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眾人都開門出去了，藤原美惠有些遲疑地道：“渡邊先生……”

渡邊和一沖她擺擺手，“美惠呀，我有些事情需要好好想一想，你也先回去吧，好嗎？暫時不必去想太多，不過，註意最近跟媒體稍微拉開一點距離，不要亂接電話，更不要亂說話，至於後續，我會給你做好安排的！……回去吧，好好休息一下，你也擔心壞了對吧？”

藤原美惠聞言勉強笑了笑，點了點頭，然後也轉身出去了。

等大家都走幹凈了，渡邊和一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地吐出來，再次走向窗前。

……

時間飛速地流逝，不知不覺間，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渡邊和一的助理進來了一次，見渡邊和一似乎正在思考事情，就又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不知何時，自沈思中驀然醒來，渡邊和一擡手揉了揉臉，想了想，他抿著嘴唇，掏出手機，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找到了那麽號碼，撥了出去。

電話接通，渡邊和一臉上露出一抹微笑，道：“銘遠兄，聽說你在美國，那麽現在應該是早上？沒有打擾到你休息吧？”

電話那頭，謝銘遠有些氣喘籲籲，道：“沒事兒，跑步呢！怎麽想起打我電話了？有事情？”

渡邊和一沈默片刻，然後才笑著道：“剛才明湖文化召開新聞發布會，我已經知道你去擔任音樂總監的事情了。”

電話那頭，謝銘遠應該是已經停下了跑步，不過聲音還是有點喘，他道：“是啊，其實已經上任有半個月了，不過一直沒對外說。怎麽，有問題？我可沒有競業協議！”

渡邊和一聞言笑了笑，“當然沒問題。”

頓了頓，他又道：“對了，在美國工作，還順利吧？什麽時候回來，咱們一起吃個飯好嗎？畢竟是好多年的朋友了，總不能做了對手，就連面都不見了吧？”

謝銘遠聞言哈哈一笑，“吃飯當然沒問題，等我回去了給你電話。不過……說對手嘛，呵呵，好吧，咱們也就算是對手好了。可問題是，咱們以前在同一家公司，不也是對著幹嗎？”

渡邊和一輕聲地笑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謝銘遠問：“就為了這事兒？”

渡邊和一想了想，緩緩地道：“其實……我有個事情想不明白，也……也不知道自己想的對不對，所以想跟你探討一下，看看你是怎麽想的。”

“嗯。”謝銘遠道：“你說。”

猶豫片刻，渡邊和一道：“以前我沒有發覺，或者說是我沒有感覺到，但是在今天，突然之間我感覺……呃，這種感覺，我不知道對不對，我只是感覺，我好像是重新認識了一個人。”

電話那頭，謝銘遠沈默片刻，道：“誰？……李謙？”

渡邊和一先是下意識地點點頭，然後才意識到對方根本看不見，然後才道：“是的，李謙。”

謝銘遠又“嗯”了一聲，然後道：“說說看？”

渡邊和一想了想，道：“我不知道你以前還在索尼這邊的時候，是不是會有這種感覺，那就是……盡管當時的我們無比強大，比他的那間明湖文化公司要強大了許多倍，但是自始至終，他好像是從來都沒有把咱們，把你，把我，把索尼唱片，當做過敵人？”

謝銘遠聞言沈默片刻，然後卻是不答反問，“何以見得？”

渡邊和一聳聳肩，在房間裏走動起來，道：“比如，周嫫？那是他的女人，但他似乎從來都不介意她到索尼唱片來！再比如，他一直以來對待所有的事情，都是一種從不回擊，只默默做事情的那種很獨特的態度！還有……今天！在新聞發布會上，齊潔齊總當著很多媒體說，明湖文化很歡迎美惠的到來，也歡迎更多的人來加入到華語歌壇……”

沒等他把話說完，謝銘遠就突然開口，帶著些調侃的意味，道：“你怎麽知道她不是當著媒體做做樣子？畢竟我們明湖文化，現在已經是國內最大的唱片公司了嘛，這個老大的心胸氣度，還是要拿出來的，對吧？而且，還能順手給你煙霧彈？”

渡邊和一聞言忍不住又低聲地笑起來。

但很快，他就道：“你我都明白的，不管李謙，還是齊潔，都不是那種人。”

謝銘遠聞言沈默片刻，坦然地道：“是的，他們都不是那種人。而這，也正是我願意到明湖文化去的一個重要原因。”

渡邊和一聞言，立刻就道：“那麽，為什麽？”

他略顯激動地揮舞了一下手臂，“為什麽美惠那麽火，他們一點都不擔心，不害怕？甚至沒有一絲一毫壓制一下的意思？為什麽此前我們從網絡上發力，後來還帶動了那麽多媒體，對李謙，對廖遼，包括對何潤卿，那樣子的攻擊，他們一點都不生氣，不反擊？為什麽？”

頓了頓，都沒等謝銘遠說話，他已經又繼續地道：“現在廖遼那麽火，公告牌冠軍單曲，全球專輯，全美熱搜第一名，最受期待的專輯和歌手，他們現在，已經站到了神壇上！至少對於中國人來說，那就是站在神壇上了！而美惠身上，你我都懂的，她並不是全然沒有可以攻擊的點，我們做的也沒有那麽的周詳，那麽的無懈可擊，可是，為什麽？為什麽他們居然會不出手？”

等到渡邊和一說完了，又等了片刻，謝銘遠才開口道：“有個事情，其實我不該告訴你，畢竟這也算是商業機密了，而我現在是明湖文化的音樂總監。”

頓了頓，他繼續道：“不過，渡邊，咱們也認識那麽多年了，我也跟你鬥了那麽多年，說是朋友也是朋友，說是對手也是對手……所以，剛才我想了一下，決定把這件事告訴你，希望你聽了之後，嗯，能夠對你有一點幫助吧！”

渡邊和一聞言神情嚴肅，認真地道：“你說，我在聽。”

謝銘遠道：“前段時間，國內這件事情剛起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但這件事情，是後來齊總告訴我的，在這件事情剛起步的時候，在網上炒得亂糟糟的時候，明湖文化那邊，就已經拿到了當時在論壇上發帖子的那些人的IP地址……你知道的，有些電腦高手，是可以完全無視你的假IP之類的東西，迅速鎖定你的！當然，這個我也不懂，我也只是聽齊總說的。並且，齊總告訴我，只要需要，公司隨時可以順著這些人，往下追查。”

頓了頓，他道：“這個你應該清楚，只要確定了那些發帖子的人是誰，這是屬於人身誹謗的，是可以報案的，那麽接下來……嗯，我知道，索尼在中國有著不錯的人脈，但是你要知道，李謙，還有他身邊的那些朋友的人脈，絕不會比你差！所以……但是呢，齊總告訴我，她問李謙了，問他要不要報案，要不要直接把花錢收買了那幫在網絡上誹謗的人的幕後力量給揪出來，李謙回答她說：沒必要，跳梁小醜而已，愛怎麽蹦跶就怎麽蹦跶吧！”

說到這裏，他嘆了口氣，然後又補了一句，“後面這一句，應該是李謙的原話。”

電話這頭，渡邊和一緩緩地點頭，“我明白了……謝謝！”

謝銘遠笑了笑，道：“所以……你要理解成他壓根兒就沒把當初的你我，和現在的你，以及你背後的整個索尼當成對手，我覺得應該是成立的。”

渡邊和一笑了笑，道：“謝謝你為了幫我理清疑惑、為了順便警告我一下，甚至不惜洩露這樣的機密……不過，為什麽？他就那麽自信嗎？當時索尼的強大，包括到了現在，我們背靠索尼全球，我們依然要比他和他那家公司強大了無數倍，為什麽，他會覺得我們都是不配做他的對手？”

片刻之後，謝銘遠道：“他不該那麽自信嗎？”

頓了頓，謝銘遠又道：“你從頭看，看他這幾年一路過來的經歷，盡管面對當時的我們，當時的他是弱小的，現在面對強大的索尼，現在的他也依然還是弱小的，但是，他為什麽要不自信？”

渡邊和一沈默了下來。

……

掛斷了電話，謝銘遠一邊收起手機，一邊沖等在身邊的廖遼和孫美美聳了聳肩。

三個人很快就又沿著灑滿陽光的清晨大道跑起來。

一邊跑，廖遼一邊忍不住好奇地問：“你告訴他咱們已經抓住他的小尾巴了，他沒害怕？”

謝銘遠聞言笑了笑，道：“你太小瞧渡邊了，嚇他一跳或許有可能，但是像他這種人，久經歷練，什麽事情沒碰到過？不自己動手查個清楚，他是不會輕易相信的。不過呢，至少最近一段時間，他肯定會加倍小心是肯定的了！”

廖遼笑笑，搖頭，“老狐貍！”

謝銘遠也笑，不過片刻之後，他扭頭看看廖遼，忍不住問：“不過渡邊問的那個問題，我也蠻想知道答案的，你說，李謙是不是壓根兒就覺得像我、像渡邊，連做他的對手都不配？”

廖遼聳聳肩，“我不知道……不過，你可以去當面問他呀！”

謝銘遠笑笑，“萬一他的回答是真的，我多沒面子。”

廖遼聞言忍不住大笑起來。

這時，孫美美忍不住插話，“餵，你倆是一起滾床單的關系啊，他還有你不知道的事？”

廖遼聳聳肩，“我不知道的事情多了！”

說完了，跑著跑著，她緩緩地減速，最終停了下來。

謝銘遠和孫美美見狀，也都慢慢地停下，看向她。

迎著加州燦爛的陽光，廖遼微微地瞇著眼睛，昂首看向那太陽。

謝銘遠和孫美美見狀，對視一眼，然後都下意識地也回身、擡頭，看了一眼那太陽。

回過頭來，孫美美問她，“哎，怎麽了？發什麽呆呀！”

廖遼聳聳肩，“雖然我是他女人，可是……好吧，連我都覺得，他對我，對身邊的一切，包括對工作，其實都有點……感覺跟別人不一樣。”

這一下，孫美美突然來了興致，忍不住追問：“怎麽不一樣？”

廖遼瞇著眼看看她，笑笑，道：“你真八卦！”但頓了頓，她還是緩緩地走動起來，然後道：“他似乎永遠氣定神閑，他幾乎從來都沒有過創作上的煩惱，他的歌、劇本，總是信手拈來，他一直在寫、寫、寫！你們不知道吧？光我知道的，他手頭上現在光是寫好了全稿的小說，而且還是武俠小說，就有好多部了，都是很長的那種，上百萬字！”

說到這裏，她聳聳肩，不理孫美美的不能置信，和謝銘遠眼中閃過的片刻吃驚，繼續道：“他對待我，包括我看他對待老曹、老郁，那種感覺……就好像是站在雲端看著我們，似乎是隨時都在期待我們能給他驚喜，希望我們能……怎麽說呢，拿出讓他驚喜的好東西？”

說到這裏，她懊喪地嘆口氣，“可惜，我只會唱歌，寫歌的天賦太差了，所以，除了偶爾聽到我唱某些東西，他眼中會有驚喜，其它絕大部分時候，頂多就是讓他滿意罷了！”

孫美美撇撇嘴，聳聳肩。

謝銘遠倒是露出一副沈思的表情，然後，不知想到了什麽，他緩緩地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廖遼自己笑了一下，聳聳肩，有些自嘲般地道：“你們不知道，有時候，看他在我身邊睡著，我就那麽長時間的盯著他看，我甚至會想——會不會我身邊的這個男人，腦子裏還住著另外一個靈魂？會不會那個靈魂……嗯，就像老齊推薦給我看的那些小說裏一樣，是從另外一個時空，呃，那個詞怎麽說來著……叫穿越！是穿越過來的？”

孫美美噗嗤一聲笑出來，“還穿越！你真行！那是小說啊，都是為了騙錢編出來的，你還以為真有那種事兒啊！齊總真是……到處推薦她那些小說！”

廖遼聳聳肩，謝銘遠反倒是笑著反駁道：“還別說，歷史上有不少天才，都被認為是穿越的，不過……哈哈，或許李謙也是？”

廖遼笑道：“所以嘍，人家是穿越的人啊，自帶無數天賦的有沒有，當然是瞧不起你們了，就你跟渡邊那兩把刷子，怎麽跟穿越者鬥啊！”

說到這裏，她還裝模作樣地雙手合十，“妾身何其幸運，得蒙大王寵幸！”

孫美美一臉嫌棄地看著她，“咦……真服了你了！”

廖遼卻一臉得意地乜了她一眼。

不過這個時候，三個人彼此對視一眼，似乎是察覺到了這個話題的荒謬，然後，三個人忍不住同時哈哈地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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