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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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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傅天抒回到了傅府。

因為關於慕真的不實謠言,鎮金堂近日的生意下滑,糟糕程度比起之前發生假金事件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個謠言是誰惡意散播,他心知肚明,可是,他也只能保持沈默。

鄭黔上門要求他支付贖身金時,是養父母全力幫忙,才能度過難關。

他們的恩情,他無以回報,因此就算傅耀祖是如此的可惡且可憎,他也只能將所有的憤怒及無奈往肚裏吞。

一進門,正巧張媽走了過來。

“二少爺,這麽晚?”

“張媽還沒歇息?”

“正要去歇著了。”張媽一笑,接著疑惑的看了看他身後,“就你一個人?慕真呢?”

“添寶說她早就回來了。”

張媽微怔,“怪了,她什麽時候回來的?”

“送完午膳就回來了呀。”

“不對,她午後又出去了,我還在這兒遇見她呢。”張媽搖搖頭,“她說有事情要去工坊跟你還有李叔討論,後來我就沒再見到她了。”

傅天抒皺皺眉頭,“下午我沒見到她,難道她又回來了?”

張媽忖了一下,“莫非是她回來時,我沒看見?”

“大概吧。”他一笑,“別擔心,她不是會亂跑的野丫頭,我回別院看看。”說罷,他便往別院而去。

返回別院,偌大的院落裏寂靜無聲,也不見半盞燈火。

聽見他的腳步聲,小花跟小虎各自從它們窩著的地方跑了出來。

“小花,小虎,慕真呢?”

他當然知道它們不會應他,於是喊著,“慕真!”

沒人回應他。傅天抒心底隱隱有種不祥之感,卻又說不上來他恐懼的是什麽。

都已經這麽晚了,她能去哪裏?又為何沒對任何人交代一聲?

走到她房門前,他發現她房門虛掩著,伸手推開房門,覓著燭臺,點燃了上頭的蠟燭。

她的房裏收拾得幹幹凈凈,就連她平時畫樣的案上也……倏地,案上的白紙攫住了他的視線。

他一把抓起它,並將之展開。

這是一封信,上面有著慕真的筆跡,只簡單的寫了幾行字--

二爺,請原諒我不告而別,你與傅家的恩情,我來生再報。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在離你很遠的地方了,請別找我。

趙慕真筆

來生再報?離你很遠的地方?看見這些字眼,教他打從腳底冷到腦門。

是為了滿城都在謠傳著她出身怡春院的事嗎?不對,真正教她在意的應該是關於她的不實謠傳嚴重影響了鎮金堂的生意,為了挽救鎮金堂,為了平息一切紛擾,她選擇離開。

她認為只要她消失,只要她跟鎮金堂及傅家不再有任何的關聯,那些謠言就會被人們淡忘。

她想做什麽?難道她……不行!他得立刻找到她--在她做出任何傻事之前。

他迅速前往主屋告知傅氏夫妻此事,他們得知趙慕真留書離去,亦是十分焦急。

喚醒家中所有家丁及仆役,傅天抒請他們先在城裏四處打探,而他則是找來韓棟、林群開、店內夥計及金匠們連夜出城。

其實他估算慕真應該已經出城了,為了跟傅家完全的切割,就算她真要一個人躲起來做傻事,也會離開永春城。

一出城,他們兵分三路,分別由他、韓棟及林群開各自帶著三、四個人往城郊搜尋她的下落。

夜深露重,冷冽的空氣竄進他的鼻息裏,幾乎教他的心臟被凍結。

但他知道,凍結他心臟的不是氣溫,而是恐懼--一種害怕失去的恐懼。

她怎麽可以這麽對他?她難道不知道現在對他來說,最重要、最在乎的就是她嗎?她以為她離開,他就可以保有一切,可她不知道的是……她便是他的一切。

天將亮,跟著他不斷前進的三名金匠已經疲倦不堪。

傅天抒留下他們稍作休息,自己繼續沿著官道旁的岔路走去,他不想錯過任何一處地方,就算機會渺茫。

沿著小路前行,忽然間,一個不屬於這荒僻小徑的東西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是一只鞋,一只女人的鞋。

他大步上前撿起那只鞋,赫然發現那竟是慕真的!她只有兩雙鞋,一雙是她原本穿著的那雙,一雙則是他買給她的。

而這只鞋就是他買給她的那雙鞋的其中一只,這只鞋似乎被利齒咬過,上面還沾染著斑斑血跡。

突然,他腦海中出現了奇怪的畫面,他看見一個滿身鮮血的女人推開了他,她有一張漂亮的臉和一雙溫柔的眼睛。

女人看著他,唇片掀動像是在說些什麽,可是他卻聽不見,他轉身跑離,再回頭時,看見地上一只滿是鮮血的繡花鞋……

他甩甩頭回過神,再看著手上的鞋,許多可怕的、教他膽顫到快要不能呼吸的想法竄入腦海。

“不……慕真,你不能這麽對我……”他狂奔起來,朝著小徑的另一頭疾奔而去。

跑著跑著,他發現一只破破塌塌的燈籠,再繼續前行,不遠處出現了一棵立在小徑中央的大樹。

繞過大樹,往前走了十幾步,便是一個陡坡,坡上布滿尖銳的石頭,寸草不生,底下是供給永春城及鄰近幾處城鎮用水的青河。

這是條死路,但慕真的鞋卻出現在這裏。

她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她走的是別條路?還是她已經跌下這陡坡,落入青河之中?

一種幾乎要殺了他的絕望襲上他的心頭,教他全身頓時失去氣力,膝頭一軟,他癱跪在地,對天無言。

“嗯……”

忽地,他聽見隱隱約約的呻吟聲,他豎起耳朵,想仔細辨別聲音的來源,但它卻已消失。

他起身跑到陡坡邊,目光往下搜尋,卻什麽都沒看到。

是他的錯覺嗎?他急了、慌了、怕了,所以才會聽見那根本不存在的聲音?

正當他這麽想著的時候,又聽見了那細微的、幾乎聽不見的聲音。

雖然微弱得難以察覺,但他已發現那聲音來自他身後不遠處,他轉身,四周只有那株大樹。

他下意識沿著筆直的樹幹往上看,赫然發現上頭坐了一個女人。她將自己綁在樹幹上,就那樣抱著樹幹動也不動。

他幾個大步向前,站在樹下往上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因此時坐在那樹幹上睡著的不是別人,正是慕真。

他整個人松了一口氣,唇角微微揚起,但旋即火氣又沖了上來--

他以為她真的跑去做傻事、他以為她發生了意外、他以為老天爺已經把她自他身邊永遠帶走,因為她,他經歷了從未有過的恐懼及絕望,而她居然在樹上睡覺?

怕突然叫她,會讓她嚇得從樹上跌下來,於是他撿起一顆小石頭,稍微斟酌了一下力道,往她扔去--

趙慕真正在作一個夢,夢裏她回到了長慶城,回到那令人亟欲逃離的怡春院。

“丫頭你在磨蹭什麽?還不快點把這些衣服洗幹凈?!”

嬤嫒圓瞪著眼,兇巴巴、氣呼呼的喝斥著她,她趕緊抱起那成堆的臟衣服放進盛滿水的桶中。

天氣好冷,那水冰得仿佛針般一下下刺著她小小的手,痛得她又將手抽回。

“你幹什麽?不幹活兒嗎?你爹娘把你賣到這兒來,可不是讓你來享福的!”說著,嬤嬤狠狠的在她臂上擰了一下。

“啊!疼……”

她哀叫了聲,想閃躲嬤嬤,但她動不了也逃不開,害怕得身子猛然一顫、眼睛陡地睜開。

“咦?”看著四周,她恍神了一下。

她在哪裏?怔楞幾秒,忽地想起自己昨晚被那群兇惡的野狗追上了樹。

是的,此刻她在樹上,而剛才……只是一場夢。

話說回來,天快亮了呢,底下一點聲音都沒有,那群野狗應該已經放棄了吧?

她低頭往底下一瞧,卻猛地一驚!

那群野狗已經離開了沒錯,可此刻卻有個男人站在樹下……

“二爺?!”

她陡地睜大眼睛,難以相信的看著正一臉慍怒,冷冷瞪著她的傅天抒。

這不是真的,她一定是眼花了……她下意識揉了揉眼睛,再看。

“醒了?”傅天抒聲音裏有著火氣,“我正準備再撿顆大一點的石頭呢。”

“二爺,你怎麽會……”

“下來!”他沈喝一聲,打斷了她。

她一震,像只受驚的小貓般看著他。

“你到底在做什麽?”他語帶斥責,“你知道大家為了找你忙了大半夜嗎?”

“你……你不該找我的……”她怯怯地道。

“你!”不該找她?她明知他一定會找她的。“你留下那封信是什麽意思?”

“我……我是想告訴你,我要離開傅家,我不要你找我……”

“你想死嗎?你想了斷自己的生命嗎?”

“沒、我沒想死,我只是……”

“來生再報?離我很遠的地方?你知道那看起來像什麽嗎?”想起看見她的留書時那可怕的感覺,他不覺惱火,“我以為你要躲在一個沒人知道的地方了結自己的生命!”

她一楞,她不是那個意思呀,她表達錯誤?還是他想像力過於豐富?

“你這個該死的丫頭!快給我下來!”他氣惱的朝她大吼。

“不、不要。”她俯視著他,聲音微顫卻堅定,“你不該來找我,你應該讓我離開的。”

“為什麽?”他濃眉一皺,“你可別忘記我們一起欠了我爹娘三百兩,你想讓我一個人償還嗎?”

她心虛地縮了一下,“我不是說了……你跟傅家的恩情,我來生再報嗎?”

“今生債今生還!你想欠到什麽時候?誰知道下輩子你是頭豬,還是只狗?”

想到她讓他驚嚇了一整晚,他簡直……他對天發誓,待她下來,他一定要狠狠的處罰她。

“我就是為了償還你跟傅家的恩情,才會選擇離開,你不懂嗎?”她語帶委屈,“因為我,大家都不買鎮金堂的首飾,有人說你跟老爺夫人是笨蛋,全被我騙了,甚至還有人說你跟我聯手一起騙老爺跟夫人……我……我是個禍害,我待在傅家只會繼續惹來災難……”

“日久見人心,那些人遲早會了解你不是那種人的。”

“什麽時候?!”她有點哽咽地問:“他們什麽時候才會了解,才會明白?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什麽心情,我、我真的不想害你們……”

“慕真……”

“我玷汙了傅家、鎮金堂及你的名聲,我若是繼續待在那兒,你會失去一切的!”

“笨蛋!”他又憐又氣的瞪著她,“快給我下來!”

“不要!”她跟他卯上了。

她是如此的用心良苦,他難道不明白?為什麽說她是笨蛋?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她所在意的、喜歡的他。

在她眼裏,他不只是二爺,而是她喜歡的男人,為了心愛的人,她願意犧牲奉獻。

“我不是笨蛋!我是為了你好!我不要你失去你所擁有的一切!你懂不懂?!”她邊哭邊對著他大叫。

“你就是我的一切!”傅天抒直視著她,“趙慕真,你還不明白嗎?你就是我的一切!”

看著他深情凝望著她的雙眼,趙慕真心頭一顫。

她是他的一切?老天爺,這句話會教一個女人甘心為一個男人做任何的事情,甚至連命都不要。

她何德何能?她怎麽能被他如此愛著、護著、憐著?

“二爺,你是笨蛋……”她抽噎的哭個不停,“我是麻煩,不是你的一切。”

“你是。”他蹙眉笑嘆,“你是我的一切,是比任何稀世珍寶都還要珍貴的寶物,所以……我拜托你別離開我。”

聽見他那近乎哀求的話,趙慕真心頭一緊,淚水猶如決堤的江水般湧出。

“二爺,別……別這麽說……”她會動搖、她會反悔,老天,她不想聽見這些動人的話。

“好,不說,我只求你……”他癡癡的望著她,“下來好嗎?”

一道曙光乍現,天亮了。

兩人的眼神對上,她清楚看見他疲倦的臉龐,他真的找了她一夜,他真的不放棄她。

可是,她也是真的不想連累他呀!

“嗚,二爺,你幹嘛這樣?為什麽要找我?我……我明明叫你別找我了……”

“你犯懶了嗎?不想給我燒飯洗衣了嗎?”他笑嘆一聲,“若你走了,以後誰來照顧我的生活起居?”

“會有別人的……”

“沒有別人了,只有你。”他舉起雙手,“我只有你。”

往下看著他高舉的雙手,她楞住了。

“下來吧,我會接住你,牢牢的接住你。”

這一刻,趙慕真知道自己徹底失敗了,她敵不過他的柔情攻勢,她自以為猶如銅墻鐵壁的心防,其實不堪一擊。

解開將她跟樹幹綁在一起的腰帶,她往下一跳,撞進了他的懷裏。

當傅天抒緊緊將她溫暖的身子抱在懷中,他心中大石也終於落--她總算回到他身邊了。

而他,再也不會讓她離開他。

捧起她的臉,他深深的註視著她,“趙慕真,我要狠狠的修理你,給你個教訓,好教你知道以後絕不能再這麽嚇我。”

聞言她心虛的看著他,“慕真……甘願受罰。”說著,她緊緊的閉上眼睛等待著責罰。

他會擰她嗎?還是打她一耳光?或是……正想像著各種可能的責罰方式時,她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唇瓣被重重壓上。

睜開眼睛,她看見他的臉……好近。

她意識到這是什麽樣的“責罰”,而這完全不在她的想像之中。

“閉上眼睛。”他低啞的說。

“二爺,這……這是責罰嗎?”她滿臉羞紅,嬌怯的問。

“對。”他勾唇一笑,“而且……我還要繼續責罰你。”語罷,他再次攫住了她的唇。

她閉上眼睛,一如她剛才所說的--甘願受罰。

回永春城的路上,趙慕真將自己被野狗追上樹的過程全部告訴了傅天抒。

他這才知道為什麽她的鞋會掉在小徑上,而且上面沾了血。

那血不是她的,而是那群野狗在互咬後又叼了她的鞋所致。

想起那教人驚心的畫面,他慶幸那兒有棵救命的大樹,也慶幸她有足夠的力氣爬到樹上避難,更慶幸那些狗叼走她的鞋,好讓他能循跡找到她……

總之,這次真是有驚無險。

回到傅家後,排隊等著臭罵她一頓的有一票人。

傅長年、張儷、張媽、韓棟、林群開、李叔……他們一見到她回來,每個人都責罵她。

她哭了,不是因為被罵而覺得委屈,而是因為感動。

她知道他們為什麽罵她,那是出於關心、出於不舍、出於愛的責難,她何其有幸能進到這個家,何其有幸能被這些人愛著……

當她被輪流責罵而掉下眼淚時,張儷上前緊緊的、猶如一個疼愛孩子的母親般抱住了她。

“孩子,這兒是你的家,別再離開了。”張儷在她耳邊輕聲道:“不管遇到什麽困難,只要我們在一起,事情就能迎刃而解,懂嗎?”

就在張儷對她說了這些話後,她哇的一聲,像個孩子似的嚎啕大哭。

午後,輾轉得知此事的二夫人來到傅府探望。

張儷先行接待了她並寒暄片刻,便遣張媽替她領路前往別院。

別院裏,聽見有人在院門外喊著,趙慕真立刻迎出來--

“二夫人?”見站在院門外的是二夫人以及張媽,她十分驚訝。

“你在休息嗎?”二夫人笑問。

“不,我哪兒睡得著,正在畫樣……”

“二夫人,我先離開了。”張媽說。

二夫人謝了她,“有勞。”

“二夫人客氣了,應該的。”張媽說完,轉身離開。

張媽離去後,二夫人笑視著慕真,語帶促狹地道:“才剛歷險歸來,就急著投入工作?”

聞言,她立刻知道自己留書離家的事情已經傳到二夫人那兒去,面露尷尬,難為情地道:“二夫人已經知道了?”

“嗯。”二夫人點頭,“你真是個善良的傻姑娘,你是為了二爺及傅家才離開的吧?”

趙慕真無奈笑嘆,“如今關於我的謠言滿天飛,已經嚴重影響到傅家的名聲及鎮金堂的生意,我……”

“慕真,”二夫人執起她的手,輕輕握在手心裏,“柳暗花明又一村,守得雲開見月明,這些風風雨雨早晚都會平息的,你又何必這麽傻呢?”

“二夫人,大家對我太好了,”她眉心一擰,“就因為大家是這麽的愛護我,我才更覺得自己該為他們做些什麽。”

二夫人眼底逸滿憐惜,“老天爺不會虧待你這樣的好姑娘的。”

這時,一陣腳步聲接近,趙慕真一看,竟是傅天抒。“二爺?”

傅天抒走了過來,笑視著二夫人,“二夫人,真是稀客。”

“我是來探望慕真的。”二夫人朝他一笑,語帶戲謔的道:“昨晚一定嚇壞你了吧?”

他大方的承認了,“當然。”說著,他瞥了“罪魁禍首”一眼。

她心虛內疚的低下頭,不知該說什麽。

“對了,有件事……我正巧也想告訴二爺。”

“二夫人請說。”

“是這樣的,你應該知道城守大人的千金明雪小姐即將出嫁的事情吧?”

“略有耳聞。”城守大人嫁女兒不是尋常小事,沒有人不知此事。

不過奇怪的是,大家都知道佟大人要嫁女兒,卻不知她嫁的是何許人也,十分神秘。

不少好事之人四處打聽,可至今還是沒人知道佟大人的親家是何方神聖。

“今天稍早,我在布莊巧遇了佟夫人,意外得知佟大人正準備給明雪小姐訂制一些首飾作為嫁妝,而且已經委托稀寶軒制作了。”

在這個時候,城守大人舍鎮金堂而擇稀寶軒,傅天抒一點都不意外。

在永春城中,鎮金堂跟稀寶軒是兩大珠寶金飾店,鎮金堂風波不斷之時,得利的自然是稀寶軒。

“我準備稍晚前往佟大人家拜訪佟夫人及明雪小姐,我想帶慕真一同前去。”

聞言,傅天抒及趙慕真皆是一臉疑惑。

“二夫人要帶我去拜訪城守大人的夫人及千金?”趙慕真不解地問。

“正是。”二夫人一笑,“我要你帶著一些你最自豪的首飾,由我把你引薦給明雪小姐。”

她一震,“二夫人,我只是個平民百姓,而且那些謠傳還……”

“不必擔心。”二夫人笑著打斷了她,“我知道你憂心的是什麽,不過那都不成問題,明雪小姐多年前曾向我習琴,雖不常聯絡往來,但總算是有點師徒情誼,由我帶著你去,她絕對不會拒絕。”

這時,傅天抒已經知道二夫人意欲為何。“二夫人想讓明雪小姐回心轉意,將制作首飾的任務交給鎮金堂?”

“正是如此。”二夫人眼中閃動異彩,“慕真所設計的首飾十分高雅,簡單卻不單調,看似平凡,卻處處藏著細節,明雪小姐是個懂得欣賞美麗之物的人,我相信她看了首飾並當面見過慕真之後,一定會改變她的想法及決定。”

“二夫人,晚輩真不知道該如何謝您……”傅天抒衷心感謝二夫人的大力幫忙。

二夫人淡然一笑,“事成之後再謝我還來得及。”說完,她看著慕真,“你去準備準備,稍後我們一起去拜訪明雪小姐吧。”

“嗯!”她用力點頭。

因為有二夫人這個有力的中間人居中牽線,趙慕真很快見到了城守大人的千金--佟明雪。

這是她第一次接觸官家小姐,在她未見到佟明雪之前,她心裏有許多的不安及想像。

她以為官家小姐出身尊貴,高人一等,又自幼養在深閨,金枝玉葉,性情必定嬌貴、姿態高傲,就算客氣,也還是給人一種難以接近的感覺。

但近距離接觸後,她卻發現佟明雪是個性情爽朗、有主見且思想開放的女子。

而且佟明雪應該耳聞過那些關於她的謠傳,但卻未對她未審先判。

她們一見如故、相談甚歡,佟明雪還非常中意她的設計。

看著兩人聊得十分投機,二夫人不禁露出放心的笑容。

“慕真姑娘,我非常喜歡你所設計的首飾,你能為我設計一套嗎?”佟明雪說:“我要釵、耳環、鏈子、手環及腰穗共五樣。”

趙慕真訝異的看著她,“明雪小姐,你是說……要我幫你設計婚嫁用的首飾?”

“是的,我相信你一定能為我設計出獨一無二的首飾,讓我漂漂亮亮、風風光光的出嫁。”佟明雪十分看好她。

“可是我……”她受寵若驚,“外面有那麽多關於我的謠傳,由我這種人來設計你的首飾,你不擔心……”

“你這種人是什麽人呢?”傳明雪一笑,“你是什麽樣的人,我想我今天已經認識得夠多了,再說師傅看人的眼光精準,她若說你好,我絕不懷疑。”

說著,她笑視了二夫人一眼。

“慕真,我不是跟你說了嘛,明雪小姐是個明理人……”二夫人趁機又捧了佟明雪一下。

佟明雪掩唇笑問:“師傅這是在給徒兒戴高帽嗎?”

“我說的可都是真心話呢。”

“徒兒真是惶恐呢。”佟明雪拍拍胸口,一副受驚模樣。

二夫人看著,忍不住笑了,佟明雪跟趙慕真互視一眼,也笑了出來。

“我稍後就遣人去稀寶軒退了訂單,並將寶石取回。”佟明雪續道:“明早,我立刻送到鎮金堂去給你。”

趙慕真微怔,“寶石?”

佟明雪道:“那是我未來夫婿送給我當定情之物的稀有寶石,鮮紅透亮,燦爛奪目,聽說是我已故的婆婆留下來的,一共有兩顆。”

“一顆給他,一顆給你嗎?”二夫人頗感興趣的問。

“不,聽說本來是要分別給他及他弟弟各一顆,只可惜他弟弟已經不在了。”

趙慕真淡淡一笑,“既然是明雪小姐未來夫婿的母親留下的,那必然是具有意義之寶物。”

“我想也是。”佟明雪輕握著她的手,“我希望你能將這顆寶石鑲在鏈子上,讓我將它戴在最顯眼的地方。”

趙慕真點頭,給了承諾,“我會盡我所能不讓明雪小姐失望的。”

“嗯,我相信你。”佟明雪直視著她,深深一笑。

“對了,明雪……”二夫人像是想起什麽,語帶試探地問:“你的未來夫婿究竟是那戶人家的公子?怎麽婚期就在三個月之後,卻至今還沒對外……”

“師傅,那是秘密。”佟明雪俏皮的一笑。

“秘密?”二夫人笑問:“明明是喜事,怎麽卻這麽神秘?”

佟明雪聳聳肩,一臉莫可奈何的表情,“很抱歉,就算是師傅問我,我也不能透露口風。”

她越是守口如瓶,越是激起了二夫人的好奇心。“透露一點點也行,他姓什麽?”

佟明雪搖搖頭,“師傅,那是我未來公公及未來夫婿的意思,我爹也同意在婚禮前絕不透露半點消息……”

“為什麽?”

“大概是我未來公公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希望我們的婚事能簡單低調的進行吧。”佟明雪說。

“唔……”二夫人沈吟了一下,“看來不是尋常人家喔?”說著,她又睇了佟明雪一眼,期待她能多少透露一點。

佟明雪咧嘴一笑,“師傅,徒兒的嘴可緊得很。”

翌日,佟明雪親自將夫家贈與她的寶石送到鎮金堂,交給了趙慕真。

趙慕真著手畫樣,數日後便將她所設計的十數張圖拿到佟府交由佟明雪親自挑選。

佟明雪非常喜歡她的設計,並從中選出她最中意的一款共五式。

選好後,趙慕真將圖轉交給李叔,由以手工精細出名的他親自打造。

鎮金堂自稀寶軒手中搶到城守千金這筆生意的事,很快便傳遍了整座永春城,許多先前因為聽聞謠傳而不願購買趙慕真的首飾及光顧鎮金堂的人又慢慢的回流。

雖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不實的謠言總是散播得比好事還快,但只要有足夠的耐心,好事終究能覆蓋過壞事。

經過二夫人、張媽及一些喜歡韓棟及林群開的婆媽顧客有意無意的“宣傳”,大家慢慢了解到事情的真相。

知道她自幼送養,又為報答養父母恩情而自願賣身怡春院十五年當丫鬟之事後,所有人都對她既同情又佩服。

一些先前誤會她,甚至對她十分不客氣的人也因為歉疚,紛紛回到鎮金堂選購她設計的首飾,並親自向她道歉。

常言道“關關難過關關過”,看著她及傅天抒屢次遇到困難及考驗,都能有驚無險的安然度過,傅家上下及每個關心他們的人都為此感到高興。

但,有兩個人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那就是連自家人都無法認同他、接受他的傅耀祖,以及被搶走生意的稀寶軒老板郝健。

傅耀祖以為散播那個不實謠言可以徹底打擊到趙慕真跟傅天抒,然後他就可以在鎮金堂生意下滑、一蹶不振時,趁勢將傅天抒從管事的位置上拉下來。

可他萬萬沒想到佟明雪竟相中趙慕真的設計,甚至將原本委由稀寶軒制作的首飾轉給了鎮金堂。

若他是鎮金堂的管事者,當然樂見此事,可問題是他什麽都不是。

心情郁悶到了極點的他決定出門到酒館喝上兩杯,才剛踏出房門口,便看見迎面而來的傅長年。

“爹。”因為正要溜出門喝酒,他有點心虛。

“去哪裏?”傅長年臉色嚴肅。

“沒去哪兒,只是……走走。”

傅長年銳利而精明的目光審視著他,“你對自己的未來究竟有何打算?”

“咦?”他微頓,滿臉不解。

傅長年眉頭一擰,語帶質問地說:“你想繼續渾渾噩噩的過日子嗎?你真想當一輩子的廢物?”

“爹!”聽見傅長年稱他廢物,傅耀祖心生不滿,卻又不敢反駁。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關於慕真的那些謠言,全都是你散播的對吧?”

“我……”

“你一次又一次的犯錯,也一次又一次的被原諒,為什麽?為什麽你還是不能真心悔改?”傅長年沈沈一嘆,臉上滿是失望。

“我寫了一封信給京城的故友,他姓何,是開布莊的,你應該還有印象吧?”

傅長年續道:“他已經答應收留你,你就到他那兒去磨練磨練吧!”

聞言,傅耀祖陡地睜大眼,“爹,您……您要趕我走?”

“我無能,我教不好你……希望你在他那兒能好好做人,好好做事。”他雖心痛卻十分堅定。

“爹,我是您兒子啊!”傅耀祖簡直不敢相信他爹竟要趕他出去,他可是傅家的單傳啊!

“我……我去求娘!”娘總是比爹心軟,娘是他最後的希望。

“不必了,你娘也讚成此事。”傅長年一刀斬斷他的救命繩。

“什……”他震驚又憤怒,“難道您們打算讓那條跟傅家一點關系都沒有的野狗繼承鎮金堂?!”

聽見他說傅天抒是野狗,傅長年臉一沈,“住口!你這死性不改的東西!”

“爹!”

“不必說了!”傅長年打斷了他,目光冷峻,“我給你半個月的時間,半個月後若你還不走,我會親自押著你到京城去!”語罷,他斷然的轉身離開。

看著父親離去的背影,傅耀祖憤怒得渾身發抖。

他不敢相信天底下竟有這樣的父母,寧可將家業交給外人,也不肯給他這個獨生子半點好處及甜頭!

怒火從他胸口燒起,直竄腦門,他無處發洩怒氣,隨手抓起一旁的盆栽,恨恨的往地上砸。

可是,這平息不了他內心的怨恨及不滿。

他要報覆,報覆那些虧待他的、讓他不開心的人!

“傅天抒,我不會讓你稱心如意的!”說著,他又踢翻一只盆栽,邁開大步走了出去。

“跑堂的,再給我拿一壺酒來!”酒館內,已有幾分醉意的傅耀祖大聲嚷嚷著。

跑堂的走過來,小心翼翼的悄聲說道:“傅大少爺,真是抱歉,我們掌櫃的說……不能再讓你賒賬了,如果方便的話,是不是請你先把之前的帳結了?”

聞言,傅耀祖惱羞成怒,拍桌怒罵,“你不知道我是誰嗎?我堂堂傅家少爺,難道會賴你的帳?快給我拿酒來!”

“這……”跑堂一臉為難,“小的實在是……”

話未說完,傅耀祖已霍地站起,一把拎住他的衣領,酒氣沖天的破口大罵,“連你這狗東西也要跟我過不去嗎?快拿酒來,不然我就砸了這家店!”

一旁客人見他失控發飆,紛紛低聲議論著。

意識到旁人的目光,傅耀祖更加覺得顏面無光,狂躁暴怒。

自從爹娘縮減他的零花之後,他再也不能像從前那樣隨心所欲的上青樓,更因此在酒館裏賒了帳。

他堂堂一個傅家少爺淪落至此,全拜傅天抒所賜!

“喲~傅大少爺。”這時,有人上前來,涎著笑臉,好聲好氣的拉住了他的手。

他轉頭一看,竟是稀寶軒的大老板--郝健。

他眉頭一皺,“是你,郝老板?”

“傅大少爺,你甭跟跑堂的生氣,來……”郝健笑咪咪的拉著他,“到我這兒來坐。”說著,他將傅耀祖拉到角落裏的位置坐下。

“跑堂的,把你們掌櫃叫來。”才落座,郝健便吩咐跑堂去將掌櫃請來。

不一會兒,掌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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