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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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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調查員們睡醒後, 得知了一項並不是太好的消息——李雲飛生病了。

由於休息不好、身體虛弱, 再加上情緒大起大落, 他昨天在村裏尋找到很晚,夜深露重受了寒, 又吹了海風,好不容易被勸回游艇後連口飯都沒吃,便累得沈睡了過去, 大半夜就發起了高燒, 今天早晨男助理去叫他吃早飯, 才發現他已經燒得人事不知,連忙叫了譚醫生過來, 忙了好半天, 這才勉強控制住病情。

然而, 哪怕病得神志不清, 李雲飛卻依舊堅持著不肯離去,甚至再三請求眾人不要管他, 務必要繼續搜尋, 一定要找到榮華的下落。

這原本也是調查員們要做的事情, 自然相當爽快的一口應下。慰問完病中的李雲飛後, 他們也開始商量今天的調查方向。

由於李雲飛病重, 阿布勒等保鏢都要留下來保護雇主的安全,於是冉文宇難得有了自由行動的機會。

調查員們討論片刻,決定今天兵分兩路。一路是冉文宇和岳冬梅, 這兩個人一個長得好看,一個身為女性、不易受到防備,又說服技能高,負責在村內打探交涉;另一路則由身為醫生的康健和戰鬥力比較高的楊宏亮組成,打算出村轉轉、擴大搜索範圍——既然村內找不到榮華的蹤影,那麽他就很有可能藏在村外。

調查員們的行動力很高,商議完畢後便下了船,分頭行動。

由於李雲飛生病、耽誤了一些時間,此時村民們大多已經乘船出海,村裏只剩下婦女和老人。比起村中的男人們,這些人對待冉文宇和岳冬梅的態度勉強好了一點,但是一旦兩人試圖探聽點什麽,對方便會立刻變臉,對於李雲飛和榮華的過往緘口不言——不得不說,這種沈默的態度,讓這個村子顯得更為可疑。

冉文宇和岳冬梅在村裏轉了一圈,卻一無所獲,他們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休息,討論接下來要怎麽做。

“我覺得,這些村民肯定被村長警告過,不讓他們透露任何消息。”岳冬梅錘了錘自己有些酸痛的小腿,嘆了口氣。

“就算是這樣,村裏肯定還是有突破口的,只是我們暫時還沒有找到。這裏沒有什麽檔案室、資料室之類的地方,我們要打聽消息,只能從村民口中得知,這是必不可少的一環。”冉文宇皺著眉,將今天遇到的村民們的神情在腦海中重新梳理了一遍,突然抓到了一個被自己忽略的細節,“岳姐,剛剛在村裏轉悠的時候,你看到孩子了沒?”

岳冬梅楞了一下,仔細回憶片刻,堅定搖頭:“沒有,我沒有註意到有一個孩子!”

“但是昨天我們調查榮華舊家的時候,楊哥的偵查結果卻顯示這個村子裏還是有孩子的……”冉文宇說著,與岳冬梅對視一眼,兩人不需要再多說什麽,不約而同的站起身,直奔昨天已經被他們翻了個底朝天的荒廢小院。

——是的,KP都已經特意提示他們院子裏經常有孩子玩耍了,他們為什麽竟然將這件事給忘記了?!

榮華的小院位於村子一角,人跡罕至,所以他們剛剛四處探訪的時候並沒有路過這裏。此時重新回到院子,離著遠遠的,冉文宇和岳冬梅就聽到了孩童嬉戲的聲音。

兩人的眼睛雙雙一亮,加快了步伐。

在小院裏玩耍的有五個孩子,小的大概三四歲,年長的也只有八九歲,至於十多歲的半大小子,則已經可以嘗試著跟隨父親出海捕魚了。

孩子們玩得很投入,一直到冉文宇兩人走到院門口,這才註意到突然出現的陌生人。

最為年長的男孩顯然是孩子中的領頭人,他立刻將弟弟妹妹們護在身後,警惕的瞪向冉文宇和岳冬梅,待看到一個是漂亮瘦弱的小哥哥、一個是笑容親和的大姐姐後,孩子們明顯放松了不少。

畢竟,孩童的警惕心比之成年人要輕上不少,也很容易被偽裝出來的善意欺騙,這也就是為什麽,明明家長老師再三諄諄教導不要吃陌生人的食物、不要跟陌生人走,但每年依舊還是會有很多孩子被人誘拐。

“你們就是村長爺爺說的外鄉人嗎?”感受到冉文宇和岳冬梅並沒有惡意,為首的男孩子瞪著一雙大眼睛,好奇的問道。

“對,我們就是從外面過來的。”岳冬梅笑瞇瞇的答道,“你們看到村子邊停靠的大船了嗎?那就是我們的船。”

孩子們發出了一陣驚訝的騷動。他們一直都在村子裏長大,從未見識過外面的世界。在他們的印象中,船都是自家使用的簡陋的木頭船,哪裏見識過如此豪華的游艇?自然早早就在心裏蠢蠢欲動。

孩子們的好奇心一直都是旺盛的,又因為自小生長在海邊,他們更加對於家中賴以謀生的“船”充滿了喜愛,岳冬梅簡單的一句話,就立刻勾起了他們的興趣。

為了避免自己的身高讓孩子們產生威脅感,冉文宇和岳冬梅在院裏找了塊破木板坐下,隨即便被孩子們團團圍住,七嘴八舌的詢問關於大船的事情。

兩位調查員耐心的回答著孩子們的問題,當被問起能不能帶他們去船上玩時,冉文宇輕輕嘆了口氣:“我們的確很想帶你們去玩,但現在卻不行,因為船主人生病了。”他攤了攤手,“你們應該知道的吧?那艘船並不是我們的,我們只是受到雇傭,在船上工作,若是要帶你們上去,必須要征得船主人的同意才行。”

“船主人,就是那個看起來很兇很兇的爺爺嗎?”一個男孩抿了抿唇,有些怯生生的,“我昨晚趴在窗戶上,看到過他的,他看起來真兇,會同意我們上船玩嗎?”

“爺爺其實是個好人。”岳冬梅努力替李雲飛辯白,“他只是生了很重的病,所以心情很差。”

“那我們可以去找高婆婆~”一個小女孩奶聲奶氣的建議,“高婆婆會治病的,我生病的時候,就是婆婆治好的。等到婆婆治好了爺爺,我們就能上船玩了嗎?”

“爺爺的病不是那麽簡單就能治好的,我們船上也有醫生,醫術更高明的。”冉文宇神色憐憫,“他生的是心病,心病還需心藥醫啊。”

孩子們聽得半懂不懂,茫然的眨巴著眼睛。

趁此機會,岳冬梅便將李雲飛和榮華的事情大概說了一遍。他們並沒有提及怪物,也沒有說榮華是在海上憑空消失的,只是表示榮華失蹤、李雲飛到處尋找,而這個村子則是他們最後的希望。

岳冬梅的口才很好,將整個故事說的極為動人,而經過這一段時間的閑聊,兩名調查員也和孩子們熟悉了不少,順利獲得了孩子們的信任。

這樣年齡的孩子,正是尚未經歷生活磋磨,依舊維持著純真與柔軟的年紀,而他們也還沒有被大人們灌輸“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是有病”的理念,毫無壓力的接受了這對同性戀人。

聽完了岳冬梅的講述,孩子們也順利領悟了她的言下之意:“也就是說,我們要想上船玩,就要治好船主爺爺的病,而想要治好他的病,就要找到他失蹤的戀人,對不對?”

“真聰明。”岳冬梅彎著唇角,誇讚這位GET到重點的孩子。

KP:【現在,請投擲一個說服,看看孩子們會不會接受你的引導。】

冉文宇眼睛一亮。他知道KP這樣表示,就意味著他們終於順利找到了突破口。

現在,距離成功就差最後一步,絕對不能功虧一簣。雖然岳冬梅的說服技能還是比較高的,但骰子女神的心情卻捉摸不定,冉文宇立刻得寸進尺,努力爭取更大的成功幾率:“KP,這些孩子們顯然已經被我們說動了,看在岳姐剛剛辛苦RP(Role Play,角色扮演)的份兒上,能不能申請一個獎勵骰?”

KP沈吟片刻,相當爽快:【可以,給你們一個獎勵骰。】

岳冬梅給冉文宇比了個拇指。

KP:【說服檢定:岳冬梅,60/34,成功。】

俗話說,有目標就有動力,比起單純向孩子們詢問有關榮華的事情,這樣有獎勵的方法極大的激發了孩子們的積極性。接下來,在漫長的卡關後,調查員們終於迎來了情報的大豐收。

按理說,這些小豆丁是不可能知道幾十年前村裏發生的往事的,但他們也有一個優勢,那就是家長們在閑聊的時候,並不會刻意避開這些不通人事、只知道傻玩傻樂的孩子。

昨晚,李雲飛等人的到來,像是一顆石子投入湖水,瞬間絞碎了村內表面的平靜。村長派人挨家挨戶的告誡,讓村民們不許理會這群外鄉人,更不許回應他們的打探,村民們自然一口答應、並認真的執行,但這卻並不代表在關起門來、面對自己人時,不會感慨討論兩句。

人都有好奇心,村民們自然也不例外,二三十歲的青年人並不清楚李雲飛和榮華的過往,對於村長的如臨大敵自然十分奇怪,少不得會向家中的長輩們探聽一二。而在一旁玩耍的孩子們,自然也聽了一耳朵。

倘若沒有“上船玩”的誘惑,孩子們完全不會將自己聽到的閑談當一回事,甚至很難記起。但有了激勵之後,他們開動腦筋、冥思苦想,很多被他們忘到腦後的訊息也被重新翻找了出來。

孩子們的表述其實並不清楚,言辭間也經常顛三倒四,而且每個人聽到的消息都有著或大或小的區別,如此繁雜淩亂的訊息大爆炸,著實將冉文宇和岳冬梅弄得頭大如鬥。

花費了好半天的時間,兩人這才勉強將曾經的過往梳理出一個大概。

事情要從榮華的父母那一輩說起。

村中有一個叫做阿清的姑娘,長相漂亮、性格大方,很受村中小夥子們的追捧。但有一天,阿清隨同父母出海捕魚的時候卻遭遇了大風浪,一家三口有去無回。

在這樣落後的小漁村中,出海捕獵遭遇海難的事情並不算常見、卻也並不稀罕,畢竟大海無情、變幻莫測,無論經驗如何豐富的漁人,也無法完全征服大海。

對於這一家三口的遇難,村人們很是惋惜了一陣,便將這件事丟到了腦後,卻不料三個月後,阿清竟然蓬頭垢面、瘦骨嶙峋的跑回了村子。

對於阿清的回歸,村民們相當驚喜,他們並不知道阿清是如何從海難中逃生的,但是看著她孤苦一人,他們也並未過多追問,只是給予了她最好的照料。

然而很快,村民們就發現阿清的精神狀況有些不對。她有時會毫無預兆的抱頭大哭,有時會對著空氣喃喃自語,有時又具有極強的攻擊性,瘋狂的抗拒著任何人的靠近——她極度恐懼大海,還幻想著自己被一種可怖的怪物襲擊。

最開始,村民們還憐惜她、照料她,但一段時間後,在阿清的瘋癲之下,眾人還是遵循本能,逐漸疏遠了這個可憐的女孩,只是偶爾送她點食物,保證她能夠順利活下去。

倘若事情到此為止,那也就罷了,然而,一個月後,村民們發現,阿清的肚子逐漸大了起來——她懷孕了。

這個村子是閉塞保守的,他們無法接受男人與男人之間的戀情,也同樣十分看重女子的貞潔。阿清未婚先孕,這在村民們看來是無法饒恕的罪行,他們試圖逼問阿清那個男人是誰,但阿清卻只會尖叫大哭,呼喊著“怪物”、“怪物”——她表現得比村民們還要抗拒自己腹中的胎兒,恐懼的幾次三番試圖將它殺死,但哪怕把自己折騰到奄奄一息,那個孩子卻依舊還是好好待在她的肚子裏。

由於阿清表現得極度反常,村民們也逐漸意識到了那個胎兒有問題,甚至有傳言開始在村中流傳,說阿清在遇難後被海怪所救,而她肚子裏的孩子,也是海怪留下的。

比起其他人,這些以出海打漁為生的村民對於大海的神秘莫測更加尊崇,他們世代流傳著各種關於大海的傳說,而海怪也自然是其中之一。在這些傳說中,海怪是冰冷殘酷的生物,它們生活在海底,作樂般的襲擊漁人、弄壞船只,而在這些怪物們面前,人類根本沒有反抗之力。

所以,當阿清腹中的胎兒與海怪聯系在一起後,村民們立刻對她退避三舍。他們不敢靠近阿清,因為恐懼著海怪,同樣,他們也不敢對阿清腹中的孩子做什麽,生怕會引來海怪的報覆。

總之,就這樣,在一片風聲鶴唳之中,阿清腹中的胎兒終於呱呱墜地。

出生的嬰兒是普通人類的模樣,並不像傳說中的海怪那般恐怖,這著實讓一直提心吊膽的村民們長長的松了口氣,也勉強接受了這個孩子的存在。畢竟,他們如何不近人情,也無法下手殺死一個無辜的嬰兒。

不過,雖然容許孩子在村裏生活下去,但村人們依舊不願意靠近他:一來是由於他身世不明,被謠傳是海怪的孩子;二來,也是由於他有個瘋瘋癲癲、攻擊力極強的娘親——是的,自從將孩子生下來後,阿清就徹底的瘋了。

所幸,這個孩子的生命力極其頑強,就像是他在母親的肚子裏、無論怎樣折騰都依舊沒有流產那般,僅憑村人們偶爾的施舍,便掙紮著活了下來。

等到再長大一點,他就能無師自通的下水,並且展現出了極強的水性,哪怕沒有船只,也能單憑自己的一雙手,在淺海中捕撈些小魚小蝦和貝類,勉強果腹,

村中的孩子們受到父母輩的影響,一直排斥著這個孩子,背後叫他小怪物,而唯一願意靠近他的,只有同樣父母在海難中身亡,與他同病相憐的“水根”。

至於“榮華”這個名字,也是他和水根一起取的,在此之前,他並沒有名字,只有“小怪物”這個飽含惡意的綽號。

在榮華九歲的時候,他的母親阿清終於解脫,離開了這個人世。自那以後,榮華便與水根真正相依為命,而他們之間的情愫,也是在這種孤立無援、彼此扶持中逐漸滋生的。

因為自小在村裏長大,兩人當然知道男人與男人之間的感情是不被人接受的,但是十多歲的少年正是血氣方剛、無法自控的年紀,愛情的甜蜜讓他們渴望著一切親密的舉動。於是,當兩人躲在角落裏、偷偷接吻的時候,他們被村民們發現了,而接下來迎接他們的,就是來自於村民的狂風驟雨。

榮華和水根都沒有長輩庇護,其中一個還是個來歷不明的“小怪物”,於是村民們對於榮華越發苛待,認為是他教壞了水根——畢竟,哪怕他不是怪物,他骨子裏也依舊流淌著罪惡不貞的血液。

至於後來的發生的事情,調查員們也大概從李雲飛口中了解過了。兩名少年拼命反抗,不願意松開牽著彼此的手,卻因為這份固執的感情而遍體鱗傷,只能身無分文、狼狽不堪的逃離村子,四處流浪。

不得不說,這一段曲折的故事實在感人,令人不得不感慨世事艱難、人情冷暖。然而,身為跑團機器的調查員們卻並沒有太多情緒。

冉文宇和岳冬梅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睛裏看到了猜測被證實的篤定與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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