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快速地下了樓，才進廚房後門，就聽到砰地一聲響，接著小表弟就哇哇大哭了起來。

林悅趕緊跑了過去，才知道原來是兩個表妹在玩氣球的時候不小心把氣球弄破了，還嚇著了小奶娃。

大家都忙哄小奶娃，林悅則安慰兩個小表妹，並帶他們去小店裏買新的氣球。

小店就在外婆家後方不遠處，不過兩三百米的距離。

想到自己還未見過那位朱美菊，趁著舅舅還跟爸爸在樓上談話，林悅特地帶著兩位表妹從廚房後頭的那條狹窄通道中折轉了一小段路去小店。

在經過朱美菊娘家的時候，雖然門戶正敞著，裏頭也有女人說話的聲音，林悅卻並沒有急著探尋，而是目不斜視地直接從門口走了過去，只是有意無意地提高了和兩個小表妹的說笑聲。

今天他們到舅舅家來拜年，朱美菊肯定是知道的。

如果她真的是為了舅舅的名聲著想，不願意連累了舅舅，那回避的可能性會更大。而若是她確實有野心，一心想要進舅舅家門的，那多半是不會錯過認識她們幾個外甥女的機會，甚至還會想辦法先來她們面前刷好感，哪怕明知她們表姐妹都還小，也照樣不會放過任何可能。

現在就看等會兒是什麽情景了。

林悅嘴角淡勾，若無其事地帶著兩個表妹來到了村裏的小店。

小店雖小，但卻五臟俱全，除了一些生活用品外，還有很多小孩子喜歡吃的零嘴，尤其現在是過年期間，品種更是比平時豐富很多。什麽咪咪蝦條啦，小浣熊幹脆面啊，泡泡糖啊，更有許多糖果和做成動物造型的餅幹。

此時就正有兩個小男孩和一個小女孩在買小炮仗，小男孩看到她們穿著精致，雖然多看了兩眼，卻因性別不同倒似沒有太大的感覺。可那和吳小琴年齡相仿的小女孩看到打扮地跟小公主似的吳小琴和王小燕，眼神裏卻滿是掩不住的羨慕之色，尤其是兩個小女孩腳上那錚亮又柔軟保暖的皮靴，更是死死地盯了好幾眼。

林悅隨意地看了一眼小小年紀已有幾分姿色只是穿著跟普通農村孩子沒什麽不同的小女孩一眼，沒有在意，只問兩個小表妹：“你們倆想吃什麽或者想玩什麽？表姐給你們買。”

吳小琴大大方方地要了一個悠悠球，又要了一個吹泡泡。

王小燕歪著腦袋看了好一會，最好只要了一個金黃色的彈力球。

至於零食，兩人都不感興趣。

畢竟以兩人如今的家庭環境，生活水平早已比同齡人高了一大截，何況現在是過年，不管誰家，都買了很多更新奇美味的零食，像這種尋常農村小店裏賣的零食其實都已經有些看不上眼了。

林悅見她們確實也沒什麽喜歡的，便只要了她們想要的，又選了十個不同顏色的氣球。

因為用嘴巴吹的氣球帶了濕氣，比空氣重飄不太起來，林悅便向店老板要了打氣筒和綁頭的紅線，直接在店裏給兩個小表妹打起氣球來。

“走啦！”兩個小男孩原本有些好奇她們會買什麽，可見她們也沒有買很貴的東西，便沒了興趣。

小女孩跟在兩個小男孩後頭往外走，卻三步一回頭，還是忍不住看了好幾眼和她年齡相仿的小琴的穿著打扮。小小年紀，除了羨慕，竟然已有些嫉妒的樣子。

對於這樣的目光，今非昔比遠比同齡人自信許多的吳小琴早已習慣了，林悅更是不用說。

她只顧自地按壓著簡易的塑料氣泵，幫兩個小表妹一氣兒地連打了十二個氣球，一人各六個，五顏六色地映襯地兩小女孩臉蛋都紅撲撲的，十分開心，這才停手笑著把氣泵還給店老板。

“表姐，這個給你。”吳小琴挑了一個大紅色的氣球遞給林悅。

“表姐，我這個也給你。”王小燕也趕緊分了個黃色的氣球過來。

吳小琴用玩具點了點手上的三個氣球，道：“這個是表弟的，這個是大表哥的，這個是二表哥的。”

“那我也給弟弟和大表哥二表哥。”王小燕繼續有樣學樣地也把手中的氣球分成了兩撥。

“謝謝！”林悅笑瞇瞇地接過，然後握著王小燕的一條手臂幫她過門檻，省得她人小腿短會不小心摔著。

“不用謝！”王小燕稚聲稚氣地回答。

她的五官盡管沒有吳小琴出色，但皮膚卻是真的又雪白又嬌彈，兩腮還滿滿地都是鼓囊囊的嬰兒肥，顯得極其可愛，讓林悅每每都有忍不住輕捏一下的欲望。

“我們的小燕子真有禮貌。”跨過門檻後，林悅便笑著又付諸行動地輕輕地捏了捏小表妹，又吃了一口可愛小豆腐。

王小燕有些害羞，但被表姐這麽誇獎又十分高興，很是可愛地搖了搖被棉衣裹得團團圓的小身體，不是很大的眼睛幾乎完成了初上柳梢頭的小月牙兒。

表姐妹三人一邊嬉笑著一邊剛走出店鋪，林悅就看見剛才羨慕嫉妒的那個小女孩正站在十幾米外的小拐角處，正滿臉不高興地跟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人說話。剛才跟她在一起的倆個小男孩則不知跑哪裏去了。

那女人留著一頭過耳卻尚未及肩的短發，頭路微微偏分，和時下很多的農村婦女都沒有什麽兩樣，衣著也很樸素，甚至還微微有些陳舊，看著便不是才添的新衣。

兩人說話的聲音很小，再加上沒有刻意去聽，林悅也不知道她們說了什麽，但那穿著樸素的女人反應卻十分靈敏，幾乎林悅她們一出店門她就警惕地望了過來，而後，仿佛是下意識地立刻沖她們笑了笑。

那笑容分明有幾分討好，而後頗有姿色的女人似乎馬上就感覺到這樣不太好，隨即笑容就又變得矜持了一些，仿佛只是一個大人看到小孩從而很自然地展露了慈善的一面而已。

不過還未等她說什麽，她面前的小女孩已經撅著嘴跺腳叫道：“我不管，我等會就要穿那……”

女人面色微變，立刻環住小女孩，順勢一轉，讓她由側面變成背對著林悅三人，並打斷了小女孩的話：“好，我們先回去。”

小女孩一聽，便沒有再說什麽了。

女人環著小女孩匆匆離開，另一只手上還捏著一個空醬油瓶。

兩人走的正是林悅來時的方向。

不過不等她們走進那狹窄的小胡同，就看到朱翠仙從巷子一側的一戶人家家中走了出來，身邊還有一個五十來歲的婦女相送。

兩人看到那帶著小女孩的女人，都是一怔，送客的中年婦女臉色明顯一下子尷尬起來，朱翠仙的笑容卻是立刻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飾的冷漠。

林悅在後頭看著，已然十分確定這個帶小女孩的女人，必然便是那位朱美菊了。

朱美菊顯然也看到了朱翠仙，腳步不由一頓，只是她此時是什麽表情，在她身後的林悅卻是無法瞧見。

氣氛有那麽一秒的凝滯，但隨即就被不明就裏的吳小琴的喊聲打破。

“姆媽。”

“三姨。”林悅微笑著喊道，王小燕也跟著奶聲奶氣地喊。

朱翠仙應了兩聲，招呼她們表姐妹三人：“小悅，小琴，小燕，叫趙奶奶。”

“趙奶奶新年好！”林悅帶頭問好，兩表妹也跟著喊。

趙奶奶連忙誇道：“新年好新年好……哎呀，瞧這三朵兒姐妹花，個個跟花兒似的，多好看啊！來來來，到奶奶家來玩一會兒。”

林悅婉言謝絕：“謝謝趙奶奶，只是時間不早了，我們打算回家了，以後有機會，一定來叨嘮您。”

“這樣啊，那好吧，那我就不留你們了，下次一定要來玩啊！”

“好嘞，趙奶奶再見！”

“嬸子，那我們先走了啊！”

朱翠仙沒有再瞧靠墻站立的朱美菊一眼，跟趙奶奶寒暄完，就要帶著林悅三人往回走。

回過神來的朱美菊卻是忙追上幾步，喊道：“翠仙，好久不見了啊！你現在看起來越來越年輕了，剛才我還有一點不敢認呢！”

朱翠仙似笑非笑地轉回頭：“謝謝，你的氣色看起來也不差啊！”

說著轉身又要走。

“翠仙，我們難得見一回面？上我們家坐坐吧？”朱美菊見她應聲，頓時面露喜色，又上前了兩步。

“你們家？”朱翠仙一笑，“哪個家？是你夫家，還是你娘家？”

朱美菊的面色頓時一白，強顏歡笑道：“你可能不知道，我跟你一樣，都離婚了。”

“哦，跟我一樣？”朱翠仙嘴角扯了扯，“的確，我們都是離了婚的，不過離婚的女人也是各有各的不同的，有些女人離了婚後總想著再拉一個男人養她，像我，就更喜歡憑自己的本事掙錢吃飯養孩子，這樣走到哪裏都自在，心裏也有底氣，你覺得呢？”

朱美菊面色更白了，臉上卻還是努力地保持著笑容：“那是，我們都很羨慕你這麽能幹的。”

朱翠仙輕笑了一下，不再跟她廢話，帶著林悅三人重新轉身。

這一次，朱美菊沒有再叫住她，只是眼神有些懾人，盯著朱翠仙的背影仿佛要噴出火來。但很快地，她就鎮定了下來，下意識地微微擡起那只拿著空醬油瓶的手橫在了小腹前。

而後，一縷譏諷的微笑在她的唇角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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