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澤推開門，門外站著的，卻不是什麽送外賣的，而是方士，方澤的臉色還沒收回來，現在也不需要再收了。

方士仍舊一副彬彬有禮地樣子，可說話卻從來不講道理的，“方少，打擾了。”

方澤見外賣被放在門口，提起門口的外賣就往屋裏走，一點也沒要搭理方士的意思。

方士也不介意，“方少，我來是請您去喝茶的。”

方澤把外賣直接扔在了茶幾上，小男孩的事還沈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說的好聽，名義上說著請，我拒絕有用嗎？”

方士沒應這句話，宛若覆讀一般，“方少，我是來請您去喝茶的。”

這麽久的接觸，方澤對方士也了解了不少，這種情況，大概也就是方士的主子說了要禮貌地把他請過去，所以無論方澤說什麽，方士不會惡語相向，也不會發脾氣，甚至能一直重覆這句話，直到方澤同意。

方澤今天心情不大好，並沒立刻理睬方士，他走到茶幾旁，撿起外賣扔進了垃圾桶裏，佯裝心情愉悅的走進廚房，開始做起飯來。

以前方澤是不講究的，一個蛋炒飯就結束了，今天他認認真真地打開了冰箱，肚子餓得咕咕直叫，他耐著饑餓，做了個三菜一湯端了出來，方士仍舊好好地站在那裏，一動也沒動，即使旁邊就是沙發，他也沒坐上去。

方澤原想著自己一個人吃，可真把飯做出來了，又做不出這事，只好妥協張口詢問：“方道士，你飯吃了沒？沒吃的話一起？”

方士仍舊是那副樣子，沒什麽變化，他沒回答方澤的話，只是固執地重覆著：“方少，我是來請您去喝茶的。”

方澤無法，眼不見耳不聞心不煩，打開手機戴上耳機放了個視頻就看了起來，飯也吃的津津有味。吃完飯，方澤好好收拾了桌子碗筷，這才走到了方士面前，“走吧。”

方士點點頭，帶著方澤消失在屋裏。

方澤對這個消失一直持疑惑的態度，等再次出現的時候，方澤終於問了出來，“方道士，有個問題想問你，你可以放電我是肯定的。那這瞬移也是你的能力嗎？還有，我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暈了過去，我似乎聽到了一個女聲，和你也有關系？”

方士扶了扶耳朵，方澤不知他在幹什麽，只聽方澤答道：“方少您問就是，能回答的我都會回答。方士出行幾乎都是三至五人，一個負責空間移動，一個負責催眠，還有一個負責隱藏。”

方澤點了點頭，看向方士，“原來如此。那為何要請我喝茶？從認識至今，我從未發現我有什麽不同的地方。”

“抱歉，方少，此問題超出權限，請恕我無法回答。”方士推了推眼鏡，低下了頭。

方澤見狀也沒再問，“請我喝茶的人呢？”

方士往前引路，這是一個走廊，眼前三米處有兩名保鏢守在門口。

只見方士走到了門口，保鏢們朝他鞠了一躬，便伸手邀請兩人進去。方澤仔細看著，剛才兩人的突然出現，保鏢並未有任何訝異的感覺，證明保鏢對這種場景是習以為常的。

保鏢們很有禮，方士推開了門，方澤跟隨在著方士的步伐踏進了屋子裏，一進去便聞到了悠悠的茶香。一擡頭，只見一個男子跪坐在門口正對面，背對著他們，正嫻熟地烹茶。

方士卻沒往那邊走去，而是轉而往左邊走去，方澤緊跟在身後，他發現屋子裏很安靜，除了茶水的沸騰聲，再無其他聲響。

“你終於來了。”

雄厚而蒼老的聲音傳了過來，方士突地伸出手攔住了他，方澤只好停住腳步。

“你是誰？”方澤擡頭，看不見任何的人，只有一個屏風，若無意外那人應該就在這屏風之後。

屏風後傳來了一聲輕笑，方士弓著身子後退了幾步，搬來了椅子。

“先坐下吧。”

方澤坐了下來，開始和對面博弈，他沒有再張口詢問，而是開始打量起屋子的裝飾來。

屏風後的老人似乎看穿了他的把戲，又是一聲輕笑。

方士端著茶過來了，遞給了方澤，烹茶的男子並未過來，還是跪坐在原地。

“有問題就問吧。”老人似乎也端了一杯茶，方澤聽到了茶杯杯蓋與茶杯相碰撞的聲音。

方澤正想開口，還未來得及說什麽，就聽到老人的下一句話，“回答你五個問題，想好再問。”

“為什麽叫我來？”方澤毫不猶豫問了這個問題。

“為你解惑。”老人喝了一口茶，“一個。”

“這也算答案？”方澤略有些無語，直接吐槽。

“自然。”老人放下了茶杯，“兩個。”

方澤再沒沖動，冷靜了下來，仔細思考著發生在他身上的一切，“我特殊在哪裏？”

老人久久未回答，方澤等了許久，才聽到老人的聲音傳來，“這個問題，我回答不了，你問別的。”

方澤沒有任何的猶豫，直接問出了下一個問題：“基地實驗室裏的儀器，究竟要抽取什麽？”

沒等老人回答，方澤又問出了下一個問題，“基地想從我身體裏獲得什麽？”

方澤問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我的問題就這四個。”

“年輕人句句問到點兒上，倒是小看你了。”老人似乎站了起來，方澤聽到了椅子推動的聲音，之後便聽到了老人的話，“世界因人類而崩壞，人類若想活下去，只能犧牲。你第一次遇見程文，他和你說要建立一個城市，有能源問題，對嗎？”

方澤點了點頭，回憶著當時的場景，“對。”

“他沒騙你，從人體抽取的，正是用來供應給母星的能源。而這能源，這世上任何一個人都可以。所以，只要有人犧牲，整個星球也就能存活下去。”老人似乎拿了個什麽東西，又回到了凳子上，“而從人體裏抽取的，正是每個人的情緒。”

“情緒？”方澤將茶杯放下，“所以我遇見的基地的人都有問題……”

“沒錯，吸取情緒是有代價的，有的人能完好無缺地活著，有的人變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而有的成了活死人。”老人的語氣聽起來十分的平淡，沒有任何的情緒，“不僅僅如此，想要逆天，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什麽代價？”方澤詢問。

“你的問題問完了，不是嗎？”老人敲了敲桌子，“送客。”

剛聽到這句話，方澤就發現方士已然站在了他的身旁：“方少，請。”

方澤第二天一早就醒了。昨晚回來他將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原原本本記錄在日記裏了，人的記憶是不可靠的，尤其當一件事過去很久以後，人們通常會按自己的意願將記憶美化，美化成自己所以為的那樣。

他早早洗漱完畢，走在了城市的小道上，有許多賣早餐的路邊攤，他突然想到了燒餅。前方不遠就有一個縉雲燒餅，幾個學生就在那邊等著，大概是打算當早餐吃的。方澤也走了過去，看著周圍的人群，很熱鬧。

又想起了冰棺裏的小男孩，死一般的寂靜，陪伴他的，只有滴滴的儀器聲，再無其他。

他買了一個燒餅，一口咬了下去，獨特的香味，酥香軟糯，拿在手裏很溫暖。方澤吃了一口，就收了起來，往秦允家而去。

到了門口，方澤卻不知該找個什麽理由進去，只好站在門口，背靠在門上，掏出了他的縉雲燒餅，一口一口吃了起來。順便開始在腦海中整理一切的思路。

爺爺還活著，父親暫時不清楚，小叔叔有特殊能力，一家人似乎都不普通。所以身為普通人，他被強制入夢，因為眾人相信他也不是普通人。

燒餅很可口，方澤邊吃邊想，思緒早已不知飛向了何處。全然沒有註意到有腳步聲的靠近，屋裏的人突然打開了門，方澤由於慣性直接跌了進去，倒在了開門之人的懷裏。

“啊！咳咳咳咳……”方澤登時就被噎住了，可口的燒餅噎在了喉嚨裏，方澤站穩後一手拍著胸，努力咳嗽著，眼淚都咳出來了，身後突然多了一只手拍著他的背，方澤什麽旖旎的想法都沒了，只想快點逃離燒餅的桎梏。

經過驚天地泣鬼神地咳嗽，燒餅終於出來了，方澤感覺自己似乎經歷了一場與燒餅的虐戀情深的故事。

“你沒事吧？”

秦允的聲音突然傳進耳中，方澤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他一直站在別人家大門口啊，“沒……沒事。”說著握燒餅的手偷偷摸摸地藏在了身後。

“這麽早過來，是有事？”方澤跟在秦允身後一路進了屋子。

“沒事，就是早上起來散步剛好走到了這。”方澤隨口就應了，應完聲卻突地想起，別墅區外人不能隨意進入的。可秦允似乎並沒有介意，只是點了點頭。

秦允：“早餐吃了嗎？”

“啊？”方澤頓了頓，不知該說吃了還是沒吃。

“沒事，上次說過，有機會給你做個龍蝦粥。”秦允往廚房走去，“你等會有事嗎？沒事我現在去給你做。”

“沒事沒事，我今天一整天都沒事！”方澤幾乎沒有任何地猶疑，直接就回答了問題。

秦允笑了笑，沒說什麽。

屋子以前方澤就來過，也沒什麽特別想逛的，他跟著秦允走向了廚房，在廚房門口探了探頭，“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淘米會嗎？”

方澤見秦允沒拒絕，“咻”地躥進了廚房，端起盆就開始淘米，“別小看我，我會的可多了！”

秦允轉身去清洗蝦仁了。

方澤淘著米，又開始沒話找話：“秦允，你覺得有沒有可能，就是……我們生存的世界會滅亡，在我們有生之年。”

水龍頭地聲音突地停了一下，方澤擡頭看著秦允，秦允正弓著腰在洗蝦仁，聽到這話動作停頓了一下，但只是一瞬，秦允就轉過身來看著方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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