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玥，我這次考得挺差的。”

李文玥站在師簌簌的座位後，撥弄把玩著她的頭發。座位上的女生疲憊地把頭往後一仰，卻是一副仿佛灑脫無所謂的語氣。

“排名還沒有出來，但我猜，我是我們班倒一了。”

她甚至還笑了笑，只是嘴角扯得很艱難。

李文玥沒有說話，她彎下腰，腦袋在師簌簌臉頰邊蹭了蹭，沈默地從後面擁住了師簌簌，好像這樣就能給她力量。

她沒有開口安慰，而另一方已經感受到了她的心意。

多麽相似的場景，人卻顛了個倒。

縱使已經過去了許多年，一些回憶在特定的場景總能被輕易勾起。師簌簌心緒覆雜，眼眶也微微發熱。但來不及思考更多，她的註意力全被眼前哭泣的女生吸引了去。

李文玥抽噎著低聲說：“我明明知道的……花了更少的時間在學習上，就會有這樣的結果。但我還是以為我可以……”

“我可以，像你一樣，考得很好。”

師簌簌忍不住脫口而出：“你可以的。”

這是她經歷過未來後對李文玥完全的信任。

“不可以！”

李文玥猛地擡起了頭，師簌簌幾乎從沒見過她這樣失控無法冷靜的樣子。

“不但學習成績不行，我……我打球也打不好，英語口語也說得不夠好。我的數學很差，沒有思維只靠死記硬背套路。我練不好你那樣的連筆字。”

“我還知道的，你走讀，晚上還是會熬夜，早上的早讀也不上。可是，你還是把所有事都輕易地做得很好。”

她執拗地一條一條列出來，一邊說，一邊流眼淚。

女孩的淚眼漣漪裏，倒映著一個訝異的師簌簌。

師簌簌啞口無言。

這一次，她在李文玥身邊，竟然給她帶來這樣大的影響。

也是，李文玥自小優秀，但在遇見師簌簌後總被打擊，平日走得親近，難免生出一些自我懷疑之感。如今這些自愧不如積少成多，借一次考試失利全部爆發了。

可是文玥啊，我怎麽告訴你，這些“輕易做得好”的事，是平庸的我苦練多少個枯燥日夜之後的唯一成果？

師簌簌的神色柔和下來，沈默望著備受打擊的李文玥。

她的手在李文玥背後一下下地輕拍為她順氣，從喉嚨深處輕輕地“嗯”了聲。

這一刻，李文玥面前的人不是一個同齡的優秀女孩，而是一位歷經磨礪的年長者，溫和地包容著因不及他人而委屈的好勝小輩。

她知道李文玥此刻要的不是推脫和誇獎式的安慰。陪伴就足夠了。

“以後打算怎麽辦？”

靜謐片刻，等李文玥逐漸平覆下來後，師簌簌輕輕問道。

“沒怎麽辦，繼續學吧。反正，離高考也還有大半個學期。”

面對高考的必要心態，李文玥自然想得清。

李文玥在師簌簌面前一番剖白，過後臉上火辣辣的，羞惱到不行。

簌簌會怎麽看自己？會不會覺得，自己很小心眼，很計較？會不會覺得自己很糟糕？

她把眼淚在師簌簌肩膀上蹭了個夠，手也攬著師簌簌的腰狠勒一通。現在回過神來，手忙腳亂地想要松開，卻被師簌簌抓住了手。

“我，我用袖子擦一下眼睛。”所以快放開我吧？

“哎，別動，用紙巾擦吧，我帶了紙巾。”

師簌簌不慌不忙，一只手從褲兜裏掏出紙巾，另一只手牢牢地和李文玥十指相扣。

“這樣不方便啊簌簌！”

“傻文玥。笨手笨腳的。”

一番拌嘴，李文玥的淚意終於散得差不多了，擦幹了眼淚後眼眶稍顯酸澀。

“我們先不回課室了，晚自習沒心情，翹了。”師簌簌果斷道。

“說翹就翹？我們本來是出來討論題目的！”

李文玥顯出幾分嗔意，明明是埋怨的話，師簌簌敏銳地從中察覺到幾分快樂和刺激。

“我們浪過去的晚自習還少嗎？不過以前是在教室裏，現在是在教室外而已。更何況，這是為了覆習調節心情，有正當理由的。”

李文玥居然覺得有點道理。

“那我們去哪？”

“在學校裏逛逛唄，反正也出不去。我們是倆女的，就算被抓情侶的老師看到也不怕，就說我家裏出事了心情不好你陪我談心。”

“不愧是簌簌，考慮周全，連被老師抓到之後的理由都考慮好了。”李文玥調侃道。

聽到李文玥如常的輕快語氣，師簌簌總算放下大半心來。

她牽著這個曾經念了半世的女孩，走在夜晚的校園裏。她們從教學樓走向操場，光線愈發的暗，晚風吹過校道旁根深葉繁的大樹，葉子簌簌地響。

到了被欄桿環繞的操場，她們一回頭，遠處的教學樓，原先在一個個教室格子裏的燈，沖破了格子，一小格一小格連成一大片，輝映了整個靜謐的校園。

秋風還有一點夏的悶，又帶來一絲冬的爽。操場上的秋風，送到鼻尖的是草味、樹味、塑膠味，和夜晚的味道。

李文玥剛才難過的激動勁兒一過，身體就感受到了秋夜的涼。所幸手上被另一個人緊緊抓著，十指相扣。肌膚相貼的地方源源不斷傳來熱意，叫人感到十分安心、可靠。

身邊這個女生那樣優秀，不知道將來會走向何方。

但至少，在通往高考這條迷茫的路上，有了她，就多了一點勇氣和無畏。

晚風吹拂的月色下，師簌簌再次開口了。

“文玥，我和你說一件事。”

李文玥一楞：“怎麽了？”

“接下來，你要好好學習，不能多玩手機，上課也不能瞎摸魚了。”

李文玥羞愧：“那當然。”

“使人上課認真聽講的方式有很多，最簡單粗暴的一個條件就是地理位置。”

“呃……”

“班主任對我說，下次調位他有意向讓你坐最前排，就講臺前面那兒，讓我先來問問你願意不願意。”

“……這倒是可以。”

“那就沒問題。”師簌簌點點頭，又說：“我可能搬到後面去坐。”

“為什麽？”李文玥腳步一頓，睜大了眼，顯然沒想到要和師簌簌分開不坐同桌了。

“文玥。”

師簌簌沈穩著語氣：“你知道的，有時我上課不聽，自習會睡覺。我坐前排，無論是對老師，還是對後面看得到我的同學，影響都不好。”

李文玥懂了。和師簌簌一年多的相處中，她最了解不過師簌簌的學習習慣，因此沒有問為什麽師簌簌不聽課。

她想過，她和簌簌也許不會坐上整整兩年的同桌，但沒想過分開的理由竟然是這個。

“舍不得我啊？”師簌簌親昵地把身體湊近李文玥問。

“舍不得啊。”李文玥老老實實，點點頭。“我那麽喜歡簌簌。”

師簌簌心中一顫。

“哎我也很喜歡文玥啊！”她笑道。

“不過也不是一直這樣。等你考好了，把自己練得八方風來巋然不動，我們再一起坐。”

師簌簌的安慰讓她莞爾。

“不會讓你等太久的。至少，高考前一定能再做一回同桌。”李文玥自信道。

師簌簌把心完全放下了。

“我們回去吧，也快要下課了。”

兩人牽手並肩往亮格子教學樓走去，路上，師簌簌像是不經意間提到：“沒有想到在文玥心裏我這麽厲害？我是你的女神嗎？”

“女神……是！簌簌這麽漂亮又這麽厲害，當然是我的女神啊。”

李文玥側過頭去看她，簌簌的中長發散落在肩頭，嘴角輕勾，眉眼在前方淡淡的燈光下鍍上一層清淩淩的光輝。

“在你看來，我很厲害，很多事情都做得比你好，比很多人都要輕松。但是，在我看來，你有很多地方比我做得更好。”

“比如，考砸後的重新做人的決心嗎？”李文玥說。

“……”師簌簌只是笑了笑，卻微微搖頭。

曾經第一次經歷這些的我，哪裏做得比你好？

你厲害的地方，太多太多了。

數十萬競爭者中脫穎而出的第一名，頂著各界的關註與壓力，未來一路依舊走得穩當。這不僅僅是考試的能力，更是李文玥本身的素質好、底子厚。

這些素質，在她尚且稚嫩的時候已經可見一斑了。

師簌簌自認有執著於一件事多年不放的毅力，但某些方面，她承認自己比不上李文玥。

這樣想來，能在女神的成長期就給她造成壓力帶來陰影，也真是一件令人微微暗爽的事情。

說回正題，師簌簌沒有肯定李文玥的猜測，但也沒有接著往下說。

李文玥一點就通，會明白她想表達的意思的。

到了教室，明亮的燈光一照，還是能看見李文玥哭過的紅紅的眼角。

師簌簌說：“文玥，你自己去跟班主任說位置的事情吧。”

李文玥就去了。

為學生輔導到晚修下課的班主任，見到李文玥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一臉堅定地說：“老師，我願意下次調位的時候做第一排最前面靠近講臺的位置！”

班主任：“？？？”

師簌簌那孩子怎麽跟她說的？我只說讓她們兩個調開而已又沒說讓文玥坐最前排？

班主任：“……好的，我答應你！很好！”

算了，有決心是好事。

李文玥沈思：班主任的用詞怎麽聽起來有點怪怪的……哪裏不對勁呢。

師簌簌：啊嚏。

作者有話要說： 考完試、虛脫地、回來了 我愛你們

謝謝你們的營養液！麽麽啾！

還有大家，回來看的大可愛小可愛們動動手批示個【已閱】好嗎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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