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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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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損失終歸有限,倒也還罷了,就怕是得手之後,對方還會沒完沒了,是存心要折騰他們家。

不過只有天天做賊,沒有天天防賊的道理,現在房子才造了一層,為了拉材料方便,四周還不能造圍墻,窗戶房門也沒到安裝的時候,總不能忙了一天了,還每天晚上都去盯梢,也不可能每天晚上不睡覺都豎著耳朵聽隔壁是否有什麽異常響動,畢竟起夜是難免的,為此把自己弄的風聲鶴唳就太過頭了。

林悅想了半天,也沒能想出很好的辦法來,只能采用一個最笨的辦法,就是每晚施工結束後,都去偷偷地將四周的地面用大掃帚浮掃個一遍,這樣萬一那壞蛋再來,好歹也能留個腳印能大概地辨別一下。

林丙清覺得女兒這方法不錯,打算每天睡覺前都去偷偷地掃一遍,第二天再趁著施工隊沒有來之前先去檢查一遍。

多少也有個應對措施後,林丙清也就暫時將這件事情放了下來,畢竟房子要造,地也要種,每天都要出去買家裏沒有的新鮮菜,木工那邊的活也要經常盯著,實在是忙不過來。

林悅也忙,家裏人手本來就十分緊張,現在清明馬上就要到了,總要有人去采長著白色絨毛的棉菜回來,好做清明果,棉菜小小一朵,份量少,數量就要多,還要用石臼搗碎,自然就耗時間。

轉眼就到了四月五號的清明節,這一天,林丙清放了所有人的假,好讓大夥各自回家去掃墓。等晨練完後回家吃了早飯,他就把一袋祭品交給林悅:“囡囡,等下你五爺爺要去給你你五奶奶還有你小叔叔上墳,你是五爺爺的弟子,陪五爺爺一塊去吧。”

“好的。”林悅忙接了過來,父親要是不說,她還真沒想到這事呢,難怪晨練時五爺爺的情緒有點不對,還說今天的課放到下午。

去了林兆文家,林兆文果然正挑著一只半籃箕準備出門,聽說她要一起去,只點了點頭,並沒說什麽。

林悅跟在他後頭向後山走去,看見他手上還拿了一個細長的布袋,有點好奇裏頭是什麽,但見林兆文心情不好的樣子,又忍了下來,一路上都只乖乖地跟著,半個字也不問。

村裏人一般的墳墓都在村子的東西南三個方向,但林兆文卻把妻兒葬在了後山一個山谷裏,所以走起路來需要一小段時間。

往年的清明時分,基本上都會下雨,今年也不例外,但今天還算好,只是清晨的時候飄了一些雨絲,地面上並沒有形成水窪,

倒是將路邊的花花草草滋潤地極為鮮活明麗,尤其是隨處可見的紅杜鵑,有時候從斜坡頂上彎下腰來,有時候從密集的綠林掙紮著脫穎而出,也有的雖然距離地遠一些,卻仍憑借那火紅般的團團色彩,很輕易地就把人的眼神給吸引過去。

和紅艷艷的杜鵑花相映成趣的是西邊後山那數百棵的梨樹。

此時正是梨花開的季節,一大片一大片純白色的梨花,近前看著是一朵朵冰清玉潔的嬌蕊,走遠了再回頭便如同一簇簇白雲陪伴在村落的身邊。

記得這大片梨山在她讀高中的時候就莫名地都砍掉了,似乎說是村集體打算改種什麽東西,可砍掉之後卻又沒下文了,白白地浪費了村民們那麽多年的苦心培養。

為了這事,村裏頭很是怨聲四起,幾乎人人都說可惜。

還有梨山另一頭,原本又有池塘又有竹林,配上婉轉的山路小坡,本來又是另一番風景,但山一荒廢後,那邊的風景也都跟著荒了,野草瘋長地幾乎比人還要高。

林悅去年回來時是冬天,樹木都光禿禿的,對這片連綿了三座山頭的梨山還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現在梨花兒全開了,心裏頭便特別地希望這片梨山能一直延續下去。

另外還有她經常來練功的這座茶山,這裏養出來的雨前茶可是不下於西湖龍井的,後來卻也都鏟掉,簡直是暴殄天物。

二十一世紀之後,不是特別流行城裏人下鄉度假嗎?想想前世村裏頭為了搞副業先是胡亂地把一些好地兒都搞掉了,見人家村子搞起了各種美化又眼饞地重新亂弄,豈不是舍本求末的行徑?

這麽一想,村子裏需要保留的好東西還真是太多太多了。她要是把所有的擔子就接過來,保準累死累活也做不到,好在現在新支書跟他們家的關系不錯,只要他能越來越看重自己家,將來自家說話也會更有分量。

最重要的是,這裏是她的家鄉,既然回來了,她真的不希望家鄉再發展成前世那亂七八糟的樣子,而是由衷地希望自己的重生,能幫助這個並不小的山村能成為全村人共同的溫暖港灣,讓望京村的人將來無論能走的多遠,飛得多高,都隨時能回到這裏來修養身心。

雖說很多想法現在都只有一個朦朦朧朧的影子,而且由於客觀因素太多,今後具體該怎麽做,現在一時也無法具體盤算,但總要保住一處是一處。

林悅一邊暗自盤算著,一邊沿著被碧綠青草和野花簇擁的小路,不覺地就翻過了兩座連接的山坡,來到了一條山谷地多田少的新山谷中。

山谷兩邊有很多更狹窄的小山谷,大概又走了三四分鐘後,林兆文帶著她拐入了處只有六七片塊地的凹谷之中。

五奶奶母子的墓就在最頂頭的林子裏,前頭兩三米處的原始樹木都被砍光了,改種了一排松柏,還有一些杜鵑梔子之類的花木。

因這些花木的緣故,雖然墳是土墳,只整體環境卻顯得非常清幽。

一大一小兩座墳前,都各立一塊石碑,上面分別刻著“秦佩瑤”和“秦靖”兩個名字,林悅這才還知道那無緣得見的五奶奶和小叔叔的名諱。

林兆文來到墳前,也不說什麽,便直接拿起鋤頭修理旁邊的野草。

林悅也默默地幫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拔走一些頑固的野草之類。

墳修好後,添了土,擺好祭品,點燃蠟燭,師徒倆才開始焚香祭拜。

“佩瑤……”林兆文聲音低沈地終於開口輕輕地呼喚,“我來看你和兒子了,你們娘倆在地下可還好?”

有風吹過樹林,沙沙輕響。

“佩瑤,你知道我來了是嗎?”林兆文開始絮絮叨叨,“你放心,我現在過的挺好的,還收了一個弟子,她叫小悅,今天她也來看你們了,聽說你喜歡吃清明果,還特地帶了一些來,甜的鹹的都有,你們嘗嘗看,味道好不好?”

“師母,小叔叔,我是小悅,”林悅跪下來,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望京村人上墳不時興磕頭,可此時此刻她卻想用這種方式來陪伴和安慰五爺爺,“師母,小叔叔,你們放心吧,我是五爺爺的弟子,也是五爺爺的孫女,我一定會好好孝順五爺爺的,你們別擔心!”

“傻孩子,褲子都臟了。”林兆文眼眶微濕,將她拉起來,這些天經常細雨綿綿的,地上可都是濕泥。

“沒關系的,等回頭幹了搓一下就好了。”林悅沖他笑,而後靠在他的腰上,“五爺爺,您別難過,小悅會陪著您的,將來,小悅還要給您養老送終,小悅說到做到。”

“好,五爺爺相信。”林兆文溫和地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和她一起靜靜地看著祭品燃燒。等火光漸漸熄滅,也不放鞭炮,只取出一壺酒,先自飲了一杯,又給妻兒各灑了一杯,而後把那個長布袋子解開,從裏頭拿出了一支洞簫。

林悅的眼睛微微睜大,五爺爺竟然還會吹簫嗎?

林兆文既然帶了這簫,自然是會吹的,他面向著妻子的墓碑,微吸一口氣,一股低沈悠遠的音樂便緩緩地從簫中透了出來。

這是一首林悅不曾聽過的挽歌類的曲子,樂聲優美而低沈,一股淡淡的哀傷似不知何地而起的風,從遠方徐徐地拂了過來,淒美纏綿,卻哀而不怨,其中蘊含更多的是綿綿不絕的思念,讓每一個傾聽的人都能感受到那空靈悠遠的意境,仿佛聽著聽著,就能和天上的人們相見,忍不住在悲傷的同時升起深深的渴望。

然而,這樂聲卻像是一只從頭頂飛過的鳥雀,終將漸行漸遠地慢慢融化在遠方的天空中,直直再也不見。

林悅不由地悵然若失,但只幾瞬,便有曲調再次響起。

這一次才吹了兩句,林悅便覺得這曲子異常熟悉,再一想,這不是《西游記》裏孫悟空被壓如來山下時的插曲《五百年桑田滄海》嗎?《西游記》第一次播放的時候她並沒有看到過,但好在後來這部電視劇經常重播,她才沒有落下,不僅歌詞,就連曲調也記得清清楚楚。

五百年桑田滄海

頑石也長滿青苔

長滿青苔

只一顆心兒未死

向往著逍遙自在

逍遙自在

哪怕是野火焚燒

哪怕是冰雪覆蓋

依然是志向不改

依然是信念不衰

蹉跎了歲月

激蕩著情懷

為什麽

為什麽

偏有這樣的安排

為什麽

為什麽

偏有這樣的安排

……

這首曲子對八零後來說,實在是太熟太熟了。

還記得當年隨著歌聲響起,秋風起,落葉蕭,冰雪覆蓋,那四季不斷變換的輪回裏,孫悟空的小半個身子不斷地飽受風霜雪雨的吹打時,觀眾們仿佛也身臨其境地感受到孫悟空的無望和掙紮,不知不覺間就流下了眼淚。

她也曾是其中的一員,但後來長大,心卻漸漸地麻木起來,許久都不曾再聽那歌了,此時猝不及防地再次聽聞,而且還是洞簫如此低沈優美的音色,很多深藏已有的感覺頓時就泛了上來,尤其是那一句“為什麽?為什麽?偏有這樣的安排?”,更像是一支利箭般擊中了淚腺,讓人無法抑制地哽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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