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好看的小哥哥，娛樂圈直接出道也行的, 現實裏很少見。車店裏的女性工作人員們, 互相對視，交換了一下驚艷的目光。

紀瑉想趕快結束這些流程, 微笑問：“你們好，領獎需要我做些什麽嗎？”

工作人員反應過來, 笑道：“先生, 您先把狗放下吧。確實是有很多流程需要您配合的。”

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

紀瑉深刻理解了什麽叫“很多流程”。

那些手續就不說了。

店家下了重本，肯定不是為了給歐皇們送菜，最終目的是為了宣傳這個店, 提升知名度, 聚點人氣。

所以中大獎這個事兒，得上新聞。

在紀瑉一再要求下，沒拍他正臉, 拍到側臉也得打碼, 個人信息也沒怎麽透露。

一直折騰到下午快一點，他才把這車開走。

四眼狗趴在副駕駛位, 可能是第一次坐車，有些緊張，好奇的左右張望著。第一次見面時兇巴巴的樣兒全然不見了, 有點慫萌。

不過它麻藥勁兒還沒完全散, 還在恢覆期，想搞幺蛾子也沒精力，表現還算蠻乖。

紀瑉一邊慢慢開車一邊給它講：“以後不能隨地大小便, 知道不？我得給你訓練一下，回頭上網查查……”

因為有了車，方便載物，他又回頭去了那家寵物店，把原本打算延期買的一些寵物用品給買了。

獸醫看著停在門口的車，都驚懵了：“什麽情況你這是？”

媽耶，兩個小時前還一無所有，是把狗狗抱著走的，現在又自己開車過來了？

這年輕人之前應該是真沒車，不然不至於這麽虐待自己。

所以這是什麽情況？

有個女獸醫反應快：“今天後面有個車店開業有活動，聽說獎品裏有車，你中獎了？！”

紀瑉微笑著點頭：“剛中的。”

“幾等獎。”

“特等……”紀瑉輕聲說著，忽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真沒想炫耀的呀！

自己還是臉皮薄，太誠實了。

果然整個寵物店都激動起來。

還有店裏上班的其他人以及客人，都圍了過來。

膽大的還嬉皮笑臉想往紀瑉身上摸，說要蹭歐氣……

紀瑉覺著，自己像個剛降落到國外的大熊貓。

連寵物店長都大手一揮，臉上帶了喜意，笑盈盈道：“你買多少，今天都給你免單，沾沾喜氣。”

“那不行。”紀瑉不答應，執意付錢。

最終。

又在寵物店耽誤了快半個小時，他才脫身出來，再次發動了車子。

他向來穩健，車開得如龜爬，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顏棠見出交通事故的概率很低，才敢和他說話：

“剛剛在寵物店我感覺到，有一些人是單純的為你高興，但也有人散發著一種，有點難以形容的氣息……”

小燈靈皺著小眉頭，揮手扇了扇鼻子，像聞到了什麽不好的氣味。

紀瑉微微偏頭，琥珀色的眸子清亮含笑：“酸味？檸檬的味道？”

“唔，有點酸，又有點苦，有些人好像還有點辣，感覺好覆雜哦……”

紀瑉了然的輕輕嘆了口氣：“酸就酸吧，畢竟世上大部分人，生活都不容易，都在為生存奔波。”

歐皇、錦鯉什麽的，終究只是少數。大部分人運氣都很平淡，不倒黴就不錯了。

但這是人世常態，紀瑉也沒空感慨太多，開始糾結：“接下來去哪呢？”

出來一趟不容易，他沒想立刻就回去。

今天出門，最主要的任務就是盡力收集善意。

可是去哪裏收呢？

紀瑉考慮了片刻，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往遠離市中心的郊區方向開去。

他記得旁邊有條河，河上有座橋，好像出了不少事。

春末的時候就有一件：一個中年婦女要跳河，兩個消防員下去救她，把她撈上來了，但一個年僅22歲的消防員卻犧牲了……

紀瑉想起這個新聞，心裏就有點酸澀，不勝唏噓，一時又有些傷感。

然後他趕緊在心裏給自己補充，他就是去河邊看看而已，可不是希望真有人要跳河啥的。撿不到野生的善意也沒啥，不出人命就行。

紀瑉車開到了那條河附近，河邊有三三兩兩的人，散步或休息。

秋日暖融融的午陽下，整個世界像蒙了濾鏡，一切都有股靜謐安寧的味道。

紀瑉放眼看了看四周風物，也有片刻的放松和愉悅，他已經很久沒有欣賞過風景了。

但很快。

他嘴角微抽。

感覺，自己可能……真的有烏鴉嘴的潛力。

“有人跳河了！”不知是誰在前頭招呼了一聲，河邊原本不緊不慢散步或閑聊的人，都齊刷刷朝前面河段的方向望去。

從這裏能看到，前面已經聚集了不少人，顯然真的出了事。

紀瑉心裏一緊，連忙發動車子，趕過去看看。

到了之後，他只能把車停在人群外，下車就聽到陣陣嘈雜人聲。

有想辦法出主意的、感慨小小年紀想不開的，還有聊起以前河裏其他事故的，一群大爺大媽在岸上幹著急，就是沒人敢下去。

紀瑉伸頭目測了一下水深，剛看到水裏有個身影載沈載浮——

就有一個小夥子比所有人都迅速，兩三下脫了外套，撲通一聲栽進了河裏，迅速往輕生者游去。

沒幾分鐘，小夥子就把跳河的人帶上來了。

10月末的河水已經有些涼，他臉凍得有些發青，上岸之後先簡單急救了一下落水的高中生，對方嗆咳了一聲。

其他有經驗的熱心群眾，也圍過來幫著救人，聽著是暫時沒生命危險。

剛才下河的小夥子，就擰了擰濕漉漉的衣服，穿上了自己的外套，然後趁著人多，悄悄的溜了。

只留下兩行延伸出去的濕鞋印。

觀看了全程的紀瑉：“……”

他覺得，自己確實得多鍛煉了，不然做好事都搶不過別人啊！

很快，救護車來了，把跳河的孩子帶去醫院了。

還來了一個記者，了解了一下事情經過之後，就開始找救人的小夥子。

大家左看右看，都沒找到人，顯然是已經走了。

大家異口同聲稱讚起來：“做好事不留名，活雷鋒！這年頭不多見了。”

紀瑉聽了會兒，摸了摸鼻子，默默的也開車走了。

他雖然有點感慨，心裏還挺高興的，畢竟沒出啥大事。

而且他也感應到了，從小燈靈那裏傳遞過來的喜悅之情。她不僅能吸收他的善意，隨著成長，周圍能感應到的正能量，都算。

所以剛剛，盡管他當時一心都在跳河的人身上、也沒做啥事，但還是有不少收獲。

自己有這麽個逆天的外掛而別人沒有，紀瑉心裏泛起一絲滿足的同時又覺得，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他何德何能，得到這樣的寶貝，以後一定得多做對得起大家善意的事。

他這麽想著，顏棠就感受到了蹭蹭上漲的能量，更加開心。

紀瑉又各處轉了轉，沒再遇到什麽特別的事，到處都無事發生，平平淡淡，有種歲月靜好現世安穩的感覺。

這樣也挺好的。紀瑉心想。

但現實逼人，他還是需要盡快把燈靈寶寶給養大，來應對可能發生的麻煩。

因此他還是得去“找事情”。

紀瑉算了時間，重新規劃了路線，就繼續在城裏繞起了圈子，似乎要把每條街都逛個遍。

途中他忽然有了靈感：

“大佬啊，你說我要是把那些充滿善意的瞬間拍下來，放到網上，引起無數人共鳴的話，算不算一條新門路？”

顏棠仔細思考了一下，一時給不出準確答案：“這個，沒試過，我也不知道鴨……”

紀瑉像是充滿信心：“試試再說！網絡是個很好的途徑。”

他轉啊轉，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就停了車，跑到銀行取了一些現金出來。想了想，又去便利店買了墨鏡口罩戴上，然後去了地鐵站。

車站，向來是人流量最大的地方之一，所以聚集了很多乞丐。

紀瑉心道，為了快點積攢歐氣，今天他要來當一回散財童子！

於是。

不到二十分鐘，他就花出去了近一千塊。

然後在這個地鐵站，就找不到新的乞丐了。

紀瑉從另一個出口走出來，卻發現出口前的小廣場上，聚了一圈人，像是又有什麽事。

紀瑉擠進人群，看到一對淒慘狼狽的母子坐在廢紙板上，身穿泛黑的破舊衣服。

這位母親抱著無精打采、病懨懨的孩子，手裏舉著一個紙板，上面用黑炭歪歪扭扭的寫著求助信息。

原來孩子剛六歲，得了腦瘤，雖然有挺大治愈的希望，但家裏很窮，拿不出錢來，幾乎只有等死這一條路……

她面前的紙箱裏，已經堆了花花綠綠的錢。她流著淚，用口音濃重的方言和捐錢的人道謝，然後繼續求助。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有些人投下一點錢就走了。也有人拿著手機糾結：“沒帶現金啊，連二維碼也沒有……”

但這位母親根本沒有智能手機，只有一個不知多少年前款式的破舊手機。

卻還是有人去旁邊的ATM取了現金來。

停留圍觀的人們，大多數臉上都透著悲憫和惋惜。因為生病的小男孩長得眉清目秀，但現在臉色慘白，困懨懨的窩在媽媽懷裏，又有些畏懼這麽多陌生人。

紀瑉看了小男孩一會兒，也有些心疼，然後發現小寶貝似乎在發抖。

紀瑉便把口袋裏剩下的錢掏出來放進紙箱裏，又脫下外套給小男孩披上。回身的時候忍不住掃視了人群一眼，腦海裏不自覺的想著，這次又能收獲很多善意吧？

紅艷艷的一把票子，還有幹凈寬大的衣服，讓女人受到了驚嚇，連連對紀瑉道謝，幾乎要給他磕頭，被紀瑉竭力勸阻了。

幸好一個打扮漂亮可愛的小姐姐過來了。

她帶著熱乎乎的雞蛋灌餅和熱飲，還有一袋蛋糕，溫柔可親的對女人說：“先吃點東西吧。”

女人和孩子確實是餓得狠了，不顧圍觀，狼吞虎咽的吃起來。

紀瑉在一旁看著，想多吸收點正能量。

不斷有人繼續過來投錢。有些人雖然是用扔的，沒有絲毫尊重，可到底也給了實質的幫助。

紀瑉看了看時間，下午三點多，人流量還不算大。等到晚上下班，這對母子應該能有不少收獲，他也能有收獲……

他這麽想的時候，顏棠忽然有些嚴厲的出聲問：

“你剛才在想什麽？”

向來軟綿可愛的小燈靈，聲音竟罕見的嚴肅不滿，紀瑉有些吃驚，又有點心虛茫然：“沒想什麽啊，怎麽了？”

顏棠有點兒氣鼓鼓：“現在人這麽多，收集的善意，居然比不上剛才在河邊！你想什麽了？”

紀瑉：“我真沒想什麽啊……”

顏棠：“你想了！你在想這次又能得到很多善念，你覺得很好。”

她慢慢的總結：“所以，我接收到的善意，打折扣了。”

紀瑉薄唇微動，想說什麽辯駁的話，但心裏狠狠震了一下。

他不笨，很快就能明白燈靈在說什麽。

楞楞站了好一會兒，他才在腦海裏想：

“你是說，我現在，是把做好事，當成了一種交易……”

顏棠斬釘截鐵：“對！你的心，沒有一開始那麽純粹了，你現在……會想著回報。”

說完之後，顏棠的情緒又平覆了下來，覺得他其實也沒什麽錯呀。

他還是善良的，而且是行動派；會計算回報，大約也是因為急著積累歐氣，早點把他家的房子給弄回來……

即便吸收的能量打了折扣，顏棠隨後，還是小小聲的安慰道：

“你、你也別難過，這又不怪你，你還是很好的……”

小燈靈聲音軟綿綿、甜絲絲的，安慰效果很好。

但紀瑉心裏沒輕松多少，他跟她說：“你剛才說的是對的。我確實不該這麽想，有點太功利了。”

紀瑉一聲嘆息：“到底是太年輕了，心境修為還遠遠不夠……”

沒到寵辱不驚的那種超然境界。

此時此刻，他突然想知道他爺爺是怎麽秘密保存了神燈一輩子的。

想到爺爺，他就有點難過起來，希望老人家在另一個世界也過得很好……

紀瑉吹了吹冷風，也冷靜了幾分，沒剛才那麽熱切的把周圍的好人都當成“歐氣提款機”。

他一腔熱血冷卻下來，倒是顏棠，這會兒有些小心翼翼了，不斷地嬌聲開口：

“你冷不冷鴨……不要再這裏發呆了，哎呀，狗狗還在車上呢！我們什麽時候回去啊？”

“噢！”紀瑉拍了拍腦門才記起狗子，又看了眼時間，已經快四點了。

秋天黑得早，天黑之後如果黑氣又出現，他得在沒有外人的地方應對，還是早點回家比較好。

但紀瑉轉頭看了看那對母子。

雖然被小燈靈說“你的心不純了”，他其實很傷心，可紀瑉還是覺得得再做點什麽。

他轉身去地鐵站旁邊的一個手機店，買了個千元左右的新手機，下載了一個微信，又回了地鐵站。

紀瑉把手機給了那個可憐的女人，幫著裝了手機卡，申請微信，教了怎麽發語音，然後加了她好友，以備不時之需——

紀家這樣的豪門，人脈很廣，也認識醫學世家的大佬，萬一能幫上忙呢？

紀瑉又問了下家裏情況，原來小男孩的爸爸也在這城市，在工地賣苦力，晚上八九點下班了會來接他們，奶奶年紀大了在撿破爛，一家四口晚上擠在條件很差的廉租房裏。

家裏一窮二白，來大城市尋活路，沒有露宿街頭，已經挺不錯了。

圍觀的人群裏也有很熱心的，過來問話，紀瑉就先回去了。

他覺得自己現在還不夠強，趕快把自己變成大佬，才能拯救更多的人，今天應該先適可而止。

等紀瑉回到家，天還沒黑透。

想了下，黑氣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出現，他還是先做了晚飯，但神燈是不離身的。

做完了飯，剛盛好端上桌，黑氣就又浮現了。

但顏棠已經經驗豐富，她今天又長大了一圈，變強不少，眨眼間就把黑氣燒沒了。

突然失去目標的狗子：“……”

我要不要繼續汪呢？

解決得這麽輕松，紀瑉也挺淡定，但看到狗狗望過來，他忽然想，它能不能看見燈靈啊？

為了驗證，紀瑉拿著神燈往狗子走了走，然後晃了晃手裏的燈。

狗狗的目光盯在燈上，楞了片刻，輕輕搖起了尾巴，神情竟是有些高興。

顏棠坐在燈沿上，晃著兩條腿兒：“它能看到我哎~”

紀瑉看了看比初見時大了一小圈的燈靈，勾了勾唇：

“你現在吃這麽胖，它當然能看見啦。”

“我哪裏胖了？”顏棠低頭四下看了看自己的小身子，“哪裏也不胖好不好！”

紀瑉忍不住低低的笑，眉眼溫柔，他就是喜歡看小燈靈活潑好動的模樣，一舉一動都招人疼。

他伸了根手指過來戳她臉臉：“小胖砸，萌萌噠！”

“……你好煩呀！”顏棠捂住臉，躲了躲，哭笑不得。

哎呀，為什麽有些男孩子說幼稚就幼稚了。

紀瑉逗了她一會，去吃飯，打算吃完繼續逗。

飯後。

紀瑉在沙發上消了會食，跑了一天，其實身心都有點累。

這大晚上的，強迫自己不去想不開心的事，紀瑉翻身起來，準備去畫畫。

他不能一直當散財童子，總得想辦法賺錢。

不過，做喜歡的事就能賺到錢，那才叫蘇爽。

紀瑉剛打開畫布，坐在燈沿上的小燈靈，腦袋就一點一點的，竟然有些困了。

可能是今天“吃多了”，顏棠現在很想睡，慢慢的眨著眼，對紀瑉說：“棠棠要睡覺了，不跟你玩了……”

“糖糖？原來你有名字啊！”紀瑉有點小驚訝。

他還真沒想過給她起名字。

直男覺得，她不就是叫“燈靈”嘛，還要什麽名字？叫大佬也行，多好啊，滿滿的尊敬！

感應到的顏棠：“…………”

她撅了撅小嘴，不理他了，跳到神燈裏睡覺覺了。

紀瑉急了：“別嘛，你出來，不然我畫什麽？”

手機裏是有之前拍的照片，但照片缺了靈氣，哪有活生生的小精靈有意思？

紀瑉把神燈拿過來，伸頭去看：“我給你揪出來信不信？哎喲我去找雙筷子……”

顏棠爬出來，困兮兮的哼唧：“我好困呀紀小瑉……”

小燈靈似乎真的困倦，聲音軟綿而輕柔，像一團棉花糖，又像絨絨的羽毛，很撓人。

紀瑉一顆心立刻就軟了，聲音也壓得很低很低，輕輕道：“那你，睡我手上好不好嘛？”

他小心翼翼的嘗試，把她撥到自己掌上，低眸凝望著，連呼吸都情不自禁屏住了，怕驚擾了她。

他的手心上，藍色小燈靈縮成小小的一團，側躺著，已經乖巧的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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