這麽容易善罷甘休的。”

門吱呀一聲開了。廉華走了進來。

卿天戒備地看著他。待他坐下,她默默站起,走到一邊靠墻站著。魍魎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他難得竟嘆了一口氣,掃了掃桌上的書,女紅,話本,像是半點沒動過的樣子。

“明日一過,我便是你夫君了。”他說道,“你跟我這樣對著幹,有什麽好處?”

卿天看他大言不慚的樣子就暗暗惱怒,偏偏這話她還不敢亂反駁,怕激怒了他拿龍鱗出氣,只好低著頭一聲不吭。

廉華道:“我在這裏耽擱時日也不短了,為了尋你,我花了五百多年。方才我父親都來尋我,說要將你打回圓形帶回去。”

他起身,走到她跟前,伸手擡起她下巴,探究似地看著她。

卿天想掙脫,卻沒掙脫開,只好忍著恐懼與他對視。

“明日我殺了他,我們便成親,而後我們即刻回去,”他在她眼裏試圖找到一點柔軟的像看著那個人的眼神,找了半天沒找到,有點失望,知道這是因為她心裏沒有自己,就松開了手。

卿天忍不住咬牙切齒,道:“你殺了他我就也死了,沒人跟你成親。”

他皺了皺眉。之前未曾見到她那直勾勾看著天帝,亮的簡直要賽過星月的眼神,他也不覺得有什麽,等到見到了之後,他便想,要是被那種眼神看著,心情必定會十分的好。專情看來也會令她十分迷人。

殺了天帝,明顯不能讓她這樣看著自己。那麽不殺他,只是打敗他呢?

“假如我不殺他,只是打敗他,你還想死嗎?”他想讓一步,不過礙於顏面,他沒好意思問你會不會用那種眼神看著我。

卿天很想說,你別做夢了,你才會是輸的那一個,不過,她也不傻,忍住了沒說,盡量不顯出冷淡來,敷衍著說:“那我自然就不死了。”

他摸了摸袖中的龍鱗,點了點頭,決定放那白龍天帝一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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