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皓然愕然地想要解釋：“媽，你是你我母親，怎麽會跟小悅一樣……”

“你別說話！”蘇飛雪忽然厲聲喝道，而後神色突然又變得十分哀傷，“想當年你失蹤後，媽的心就像是被刀攪一般，四處尋找，日夜難眠，食不下咽，恨不得你若有個萬一我就陪你而去。後來知道了你的消息，我和你爸連夜趕了過來。你高燒昏迷，一直做噩夢，媽寸步都不敢離開你。可你呢，不過是媽沒有那麽喜歡那個林悅，就給媽臉色看，還連話也不肯和我多說幾句。”

“媽！我沒有給您臉色看，”許皓然忍不住澄清，“那會我只是害怕自己會永遠都是啞巴，所以心情不好。至於我話不多，是因為我每次提筆寫字都會想到我的一生可能都只能用這種方式和人交流，所以不願和大家聊天。”

“你心情不好，不願和我們多說話，我當然知道，我也理解，可是為什麽林悅一來，你就肯說肯寫了。”

“那是因為她在我最絕望的時候給了我生的希望，是她明明才小小年紀卻不顧生死來救我！”許皓然提高了聲音，“媽，您沒有經歷過那樣的絕望，您也不會理解那一刻小悅帶給我的震撼有多強烈。至於為什麽我喜歡和小悅說話，還有一個原因是小悅每次都能猜得出我在說什麽，根本不用我寫出來，那種感覺，就好像我還是會說話，並沒有變殘疾，我當然願意和她多說一些。”

“我理解，我當然理解，”蘇飛雪木然地道，“晴麗說你在高燒昏迷的時候，還一直在呼喚著她，也只有她來陪你的時候，你才能安靜下來，那個時候我就知道她在你心中很重！”

蘇飛雪的聲音陡然又覆嚴厲：“可是，恩情歸恩情，我們許家也自然會加倍地回報他們家這份救命之恩，哪怕他們家想就此遷到京都生活，我也願意為此奔波。但她千不該萬不該吸引你太多註意，你是我的兒子，是從小就聰明絕頂，將來註定是個做大事的人，我怎麽能讓你小小年紀就讓一個鄉下丫頭給束縛住？”

許皓然震驚地看著母親：“媽那時候我才幾歲啊？您怎麽就想這麽多了？”

他忽然恍然大悟，“難怪小時候我我若是和哪個女同學多說兩句話了您都會告誡我要專心學習，還不許我和女同學有任何的交往，班裏其他男同學都會和女生一起同桌，而老師卻永遠都會讓我和男同學一起坐……”

許皓然沒有再說下去，因為這一點已經不需要再說下去了。

“是，可能當時媽確實是太過防範了一點，可你有沒有想過媽沒什麽要這麽用心良苦？”

“為什麽？”

“為什麽？”蘇飛雪仿佛是聽了一個很不可思議的問題一般，“因為咱們家就不是普通的人家，為了你爸爸的仕途，媽當然得睜大眼睛，杜絕那些費盡心思，處心積慮地想要接近咱們家的人，何況你從小模樣就出挑，從幼兒園起就有無數的小女孩喜歡你，萬一你被哪個有心機的小姑娘勾引早戀，影響了你學習該怎麽辦？”

看到母親痛心疾首的樣子，許皓然微微搖頭。

“我不否認您說的有人可能會處心積慮跟我們家搭關系，可小悅他們家從未想過要利用我們家的關系，這一點即便您當初不相信，後來也應該相信外公外婆他們的眼光，小悅家也從不試圖從我們家得到些什麽？為什麽您還是對她有這麽大意見？”

“因為你！因為你越來越看重她，事實也越來越證明我當初的顧慮沒錯。”蘇飛雪伸手直指兒子，憤然指責，“你竟然為了她舍棄了那麽多好專業，只為了幫她蓋房子。”

許皓然沈聲澄清：“媽，我不否認我選建築確實和小悅有點關系，但這更是我深思熟慮後才選擇的結果。”

“什麽深思熟慮，你當年也不過才十四歲。”蘇飛雪嗤笑。

許皓然正色：“媽，您常誇我聰明，更以我十四歲就能上大學而自豪。既然你也承認我智商超人，為什麽就不肯相信我當初做這個決定是出於理智，而不是沖動？”

“你不用為了她這麽費盡心思地勸我，反正你從來就不願理解我這個做媽的一片心，打小也不喜歡跟我親近，現在更是翅膀也硬了，那還何必在乎我的態度？”蘇飛雪冷冷地道，說著，毅然繼續上樓，不願再和兒子談下去，“我有些不舒服，想上去躺一會，你要是還有一絲孝心，還認我這個媽，就別來煩我。”

許皓然望著她的背影，不由深深地嘆了口氣。

秦姨悄悄地走了過來，眼神覆雜地看了一眼樓上，然後心疼地輕拍了一下許皓然的手臂，安慰道：“皓然，別急，等晚上你爸爸回來，再一起好好說。”

許皓然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和母親之間如是，母親對林家尤其是小悅的偏見也如是，不是那麽容易就能解凍的。他不是為此早做好了長期抗戰的準備了嗎，還是等父親回來再說吧。

然而，事情卻並未如許皓然所願，在這之後，蘇飛雪一直都沒有下過房間，連端上去的晚飯也幾乎沒動。

許皓然勉強吃了一些，而後一直坐在客廳等父親。

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十點，好不容易聽說父親終於要忙完了，結果沒想到許雲睿在回家的路上又接到了一個緊急電話，說是南方某省因為連日大雨，突然發生了一起巨大的泥石流滑坡事件，造成了幾十名的人員傷亡。

事關重大，許雲睿連家都沒有回，也沒有帶行李，當即就折返回單位開會，並連夜趕往南方去了。

比起民生大事，小家裏這種母子之間的矛盾自然便顯得微不足道，許皓然也不可能再因此打擾父親，思來想去後，便決定明日還是再同母親好好懇談一談。

但是第二日，等到他出門晨練後回來，卻聽秦姨說蘇飛雪已經出門了。

見母親這是明顯要避開自己，許皓然不由地苦笑了一下，但隨即就索性出門去了老宅看望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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