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顧明軾躺在沙發上，安慰著自己餓的咕咕叫的肚子，一邊豎起耳朵等著蘇慕回來。

門終於如他所期待那樣，“哢擦”一聲開了，蘇慕回來了。

“快做飯，我好餓~”

蘇慕看了他一眼：“進來幫忙。”

顧明軾沒有進去廚房，原因：蘇慕嫌他太笨了，連鹽和糖都分不清，其他什麽配料也不知道。索性把他趕出去了。顧明軾也沒走，就靠在門框上，看著蘇慕做菜。

“蘇慕，我今天接了個警，看到了一只大狗，就像老蘇和老顧長大的一樣。特別大只。”

蘇慕回頭瞄了瞄小狗狗，說道：“很快的，不到一年，他們就會長得很大只的。”

顧明軾憂慮：“萬一我們養不起了怎麽辦，兩只大狗可是一筆不少的支出啊。”

“把你吃的那份給老蘇，再把劉轍吃的那份給老顧。”

“我抗議。”

“抗議無效。”

“上訴。”

“不接受。”

“...........”

顧言和李奕其要去監獄采訪一位犯人，他犯的是故意殺人罪，在下班的途中□□殺害一名少女。

在見到人之前，李奕其特地囑咐他，見到人不要太激動，別把他當成十惡不赦的人來看待，一旦你站在道德的高度去審判別人，你的采訪就是失去意義了。

顧言點點頭，每一次采訪李奕其都會這麽跟他說一次。顧言在心底不斷的提醒自己，要理智，要理智。

那犯人叫李凡，四十歲上下，胡子邋遢的，低著頭。

顧言和李奕其坐在他對面。

“後悔嗎？”李奕其問他。

李凡擡頭：“挺後悔的，一念之差就進監獄了。”

“為什麽要殺人？”李奕其繼續問道。

“她要報警，她要告訴她的家人。”

“所以你就把人給殺了。”李奕其平靜的問道。

“我不想殺她的，她反抗，我怕，怕有人過來。”李凡的情緒有點激動，雙手亂揮：“我不想殺她的，我不想殺她的。”

顧言想起女孩的慘狀，想起女孩家人的跪地痛哭，緊握著雙手，壓抑住心裏的憤怒，李奕其怕拍他的手，讓他冷靜一點。

“可是，即使她沒報警，你還是被抓了。”李奕其說道。

“是啊，我逃了那麽遠還是被抓回來了。”

“有話想讓我們帶給你父母嗎？”

李凡平靜下來：“沒有，他們這麽恨我，不會想知道我想跟他們說什麽的。”

“那，女孩的父母呢？有什麽想說的嗎？”李奕其繼續問道。

“他們不會原諒我的。”

“你怕死嗎？”

“怕”李凡苦笑：“我很有可能就是死刑，怕有什麽用。”

“那女孩也怕。”

“你們還有什麽想問的嗎？我想走了。”

李奕其對他笑笑：“沒有了。”

兩個獄警壓著他往監獄裏走，李奕其和顧言往外走。李凡突然停住了腳步，回頭說道：“我知道外面的人都在罵我，覺得我喪失人性，但你剛才的笑，我看不出惡意。也許，這是我最後見到的善意了。”

靜默了幾秒，他又忽然說道：“如果，沒有那一念之差，該多好了。”李凡說完，獄警就把他押走了。

“走吧。”李奕其拉拉顧言的衣角。

顧言看著他離去的方向，良久才點點頭：“好。”

回到車裏，李奕其一邊開車一邊說道：“當記者不能這麽感情用事，知道嗎？”

顧言把頭靠在座椅上，看著窗外道：“這話我聽了好多遍了，沒有用。看到這些，心裏還是很難受，一難受，智商就下線了。”

迷迷糊糊的，顧言就睡過去了，等他醒過來，發現李奕其不見蹤影了。他打開車門出去，疑惑，李奕其怎麽把他帶到海邊來了了。

黃昏的海邊很漂亮，天邊的晚霞與海的藍色相接。海邊的人很少，偶爾吹來一陣陣風，顧言舒服的伸了個懶腰，這裏美的能讓你相信，那就是世界的盡頭。

李奕其回來了，手裏拿著幾罐啤酒。

“醒了，”李奕其把啤酒放在車上，開了一罐給他。

顧言接過酒，笑道：“菠蘿啤？你還喝這個？？”

李奕其仰頭灌了一口酒，笑道：“我開車，不能喝酒。”

“我不開啊。”

“有意見？”

“沒有。怎麽來這裏，不回家嗎？”

“你心裏不好受，帶你來看看美麗的東西，心裏會好受很多的。”

顧言覺得心裏很溫暖，這人怎麽這麽體貼，他不是富家子弟嗎？

李奕其看著他道：“你知道李凡的家庭背景嗎？”

顧言看著海面說道：“知道，他十七歲離家出外打工，家裏很窮，與爸媽的關系很不好，脾氣很暴躁。”

“他爸媽有暴力傾向，在他十四歲之前，都是被家暴的。他十四歲那年，拿著刀威脅他爸，說再敢打他就殺了他爸。”

顧言震驚的看著他：“他，資料上沒有說到這個。”

“我自己查的。”

“可他還是殺了人。”

“我知道，他再可憐，他還是做錯事了，不值得被原諒。因為他的這個家庭，他不能很好的跟人溝通，沒有女孩子願意和他交朋友。”

“我突然又覺得他很可憐。”顧言苦笑。

“一個悲劇創造的另一個悲劇。”

顧言看著這平靜的海面，久久無言。

“我告訴你這個，不是想讓你覺得他有多可憐。我是想讓你理性一點看待事件，一件事背後藏著的東西，遠遠是我們無法想象的。不能這麽簡單的看看待一個人，審判一個人。他還是交給法院去審判吧。”

顧言握緊手裏的啤酒，嘆了口氣，自嘲道：“我還是太年輕了。”

“當初我也這麽年輕過，都是這麽過來的，等你再經歷的多一點，你就會能對這些事形成自己的看法了。”

“你才大我兩年。”

“我的閱歷大你十年。”

“............”

“李奕其，謝謝你啊。”

“我照顧年輕人。”

李奕其把人送回去，剛巧劉轍帶著老蘇下來買東西，顧言一下車，老蘇就湊過去，在他腳邊轉來轉去。

顧言笑笑，把老蘇抱起來，跟李奕其拜拜。

李奕其看著兩人一狗走回去，才慢慢的開車走了。

顧言便走上去邊說；“我好餓啊，你們留飯了沒？”

劉轍摸摸他懷裏的老蘇的毛，說：“留了，都等你回來呢。”

“你是不是真的決定到高逸那邊去了，辭職了嗎？”

“嗯，拍完這部戲我就可以過去了。”

“有什麽不對勁的馬上撤，知道嗎？”

“怎麽像個老媽子一樣啊你？”

“我好歹是個記者，這些事見了不少了，關心老朋友嘛。”

“我也是個成年人，懂得如何照顧自己的。”

他們進門的時候，趴在窗口上的顧明軾回過頭來，笑嘻嘻的對顧言說：“如果我們看錯的話，那是李奕其的車，他親自送你回來？你面子不小哦。”

顧言拿起枕頭就砸他：“就你八卦。”

顧明軾笑著接住枕頭：“我洗澡去。”

蘇慕指指電飯鍋：“那裏有飯，桌上還有李嬸拿來的餃子。”

“有餃子吃？”顧言開心的去飯桌上，直接那手捏起就吃。

“我竟然不知道你喜歡吃餃子？”蘇慕詫異。

“家的感覺。”

蘇慕笑笑：“沒事你們多去李嬸家串串門吧。”

“吃餃子嘛？”顧言問道。

劉轍笑他：“就一頓餃子就把你給收買了？”

顧言笑笑：“我可能想家了。”

兩人都沒把那句我也是，說出口，只是相視一笑。畢竟鳥兒長大了，還是要離開父母的庇佑的，要學會獨立。

顧言和李奕其第二天去采訪受害者的家人，女孩的父母泣不成聲，她的家屬一直說要嚴懲兇手。

顧言看著那幅放在茶幾上，女孩笑著的照片，心裏覺得無限惋惜。多好的一個生命啊，就這樣隕落了。

李奕其和她的家人溝通著，大致是法院會給他們一個公正的判決的。聽著她媽媽斷斷續續的說著。

顧言想就算是李凡被判了死刑，也無法一命換一命的，對於女孩的家人來說，這是永遠的傷痛，這是李凡不論做什麽都無法償還的債。法律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想辦法減輕女孩家人心裏的痛，對社會中這樣的事件做一個警醒作用，盡可能的減少此類事件的發生。

李奕其把他帶走的時候，他還沒緩過來。李奕其笑他：“你這樣，不是一個合格的記者。”

顧言苦笑：“給我點時間吧，我會成長的。”

“你的心裏素質得過關，知道嗎？不能感情用事，要理性，理性點，知道嗎？”

“你這樣，我會覺得我還在大學呢。再說了，我只是個拿話筒的，你才是總編輯。”

“知道就好，我都快把你的事情都做了，你還沒緩過來，要是被主編知道了，你就等著被掃地出門吧。”

“這不是跟你一起去，我才敢嗎？”

“........”

李奕其無言，敢情你是吃定我了。

兩人回到電視臺整理采訪的資料，尹同跑出來。他請假了，所以他們這個小組才會剩下兩人的。

李奕其見到他可沒客氣：“小子，過來，你落了多少天的工作你就補回來。”

尹同哀嚎：“小言言，你看，李奕其他欺負我。”

顧言抖落一身雞皮：“你活該。”

尹同：“...........”顧言你是怎麽了，你平常都是向著我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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