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只是子承父業而已，其實對音樂，黃達仲勉強只好算是半桶水，但這麽多年的音樂公司總經理做下來，聽過的作品少說也有上千首了，像對於一首歌是不是好聽這樣的最基礎的判斷能力，還是有的，而且要比絕大多數歌迷強了許多。

而這首歌，只聽A段，就已經足以讓他有一種寒毛聳立的感覺了！

這首歌，當然是那種叫人只聽一個開頭就會感覺很讚的作品，但這還不是最讓人害怕和擔心的，因為這顯然肯定是李謙的作品。那麽，既然確定是李謙的作品，它做到這個層次，又有什麽好吃驚的？大家肯定是早就有預感了不是麽？

真正讓他感覺寒毛聳立的，是何潤卿的唱。

她一個甜歌皇後轉而去唱搖滾還就罷了，唱出來居然沒有絲毫過去那種甜軟清冽的味道，反而與這首歌那種淒冷孤獨的氣質完美地融合為一體……這才是最可怕的！

李謙居然已經把何潤卿調教到了這個程度？

這可是顛覆級別的！

而且是天翻地覆一般的顛覆！

此時，吉他轉重，鼓聲響起。

還是那樣的四句歌詞，但何潤卿卻越唱越淒冷。

黃達仲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這就……厲害了！

“我只有咬著冷冷的牙，報以兩聲長嘯，不為別的，只為那傳說中美麗的草原。”

黃達仲徹底楞住，面色冰寒。

這時，口袋裏的手機突然叫起來，他嚇了一跳，趕緊手忙腳亂地按下停止鍵，然後才掏出手機來。

是杜曉明打來的。

電話接通，杜曉明說：“黃總，聽了何潤卿那兩首歌了沒？”

黃達仲猶豫了一下，嗯了一聲，道：“剛聽了幾句，怎麽了？”

杜曉明道：“我把那兩首歌都聽了，每首都聽了好幾遍。我覺得，何潤卿要火啊！而且跟她以前的那個火，是截然不同的兩件事！這次她的轉型，我覺得已經十有八九會成功了！所以，我思來想去，覺得咱們以前跟李謙那邊弄得實在是有些僵，要不要找個機會……”

“老杜！”

黃達仲聞言當即就想回絕，但口氣極重的一句話喊出去，他自己卻又猶豫了。

是的，從當年五行吾素大火之後把李謙踢開開始，兩邊就已經開始鬧矛盾了，雖然後來大家還是在五行吾素的新專輯上又合作了一把，李謙幫華歌唱片大賺了一筆，自己大賺了一筆，同時也讓五行吾素東山再起，但即便是在合作期間，黃達仲都沒能按捺住自己的性子，完全是報覆性質地從李謙工作室手裏搶下了一部電視劇的配樂，所以，杜曉明說的沒錯，眼下兩邊的關系的確是已經很僵了。

要擱在以前，要擱在別的音樂人身上，僵就僵唄，這時候黃達仲肯定會脫口就說：一個音樂人而已，又不是前臺的歌手，得罪了也就得罪了，僵了也就僵了，就憑華歌唱片的家底，和在圈內的地位，還會找不到好的音樂人加盟麽？

但是李謙，卻顯然不是一個普通的音樂人。

一路走來這兩年，他已經是當今國內歌壇最最獨特的那一個存在了！

所以，即便是性格囂張如黃達仲，話將出口，卻還是不由得就猶豫一下，然後又略顯無奈地收了回來。

他問：“可是……你覺得咱們跟他，還能和好麽？”

片刻之後，杜曉明緩緩道：“和好是可能性不大了，但是等到這次何潤卿火起來之後，他們就是真的手握兩大天後了呀！而且這一次的兩大天後，跟幾個月之前的所謂兩大天後，可是截然不同的了！更不用說，他們還已經建立起了自己的發行渠道！”

“咱們現在去跟他們緩和關系，已經不是為了和好，或者繼續合作了，咱們哪怕能爭取讓李謙工作室那邊在為廖遼和何潤卿發新專輯的時候，不針對咱們、不來故意的打壓咱們的歌手，就已經是燒高香了！你想想，要是咱們這邊要推一個潛力新人，人家突然宣布廖遼的新專輯也在那幾天發，到那個時候，會是個什麽結果？”

黃達仲聞言咽了口唾沫，說不出話來。

那個結果，他能想象得到。

雖然李謙工作室迄今為止旗下只有兩個藝人，但不得不說，如果這一次何潤卿真的想杜曉明說的那樣轉型成功，然後再次爆紅，那麽，他們旗下的這兩個藝人，就將是整個音樂圈、整個流行歌壇分量最重的兩位了！

毫不誇張地說，當今國內歌壇，幾乎沒有誰夠資格跟她們倆當面硬拼！

所以，如果李謙工作室那邊會特意針對華歌唱片的話……就算一年只有兩次機會，但兩個精心策劃的新人、兩張耗費重金打造的新專輯，卻被對方直接給沖擊打壓得折戟沈沙，那種後果，只需要來上那麽一兩年，哪怕是強大如華歌唱片，也必將傷筋動骨！

片刻之後，黃達仲嗓子有些幹澀地問：“老杜，咱們已經到了……需要害怕他的程度了麽？”

電話對面的杜曉明無言。

片刻之後，黃達仲強自壓下自己心頭的那一抹苦澀，忍不住又問：“難道，我當初要打壓他，是真的做錯了？”

杜曉明嘆了口氣，終於開口道：“在這個圈子裏，打壓一下某個人，從來都不是什麽錯，只看最後能不能打壓成功、並且把人拉攏過來罷了！但是黃總，你覺得李謙是那種普通人嗎？在我看來，他簡直是從剛一出現就透著一股子與眾不同啊！”

頓了頓，他見對面的黃達仲不說話，就又繼續道：“而且，我覺得，就算是您一開始打壓他的事兒並沒有錯，但是……去年您非要為了出口氣就把那部電視劇搶過來……在我看來，那件事實在是不應該呀！當時咱們還正在合作期間，您那麽做，簡直是平白樹敵！好不容易剛剛和緩一些的關系，立刻就又僵到極點了！”

“那你看，到現在，五行吾素那幾個丫頭除了周萍萍以外，都拖著不願意續約，謝冰跟司馬朵朵還提出條件說，如果續約，前提條件之一，就是必須以後的每張專輯都讓李謙來給她們做！王靖雪雖然還沒說什麽，但是你想想，她跟李謙是什麽關系？還能比謝冰和司馬朵朵更遠？她妹妹可就是李謙的女朋友啊！您說這……真的是何苦啊！”

黃達仲終於緩緩地嘆了口氣，頹然地擡手拍了拍額頭，無力地道：“我現在……我跟你說，要是何潤卿這把真的東山再起了，我最擔心的，倒不是他們會針對和打壓咱們，我最擔心的，恰恰就是那幾個丫頭！王靖雪就不用說了，據說謝冰和孫若璇也是一直都跟他們那邊有點眉來眼去的，這要是她們非得拖著不肯續約，到時候……這就是一場大亂子！”

這一次，反而輪到杜曉明無語了。

誰說不是呢！

雖說五行吾素這個組合是屬於華歌唱片的，但如果組合裏的幾個藝人堅持不肯續約，等到合約到期之後就跑去李謙工作室那邊，華歌唱片就算是隨時都能拉幾個新人補位，但是等到那個時候，五行吾素還是五行吾素嗎？

事實上來說，從當初黃達仲只為了洩憤就去搶人家電視劇開始，杜曉明就已經在擔心，哪怕合約到期之後，幾個女孩子都乖乖地續約了，一旦李謙不肯為她們制作新專輯了，就算五行吾素還是五行吾素，可是她們的新專輯，該怎麽辦？

新專輯一旦像《讓我飛》那樣撲了，五行吾素還是五行吾素，又能怎麽樣？

她們才只紅了兩張專輯而已，而且中間還撲街過一張，她們在圈內、在歌迷們心目中的地位還沒有完全固定，還根本就沒到可以像何潤卿、馮飛飛那樣可以躺著掙錢的時候。在這種情況下，一旦再撲一張，她們仍舊隨時可能被打下凡塵！

可是，關系已經僵了，想再挽回，難如登天！

更何況，在人家弱小的時候，你還故意踩過人家，而現在，如果人家連續兩張專輯大賣，連歌路已經完全固定死了的何潤卿都能在他手裏實現順利轉型、且一舉成功的話，強大起來的李謙，還會願意跟你和好？

泥人還有三分脾氣，更何況李謙那樣才氣沖天的大才子！

此前他表現得沒有脾氣，只是因為他那個人冷靜成熟，知道當時絕對不是反擊的好時候罷了！等到現在，還指望他能繼續保持那樣好欺負的樣子？

別做夢了！

片刻之後，杜曉明很清楚地聽到電話那頭的黃達仲又嘆了口氣，然後，就聽他說道：“這事兒先放放，先放放！且不說何潤卿是不是真能火起來，還不一定呢，就算她真的火起來了，咱們也不必那麽著急的就去主動低頭的，對吧？他李謙再厲害也不是神仙，我就不信了，我華歌那麽強大，還能真的怕了他那一間小工作室？”

杜曉明聞言無語。

都到這個時候，他還非要那麽說，再說大家是朋友，可畢竟人家是老板，自己只是個高級打工仔而已，還能再說什麽？

這時，黃達仲已經又道：“這樣，老杜啊，你先幫我想想，看有什麽好辦法能讓咱們跟那邊的關系哪怕稍微緩和一下，先想著，好吧？至於到底該怎麽做……咱們再等等，再等等看，雖說很可能像你說的那樣，何潤卿又火了，但是……我還是覺得，這天底下的好事兒，總不能都他媽讓李謙一個人占了去吧？我就不信，他就不會失手一回？”

“所以，你別看現在網上吵得那麽火，那都是假的，明天的報紙，那些專業影評人們，還不知道說什麽呢！咱們再等等，嗯，等等看！”

杜曉明嘆了口氣，緩緩地道：“好，那就聽您的，咱們就再等等！”

話是這麽說，也只能這麽說，可是明天的報紙會說什麽，不一定麽？

他心裏可並不那麽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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