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僅有微光。遠遠地就能看到門口有三個人，一擡頭，清水桐三個大字異常醒目，

店門口有只鮮紅火辣的龍蝦雕塑。

現在明顯不是營業時間，門口卻站了三個人。一戴眼鏡穿西裝的男士，還有倆休閑風的男子。

那男士身著寶藍色西裝，站的筆直，神情嚴肅，望著那龍蝦雕塑一動不動，不時動手推一推眼鏡。他站在兩人身旁，就像教導主任抓住了犯事的同學。

他推了推眼鏡，回頭問了一句，“方少，準備好了嗎？”

方澤一頭短發，雙眼在黑暗中明亮得似會發光一般，身穿白T和淡藍色風衣，身形頎長，雙手插在牛仔褲口袋裏。他看著這龍蝦滿臉疑惑，又轉頭看了看身旁的另一個男子，正是他的死黨——徐清。

徐清還是一副毫無表情的死人臉，方澤知道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於是朝西裝男點了點頭。

見方澤點頭，西裝男方士說了句，“冒犯了，方少。”就伸出右手攬住了方澤的腰，左手往龍蝦雕塑上一抹。

方澤只覺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識。

不知昏迷了多久，等意識漸漸回籠，方澤睜開雙眼，只覺得光有些刺眼，他用手遮擋了一下，眨了眨眼，掙紮著坐起來，一只手伸了過來，將他扶了起來，是徐清。

他剛從實驗臺上下來，刺耳的警報聲就響了起來，幾乎是同一時刻，實驗室的門就被推開了。

方澤轉身，就看到走在最前面的那個人，與他有著相似的容貌，卻比他年長一些，看起來也就三十歲的樣子。他步伐堅定，面帶微笑，可這微笑卻有些怪異，仿佛畫上去的一般。

方澤推測，這個人應該就是方士口中總策，他的便宜叔叔。

那人走過來看了看方澤，說：“這次找你前來，的確是有事找你幫忙。”

“呵！這位叔還真客氣啊！您上次不是已綁過我來了麽？”方澤雖然同意了，心中卻是有氣的，他拍了拍身上，似乎躺在實驗臺上讓他沾染了不少病毒一樣，

那人一楞，掃了一眼方士。方士推了推眼鏡，低下了頭。

“手下的人不懂事，我在此向你道歉。”說著鞠了個躬，低下了頭。

“先自我介紹一下吧，沒道理你們對我了解透徹，我對你們一無所知，如此不平等的地位，還想讓我幫忙，開玩笑吧？”

“在下方地，是SSP基地的總策。其他的事，說起來很覆雜，以後你慢慢會了解的。”方地沒有細說。

“我有個問題想問。”方澤看著方地那雕刻似的臉皮，總覺得非常的讓人不舒服。

看見方地點頭，方澤問道：“我小叔不叫方地，你是誰？”

方地扯了扯嘴角，“你小叔名叫方畫，你以後會有機會看到他的。”

方地按了一下實驗臺旁的控制器，回頭問：“還有其他的嗎？”

方澤遲疑了一下，張口問道：“我上次過來，遇見了程文學長，很大可能是夢裏。這和你們有關系嗎？”

“這正是今日叫你過來的原因。”方地又按了一下控制器，隨口說了句，“你跟我來。”

實驗臺開始緩緩下降，方澤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隨著實驗臺的消失，一個升降臺漸漸浮出地面，升降臺四周沒有任何的遮擋物，隨著升降臺的漸漸升起，方澤才發現這升降臺竟然是懸空的，下面沒有任何的支撐物。

升降臺在高出地面二十厘米左右的地方停止了，方地率先踏上了臺子，方澤看著那個臺子略有些猶豫，一擡頭就看見方地的笑容，雖然方地的笑容沒有任何的改變，但方澤總覺得笑容中帶了一絲的嘲諷，於是方澤也擡頭挺胸跨了上去。

上去才發現這臺子很穩當，和站在地面沒什麽差別。

女版電子語音又響了起來，“開始掃描，請等待。”隨著話語的結束，升降臺周圍多了一圈淡藍色的光圈，“掃描結果，方地總策，活體A級。請發出指令。”

“D區1104”。

隨著指令的發出，周圍的淡藍色光圈漸漸變成了深藍色，直到已經不能看清實驗室的樣子。

“正在前往D區1104，請耐心等候，預計用時，三分鐘。”

他的手不由得緊了緊，眼神也嚴肅了不少，他忘了方地一眼，方地保持著微笑，目視前方，連眼角的餘光都未曾分給他一分。

兩人保持著詭異的沈默度過了三分鐘。

“目前所在地，D區1104，已到達目的地。活體C級小雅竭誠為您服務。開始掃描，掃描結果，方地總策，活體A級，A級權限，D區所需權限，B級，允許進入。”

聽到這電梯人的聲音，方澤不禁松了一口氣，這才發現他的雙手已經被自己的汗液浸濕了。

方地撇了一眼方澤，擡手碰了碰泛著藍光的光圈帷幕，深藍的光圈顏色漸漸變淡，直至消失，而他們憑空出現在了一個過道裏，整個過道充滿著科技的味道，似乎整個地區都是用特殊的材料制成的，泛著銀白色的光彩。

前面一米不到的地方有一道光屏，方地在光屏前站定，又回過了頭，看著方澤，“真打算進去看看？”

“呵，當然。”方澤說著就往光屏而去。

“警告！警告！有外來人員進入！是否進行阻止？”熟悉的電子音又響了起來。

“允許進入，執行A級權限。”方地目光直視光屏。

“方地總策，A級權限，驗證合格，允許進入。”電子音回答。

隨著電子音話落，光屏似乎消失了一般，方地拉住方澤的袖口，往前跨了一步，他們就這樣進去了。

如果說光屏外面的世界只是太過安靜的話，光屏裏的世界就是死寂了。

方澤不太能確定眼前的空間到底有多大，但是一排又一排的玻璃箱，不，應該說這或許是玻璃棺，數不清的人躺在這裏，他們穿著相同的灰白色的衣服，不知是死是活，他說不清看著這樣的場景，自己是驚訝多一些還是恐懼多一些。

於是開口：“他們？都死了？”

方地看著眼前的一片冰棺笑了笑，“沒有，睡著了而已。”

方地的聲音在這樣的環境中聽起來似乎更加詭異了，方澤不太能相信睡著這個詞，他走上前，看到了其中一個躺在裏面的人，這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他很安靜地躺在裏面，面帶微笑，冰棺連接著儀器，仔細看看，似乎能看到這男子起伏的胸膛。

“所以，程文學長……也在這？”方澤心中已經肯定了九分，但仍存著一分的疑惑。

方地沒說話，而是往一個方向走去，方澤緊跟在他的身後，走了大概百米的距離，一路走來都是玻璃棺，方地理了理袖口，在一個玻璃棺面前站定了。

“程文在這。”

方澤上前一步，果然看見了躺在裏面的程文學長，他和其他躺在玻璃棺中的人一樣，面帶微笑，胸口起伏，像睡著了一樣。

方澤看著方地，詢問道：“這到底怎麽回事？”

方地看著他，但目光卻穿過了他，似乎透過他在看些什麽，“世界早就要完蛋了，是靠著一批又一批志願者的犧牲，才能有你眼前的世界。”

“他們都是犧牲的人？”

“沒錯，整個D區有數十個這樣的地方，每一個地方都躺了數不清的人，都是犧牲者”，方地笑著說，“但你也別把他們想得太偉大，D區的人，都是有所求來的，他們用自己的犧牲來換取回報。”

方澤卻沒接話，他看著躺在裏面的學長，與他昨天見過的沒有任何的差別。

方澤嘴唇動了動，終於還是問出了口，“學長……換了什麽？”

方地聽到這句話笑了起來，奇怪的笑聲讓整個環境更加的詭異了，“一百萬”。

方澤不知該說些什麽，他有很多的話想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怎樣才能救學長？”

方地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你那時應該看得很清楚，在你的夢裏，程文……死了。”

“你們怎麽可以這樣不把人命放在眼裏！”方澤終於怒吼了出來，“無論怎麽樣，這是一條人命啊！”

“放棄他的不是我，是你”，方地看著他，“是你方澤。”

“人命怎麽可以這樣隨意玩弄！”方澤看著躺在裏面那個瘦如鋼筋的人，他的嘴角掛著微笑，很幸福似的。

“這不是游戲，他是自願的，方澤。”方地看著他，“如果你真想救他們，就快點醒悟過來。”

“哈哈哈哈哈，自願？你讓我怎麽自願？真心實意，我這輩子就沒有這個東西，真心實意的下場，我十三年前就知道了。”方澤並沒有看著他，他並沒有聚焦點，望向了不知名的虛空。

“很抱歉，相關方面並不歸我管轄，我無法回答你，但是有一點可以保證，如果程文真的在裏面死亡了，那他一定是自願死去的，更準確的說法，他想死。”方地並不在意，語速沒有絲毫的變化，方澤的歇斯底裏並沒有對他造成任何的影響。

“為什麽？”方澤不能理解這種想法。

方地又笑了笑，“有的時候，活著比死了更痛苦。”說完他看了看方澤，又接著說道，“剛剛電梯人的說的話你應該也聽到了，我是活體A級，電梯人小雅是活體C級。而程文，是不死D級。”

“D級？”

“對，就是肉體雖然活著，可是他已經沒有行動能力，也沒有思想了，躺在這的，只是一個軀殼而已。”方地回答。

方澤似有所悟，也就是說學長成了植物人的意思，“那我遇見的是誰？”

“程文……殘存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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