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恨我？”我輕聲問道。

王老爺子的腦袋終於緩緩轉動，平和慈祥的眼神落在我的身上，微笑道：“我恨不得扒了你的皮，將你的血肉啃食殆盡，把你的靈魂投入無盡地獄，永恒受到業火灼燒。然後等你償還一身罪業之後，重新投胎轉世，再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代表死亡，但你永遠都體會不到死亡的恩賜！”

“那你為什麽不付諸行動？”我苦笑道。

王老爺子隨手將手中的拐杖扔掉，隨著一陣狂風大作，一個穿著黑色鬥篷，看不見容貌，渾身散發著黑暗氣息，房間裏所精心照料的花朵瞬間枯萎，散發著無比霸道氣勢的男人出現在我的面前。

這才是死亡的真容，一個就連冥妃冥王全盛時期，都無法輕易撼動的存在。

死亡甚至不需要動手指頭，只需要輕輕的一皺眉，我就可以被碾死於無形之中。

死亡卻沒有這麽做，他背著手，走到窗邊，望著看了幾十年的景色，淡淡道：“我若行動，不過又是一場腥風血雨罷了，冤冤相報何時了？小青，不會想看到這一幕，她只是個普通的陽人而已，也經受不起這些。”

說到這，死亡突然笑了起來，笑的很欣慰：“這一世，我找到她的時候，她早已忘記了我，直到我終於喚醒了她的記憶，她才笑著對我說，你又找到我了呀。我說，是啊，又找到了。然後便是幾十年的相守，不求淡泊與水，不求深入浩海，只求大家彼此好好地。”

我動容無比，我一世不懂愛，而我的敵人懂。

“但這一世，你的愛人又因我而死。”我懊惱道。

死亡聳了聳肩：“對於一個陽人來說，活到今天，已經夠本了，再說她死的很祥和，沒有受到任何苦楚，也罷了。”

“你會追隨她而去？”

“不然能如何？我愛她啊。”死亡搖頭苦笑：“愛，比死更強悍，我也無法與之抗衡。”

“祝願你下一世，早點找到她。”

“會的。”

“對不起。”

“接受你的道歉。”死亡轉過身，再次變回了那個風燭殘年且祥和的老人，他顫顫巍巍的走到沙發旁，緊緊攥著‘小青’的手，微笑著死去。

他不會死，因為他本身就是死亡，但是他願意陪愛人一起經歷死亡之痛，這一點，讓我相形見絀。

就在這時，身後的門被推開了，小道士走了進來。看到已經咽氣的父親，小道士嘆息道：“知道我為什麽剛才那麽恨你嗎。”

“因為再次見到我之時，就是你父親的死期？”

小道士嘆了口氣，一邊收斂王老先生的屍體，一邊感慨道：“父親讓我別恨你，說恨是最渺小的力量，解決不了任何事情。但我仍舊控制不住自己，興許就是因為這一點，我才難成大才吧。不過不成也好，反正我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人物。而且我心裏清楚，以後興許還能再見到父母，不過到那個時候，他們可能是某對金童玉女，又或者年輕恩愛的夫妻，與我已經沒了瓜葛。”

“對不起……”

小道士擡頭看了我一眼：“不用一直把對不起掛在嘴邊，其實你誰也沒有對不起。”

“但是這一切因我而起。”

“呵呵，你還記得前世的一切嗎？”

我搖了搖頭。

小道士輕聲道：“那我就不恨你，跟你又沒關系。不是所有故事都有一個美好的結局，也不是所有故事，都有一個悲傷的結局，大多數故事沒有結局。”

我離開了房間，漫步在街道之上，看著形形色色的路人，表情千變萬化，卻又一如當初，所發生的一切都和他們沒關系，可他們又是所有時事情中的一環。興許他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曾經走在生死的邊緣之上吧。

張寶究竟死沒死，我不知道，正如小道士所言，這一次的故事，沒有結局。

我心願已結，在我準備踏上歸途之際，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我的視線裏，吸引了我的註意力，是喬娜。

她一如當初般光彩照人，走在街上，吸引著無數的視線，包括我的，相比之下，我卻黯然失色。

在我的註視下，喬娜閃身走進一間咖啡廳。

因為我，喬娜變成現在這副摸樣，我也欠她一聲對不起。

可是當我準備朝咖啡廳走去，說出那聲虧欠已久的對不起時，我卻感覺手腕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拽住。

是蘇靖！

哪怕沒有任何聲音，甚至沒有任何氣息，我依舊敢肯定，是蘇靖拽住了我。這是屬於愛人之間的心有靈犀。

在接下來的幾十秒時間裏，數輛運兵車將咖啡廳團團包圍，當武裝到牙齒的特戰人員往咖啡廳裏湧入的時候，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打破了平靜城市的平靜傍晚。我被沖擊波震飛，重重的摔在地上。

若是蘇靖沒有拽住我，我已經死了。

慘叫聲、哀哭聲，不斷在我耳邊響起。我跌跌撞撞的從地上爬起來，看著燃燒著熊熊火焰，以及瞬間毀於一旦的特戰人員，陷入了目瞪口呆。

在我不可置信的註視下，喬娜踩踏著火焰，緩緩從咖啡廳走出，火焰無法傷及到她分毫。只見她手指一勾，周圍的火焰便像是聽命行事一般向外擴散，一直將所有的運兵車稍微廢鐵。下一秒，喬娜微微一扭頭，瞥了我一眼，嘴角上揚，露出一抹微笑，然後消失在我的視線裏。

“大多數故事都沒有結局？並非是沒有結局，而是故事還沒有完！”

蘇靖無形的手掌，拉著我往爆炸現場的反方向走，走得很急，似乎有什麽危險在威脅著我。

這個時候，也只有喬娜了。可是喬娜剛才看了我一眼，卻並沒有害我。那會是誰呢？

就在我茫然之際，一聲刺耳的剎車聲響起，伴隨而來的還有一輛黑色奧迪。

是之前送我到王老先生家的年輕人，他走下車，沖我做了個停止的手勢，面容嚴肅道：“陳姑娘，跟我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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